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惊堂突然扶了扶腰,意有所指道:“没,没站稳,不小心摔了。” 沈砚枝面色一滞,这才注意到墨惊堂膝盖和手肘上沾染的尘灰,他将人扶到床边坐下,用灵力疗愈了墨惊堂身上的伤,道:“好生歇息,千万别出门。” 说完,便赶往了后山。 墨惊堂等沈砚枝的身影看不见了,乐得在床上打滚,沈砚枝这人,实在是蠢得很可以,怎么连自己是上人的还是被人上的都分不清。 墨惊堂并没有在屋内乖乖等沈砚枝,他偷偷跟上沈砚枝,前往后山,想看看沈砚枝对自己送他的这份大礼,满不满意。 后山向来是禁地,其中魔气一直是清玄宗在镇压,归根结底,还是能者多劳。 一百一十年前,仙魔在万冥枯海大战,沈砚枝一己之力灭魔九成,重伤魔尊鎏尘,从此便威名大震,风头无两,成了七玄宗无人不服的存在。 仙魔大战结束时墨惊堂八岁,被沈砚枝从战场带回山门,听人说沈砚枝的英勇事迹听得耳朵生茧,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则逸闻。 据说沈砚枝刚进七玄宗时,七玄宗还不是七玄宗,而是六玄宗。 沈砚枝是镜宗主突然带回来的一个变数,进宗第一天,镜宗主便给他开宗立派,生生把六玄改成了七玄。 沈砚枝是什么东西,凭什么特殊对待?因此在那时,他十分不受宗门人待见。 但好在他有镜宗主护着,镜宗主待他如同亲生,两人同吃同住,一同闭关修炼,一同出关历练,关系好得人人艳羡,都道沈砚枝是给镜宗主喝了迷魂汤了。 直到某日,沈砚枝突然发疯,要杀了镜宗主。 镜宗主掌管天玄宗,两人当时在天玄宗内打得天昏地暗,沈砚枝那天赋简直不是常人能比的,不过修仙几十载,便能和有上千年仙龄的镜宗主打成平手。 沈砚枝招招下死手,眼看天玄宗要被他夷为平地,镜宗主这才收手,并且大喊一声:“清玄,逗你玩的,我不是魔族!” 原来,镜宗主是想试探沈砚枝的道心是否坚定,便将自己伪装成了魔族,哪知沈砚枝丝毫不念旧情,一听他是魔族,便要取他性命。 此事过后,镜宗主没再试探过沈砚枝,反而把后山交给了沈砚枝镇压。 全宗门对此,没有异议。 因为他们有目共睹,沈砚枝对魔族——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 后山结界已破,众仙尊赶到时,魔气正源源不断朝外奔腾。 沈砚枝背对众人,提息聚气,双指掐诀,周身爆发出浩荡的灵力,正在重修结界。 在场尚未筑基的弟子都被这滔天的灵力震得站立不住,纷纷朝外撤,只剩几大仙尊和首徒驻守在外,拦杀逃脱溢散的魔气。 大部分魔气都被沈砚枝重新堵了回去,因此他们的工作略显轻松。 剑玄宗主季千刃叹道:“清玄真靠谱啊,感觉再过几年,等清玄飞升成神,我这老骨头就可以退休了。” 武玄宗主裘功义也道:“在理在理,我看这里没什么问题了,我先回去吃饭了。” 药玄宗主怜青眉头拧成死结:“你们都指望着他,等他哪天倒了,我看七玄宗天都要塌了!” 季千刃道:“唉唉唉,药玄,你这话就不中听了,我们只是说事实,你好端端的咒清玄干什么呢?” 怜青挥扇击散了一团魔气,紧紧盯着沈砚枝,他四周灵力醇厚的结界正在缓缓合拢,眼看最后关头,怜青不想说话引他分心,却突然听闻一声呼救:“师尊救命!” 众人转头,旦见一四处流窜的魔气正朝墨惊堂袭去! 那魔气蚕食了不少其余魔气,已逐渐成形,看起来竟是个人的形状,怜青正要出手搭救,墨惊堂却仿佛慌了神,直冲冲朝结界内闯。 他冲进结界的一瞬间,灵力动荡,沈砚枝吐出一口血,堪堪跪了下去,他见墨惊堂无恙,忍着体内横冲直撞的灵气,补好了最后一丝裂隙。 那团魔气撞上结界,灰飞烟灭。 墨惊堂才跑到一半呢,看结界补好了,突然啧了一声:“真没意思。” 沈砚枝冷汗涔涔,至他身前:“为何,会在此处?” 墨惊堂张口便来:“弟子担心师尊。” 沈砚枝面色惨白,一大半都是被墨惊堂吓的:“这种危险的地方,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来。” 墨惊堂抬眸:“来了又如何?师尊难道不会保护我的吗?” 沈砚枝僵住,嗓音沙哑道:“会护你。但师尊可能……” 护不了你一辈子。 沈砚枝周身乏得厉害,怜青突然拽过他,一顿臭骂:“沈砚枝!我怎么和你说的,你的灵力是不要钱的还是不要命的?补这么一个结界,你还剩多少灵力???” 他声音越说越小:“灵力这种东西,你不能和我借,和其他人借吗?你他妈没有灵根了,再这样消耗,等到灵力散尽那一天,你大限已至!” 沈砚枝道:“结界破了是我的失职,自然应该我来补。” 怜青无话可说,墨惊堂突然凑过来:“药玄宗主缘何动怒?我师尊的灵力,那不是想要多少有多少?” 怜青:呵呵。 他看了看沈砚枝,突然用上了传声术:“这墨卒真没有前世记忆?我怎么觉得他看起来这么不怀好意呢?” 沈砚枝:如果他有前世记忆,你觉得他还会靠近我吗?更不可能拜我为师。 怜青:倒也是。 