墨惊堂冲着他的门牙便是重重两脚:“清玄宗的事情,轮得到你指手画脚?” “什么猪狗不如的东西!” 墨惊堂这出完全是公报私仇,他见贺鸣“咚”的一声倒地,对准他肋骨狠狠一踩,厅堂内瞬间传来嘎嘣的骨裂之声,贺鸣朝着地玄宗主一阵哀嚎:“师尊!救命!” 地玄宗主方才被沈砚枝威胁后便没再做声,现在见墨惊堂这一新入门弟子都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忍无可忍。 打狗也要看主人! 地玄宗主连忙施展了传音术,告知其他几位宗主,戒律堂有人寻衅滋事! 墨惊堂打得解气,沈砚枝却像被人抽了三魂七魄似的愣在原地,觉得眼前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那时候,地上那个瘦骨嶙峋的小魔族似乎也在哭喊师尊救命,那时候他怎么做的? 他只是路过,觉得魔族的命不过蝼蚁。 沈砚枝心头剧颤,猛然上前,把墨惊堂锢进了怀里,抚着少年清瘦的脊背:“不气了,不气了。你想杀谁,想骂谁,都告诉师尊,师尊给你出头,好不好……” 墨惊堂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手肘怼了沈砚枝好几拳:“和我有什么关系,他骂的是墨惊堂又不是我!我是在为师尊你出气啊!” 沈砚枝当了真,心脏揪紧:“不用,真的不用。我……” “!!!”当啷一声,戒律堂的门应声而开! “是谁敢在戒律堂生事?” “地玄!生事的人呢?跑了?” “这不赏他三千剔骨鞭,真以为我们七玄宗没人了?” 四大宗主气势汹汹地进了戒律堂的大门,显然是地玄宗主请来的帮手。 墨惊堂和这几大宗主不熟,他扫了眼地上还在吐血的贺鸣,又看了看戒律堂摆着的各种刑具,怒气骤然消散,浑身麻了麻。 三千剔骨鞭,沈砚枝都要命丧黄泉,更别提他。 沈砚枝见他面色发白,道:“不用怕,你先走,我来说情。” 能躲一顿打自然是再好不过,顺便把烂摊子丢给沈砚枝,一举两得。 墨惊堂毫不迟疑,飞快答应,转身便要从侧门出去,刚奔至门前,又着急忙慌地撤了回来。 沈砚枝见他回来,神情稍动,墨惊堂却没看他,一把抓过留尘:“师兄和我一同回去吧,我不认路。” 沈砚枝仿佛天生就是来和他作对的,阻挠道:“留尘留下。” 墨惊堂急道:“师兄留下有什么用?他身体本就不好,天色都这么晚了,还要他在这儿陪着你说情?” 墨惊堂心急口快地说完,突然察觉不对,师兄本就不会说话,他现在这话更是戳人痛处。 墨惊堂顿时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似的,不敢看留尘,咕哝道:“师,师兄,我没那个意思。” 留尘温软一笑,摇了摇头,表示无事。 沈砚枝打断两人,难得这次没依墨惊堂,道:“我自有打算。” 话音一落,墨惊堂还要争执,突觉一阵天旋地转,再回神时,人已经在清玄宗了。 他心头隐隐觉得不安,不知沈砚枝把留尘留下是要做什么,转身便要调头回戒律堂。 刚走至院外菩提处,砰的一下,被弹了回来。 墨惊堂盯着眼前泛着淡淡白光的结界,对沈砚枝无语至极,暴躁地踹了一脚身旁的菩提树:“动不动就开结界,灵力多得没处使是吧!早晚把你灵根扒了!” 他已经想过了,沈砚枝现在实力如此变态,无非是因为有灵根和修为在,墨惊堂只要骗得沈砚枝信任,设计摘了他的灵根,到时候便可以肆意妄为。 是把沈砚枝搓圆捏扁,杀之后快,还是把他关在屋子里一辈子当个承欢工具,狠狠折了那人傲骨,都在他墨惊堂一念之间! —— 剔骨鞭是戒律堂的镇堂之宝,别说三千鞭,寻常弟子一鞭就能命丧黄泉。 即使是地玄宗主自己,也挨不过十鞭。 墨惊堂在院内等得焦躁不堪,地上的蚂蚁都快被他赶尽杀绝,突地听闻院外响动,结界消散,他火速赶了出去:“师兄!” 墨惊堂嘴比脑子快,冲出去了才发现没有留尘的影踪,回来的竟然只有沈砚枝一人。 沈砚枝身上似乎换了衣物,仍旧是一袭黑衣,但黑中透红,似乎还带着点润湿之意。 墨惊堂焦躁不堪,站在沈砚枝对面:“师兄呢?” “药玄宗主带他回去疗伤了。” 墨惊堂瞳孔猛地一震,猝然上手按住沈砚枝双肩:“什么伤?哪来的伤?他不是跟你一起吗,怎么会受伤?” 沈砚枝眼前天旋地转,战立不住,他握住墨惊堂的手,似是要宽慰他,却只吐出三个字:“剔骨鞭。” 夜色浓重,混着吐出来的,还有满手的血。 沈砚枝控制不住地捂住嘴,稍微侧过身,鲜血淅淅沥沥地透过指缝往外渗,他扶住一旁的树干,受不住似的靠了上去。 墨惊堂对沈砚枝的异常毫无察觉,他喉间干涩,怒火中烧,看向沈砚枝:“剔骨鞭……?让他替我受这剔骨鞭,这就是你的打算?” 沈砚枝唇色惨然,闭了闭眼,说不出话。 墨惊堂胸膛起伏不定:“如果早知道你是这种打算,就是被抽死,我也不会离开戒律堂!” 他现在看沈砚枝一眼都觉得恶心,抽身便要去药玄宗看人,沈砚枝无力地想拉住他:“留尘,无碍。明天再去,不迟。” 墨惊堂气急,没再和沈砚枝客气,而是动用灵力震开了沈砚枝的手腕:“他是替我受的刑罚,你让我明天再去?师尊,不是每个人,都和您一样没有心。” 沈砚枝现在说话都难,根本受不住这一击,浑身的伤口瞬间崩裂,脚边立时便聚了一滩血。 鲜血越流越猛,他连呼痛的声音也没了,双眼失焦,扶住一旁的菩提树干摇摇欲坠。 墨惊堂看也没看他一眼,调头便走,没有回头,因此,也没有看见那人倒在血泊里,三千剔骨鞭剜出的鲜血顺着树根流了满地。