两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玄宗主突然出现:“清玄啊,你可知是谁破了这结界?” 沈砚枝明显察觉墨惊堂身形一顿,他握了握墨惊堂的手,道:“不知。善后这种问题,不是地玄宗的份内职责吗?” 地玄宗主没再说什么,查奸细去了。 墨惊堂一时拿不准沈砚枝的态度,试探道:“师,师尊,我知道,是谁破的后山结界。” 沈砚枝以为他要自首,不由分说对墨惊堂使了禁言咒,朝其余人道:“身体不适,先走一步。” 见墨惊堂手舞足蹈地还要说话,沈砚枝不顾旁人目光,打横抱起墨惊堂,道:“好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第四章 师尊吃醋了 墨惊堂万万没想到沈砚枝来这出,他立马消停,趴在沈砚枝怀里,不吭气了。 两人走出一段,沈砚枝这才解了他的咒,墨惊堂道:“师尊,我腿没受伤,能自己走。” 沈砚枝却没放他下来,只道:“师尊知道。” 沈砚枝抱他抱得十分娴熟,墨惊堂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但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来沈砚枝什么时候抱过他,索性不去想。 他自然不知道,那是他死后的百年,沈砚枝与他的尸身同住同睡的岁月。 两人回屋时,留尘已经做好饭等着了,见墨惊堂是被沈砚枝抱回来的,他立马上前关切,哪知墨惊堂一看见留尘,飞速从沈砚枝身上跳下来,还推了沈砚枝一把,试图划清界限。 这一推正好推在沈砚枝心口,沈砚枝本就是强弩之末,朝后跌了好几步才扶住桌面稳住,眼神略显茫然。 留尘比划着问两人:“出了什么事?” 墨惊堂喝了口粥,突然扒拉着留尘的红衣,撒泼耍赖道:“腿疼,师兄给按按就不疼了。” 留尘无奈一笑,准备给他按按,突然从腰际落出一木牌,墨惊堂凝神一看:“地玄宗的人又来找你,让你去做苦力了?” 留尘忙摇头:“不是做苦力,是朋友帮忙。” 墨惊堂才不信什么朋友,又喝了一口粥,在心里盘算。 留尘怯生生地看向沈砚枝,走上前:“师尊,吃饭。” 沈砚枝浑身冷汗,他看了看桌上的几碟小菜,又看了看墨惊堂面前那碗已然半见底的萝卜粥,心头突然闷得慌,挥开留尘出了门:“不用了,你们吃吧。” 留尘在原地不知所措,略显慌乱,墨惊堂不明白沈砚枝发什么疯,宽慰留尘道:“别为不值得的人在意。” 话是这么说,但墨惊堂的目的还未达到呢,所以他等会得去哄这个不值得的人。 一盏茶的功夫,墨惊堂吃饱喝足,推开门去了沈砚枝屋内找人。 他在所有屋内转了一圈,没找见。 正疑惑间,突觉红霞漫天,院落被照得金灿灿的,包括角屋旁边那棵菩提。 这菩提枝繁叶茂,绿荫蔽日,闪烁着霞光,在院墙内烨烨生辉。 墨惊堂心念一动,仿佛有所感似的,他迈下台阶,朝那颗树走去。 走至树下,匐一抬头, 果然,看见了沈砚枝。 —— 玄历五百年。 仙魔大战结束,一切逐渐步入正轨。 除了墨惊堂。 墨惊堂在清玄宗的日子很难熬,虽然有留尘这样的好师兄,但更多的是贺鸣和孙签这种,看他不爽的人。 贺鸣和孙签并不是沈砚枝的弟子,而是地玄宗派来修学的。 他们喂墨惊堂吃猪食,让他睡柴屋,冬天把他扒光了丢池塘,用他们从自己师尊那里新学来的法术,欺负没有师尊教的墨惊堂。 而他们做这些时,墨惊堂不止一次,看见步履匆匆路过的沈砚枝。 他记得刚入清玄那天,留尘告诉他,受了委屈可以找师尊,师尊会替他们出头。 但是墨惊堂清楚,那是师兄的师尊,不是他的师尊,即使看见他被欺负,也只会漠然旁观。 墨惊堂清楚自己不受沈砚枝待见,他记得自己第一次唤他师尊,那神仙似的人仿佛受到了天大的羞辱,气得面红耳赤,要不是镜宗主帮忙说情,墨惊堂觉得自己当天便会死在璇玑剑下。 后来,他便不敢再叫师尊了,只在私下里,在心里默默地叫。 而两人关系的转折,出现在玄历502年。 那年墨惊堂十岁,入门两年。 由于仙魔大战剿灭的魔族太多,后山魔气动荡不平,沈砚枝每天都忙于镇压魔气,忙得脚不沾地,每晚都月上中天才回清玄宗。 他从不关心宗内事务,因此也不知道那个新带回来的小魔族在角落的小柴屋里睡了两年,每晚都等着沈砚枝的脚步出现又散去,才觉得心安。 这种微妙的平衡维持了不多久,某一天,沈砚枝没回来。 那天是雷雨夜,墨惊堂心神不宁,偷偷从床上爬起来,去后山寻沈砚枝。 他没有伞,也没有点火的法术,只能淋着雨摸黑,山路崎岖,墨惊堂花了很长时间才到后山,一路上并没有碰见沈砚枝。 他生怕沈砚枝出了什么事,于是沿着那条山路来来回回寻了无数遍,直到雷雨停歇,天际破晓,都没寻着人。 墨惊堂急得想哭,正准备奔回宗门找师兄想办法,突地,斜阳照树,沈砚枝一袭白衣晃眼,在菩提枝头伸了个懒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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