第七章 师兄愿我长命百岁 墨惊堂火急火燎地闯进药玄宗时,怜青正在替留尘上药。 室内一片寂静,萦绕着浓郁的药香,墨惊堂小心翼翼地迈进门槛,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留尘后背上,被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扎了扎眼,鼻尖一阵酸楚。 他的师兄,在六百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中被损了嗓子,心智也有所不全,但却是这世上最真心实意待他好的人。 过往种种小事他都记不太清,但有一件事,墨惊堂两世为人都会铭记在心。 那年弟子大会,清玄宗收了两名新弟子。 这两人身份尊贵无比,来自仰天皇朝,一位是当朝太子步行歌,一位是三皇子步凭雍。 太子温润如玉,三皇子风流倜傥,皆是惊才绝艳之人。 在两人入门前,沈砚枝正儿八经的徒弟只有留尘一人,但留尘因心智和根基在仙魔大战中受过损害,因此几乎不怎么修行,沈砚枝对他也是完全的放养状态。 因此清玄宗从不开堂授课。 直到步行歌和步凭雍到来,才开始有了变化。 门内众人都开始按部就班,白日听课,晚间修习,留尘也是如此,整个清玄宗除了墨惊堂外,再无闲人。 他不声不响地被隔离在外,留尘和二位皇子听课时,他便洒扫庭院,栽花拔草,给菩提修剪枝桠。 或者是被孙签和贺鸣一顿胖揍。 自从两位皇子出现,孙签贺鸣嘲笑他的内容又多了一样,他们总骂他是狗,不是人,特别是在太子步行歌的衬托下,就更不像人了。 太子风光霁月,偶然见墨惊堂鼻青脸肿一身污泥,会问他是否在路上摔了一跤,赠他一瓶金疮药。 墨惊堂却对他喜欢不起来,笑着道:“的确是摔了一跤,出生的时候便摔了,到现在还没好。” 太子永远听不懂他的话,三皇子便会推走他那不谙世事的皇兄,笑他:“高高在上,愚不可及。” 三皇子瞧太子的眼神,并不干净。 一半是嫉,一半是情。 墨惊堂对师尊也是如此,半分是情,半分是怨。 他曾以为他和三皇子是同病相怜之人,但没过多久,墨惊堂便知道,他们不是一样的。 三皇子虽有爱而不得的人,但三皇子不屑一顾的东西,他哪怕摇尾乞怜,也是求不来的。 ——那是一把扇子。 一把师尊会给每个弟子题字的折扇。 不知是谁提议,让各个宗主送弟子这么一把折扇,在扇面上寄语,无需太多,一词便可。 墨惊堂去地玄宗领干净扇面时,见地玄宗三千弟子人手一把,写着“戒骄戒躁”“脚踏实地”的各种寄语,虽不是什么多好的词,但对墨惊堂来说,却弥足珍贵。 他一颗心惴惴,在分发扇面的弟子问他需要多少扇时,报了四扇。 那时他和沈砚枝已经有了数次肌肤之亲,墨惊堂天真地以为,自己和师尊的关系能更进一步。 他诚惶诚恐地把四面扇子放进了沈砚枝的书房,祈盼着晚间能收到一字半字的评价,不论是好是坏,他都甘之如饴。 他对沈砚枝的渴求已经到了近乎病态的地步,往往沈砚枝在白日里多瞧他一眼,他便能发了疯似的血液倒流,激动异常。 如果能得到那人的一句评价,对墨惊堂而言,便代表着在那人心里有一席之地,哪怕微不足道,但他一直奢求的,就只是那一点印象。 但是,没有。 步行歌的扇面写着尽善尽美, 步凭雍的扇面写着天道酬勤, 留尘的扇面写着心无旁骛, 墨惊堂什么也没有。 他眼睁睁地看着步凭雍把那面写有“天道酬勤”的扇子撕成了两半,扔在了烂泥地里,转身便走。 墨惊堂弯腰去捡时,被人踩中了手背。 孙签耀武扬威地敲着“戒骄戒躁”的扇面,把墨惊堂的手踩进了泥里。 扇骨折断,木签扎进了墨惊堂手心,疼得他掉了眼泪。 贺鸣弯腰来看他,哄笑道:“哭了!哈哈哈哈哈哈,这窝囊废居然还会哭呢!” 眼泪啪嗒砸进地里,墨惊堂朦朦胧胧中,看见了一身月牙长衫的沈砚枝。 那人手里攥一折扇,长身玉立,飘然若仙,和过往不同,这次见他受欺负,沈砚枝没有视而不见,而是朝他走来。 墨惊堂心脏剧烈跳动,那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受了委屈有人撑腰的酸涩。 他眼眶酸涩,越流越汹,一声师尊哽咽出声。 孙签见到沈砚枝,也不敢再造次,松开墨惊堂便要走。 却听“嗤拉”一声。 墨惊堂茫然眨眼,止住了泪,他看着沈砚枝修长白皙的手轻轻一扯,那面扇子便裂成了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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