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泽面颊左侧还残留着刚才因被墨惊堂掀开而刮出的伤口,沈砚枝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突然凑近牧泽,朝那道伤口吹了吹气。 像在安慰小孩儿。 墨惊堂四肢僵直地愣在原地,沈砚枝的这个动作……他突然想起了折扇被撕碎那晚。 留尘照顾他时,好像也有这样朝他手背的伤口吹气。 记忆被人侵犯。 墨惊堂像一头私人领地被越界了的独狼,不知到底是沈砚枝惹到了他还是牧泽惹到了他,他眼尾的痣显而易见地变得猩红,手心一团灵光若隐若现。 “小心!” 牧溪站在一侧,见墨惊堂要使坏儿,立马出声提醒。 但为时已晚,那势不可挡的灵气猛然冲向牧泽,牧溪正要上前推开他哥,不料有人反应比他更快! 沈砚枝挡在牧泽身前,用脆弱不堪的腰腹生生受了这一击,闷哼一声,摔进了牧泽怀里。 一团一团的血迹从他唇间涌出,将鲜红的喜服染得更红,牧泽肝胆俱裂,抱着人呆在原地,双眼赤红。 墨惊堂垂手站在不远处,微怔。 像是被沈砚枝这反常的举动刺激了一番,他恍然清醒过来,这才想起神秘人同他说的失忆,冷嗤一声:“原来如此。” 什么成亲,想必是被这山野村夫骗了。 沈砚枝面色苍白地躺在牧泽怀里,已然痛到麻木,但他的神智却还残存着一丝清明。 墨惊堂的那一掌仿佛打通了他昏聩的五感,他在剧痛下暂时恢复了所有的感官,唇角嗫嚅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 但他慢了一步。 墨惊堂先他一步,紧紧盯着牧泽,仗着沈砚枝听不见,一字一顿道:“又聋又哑,还是我上过无数次的货色,你也真不挑?” 语气嘲弄,神色轻佻。 牧泽面色一恸,正要发怒,却突然注意到怀里奄奄一息的人不太对劲。 只见沈砚枝胸腔急剧收缩,面色是诡异的涨红,像是被欺辱得狠了,眼中染上水雾和薄怒,直直看向墨惊堂:“你说什么?” 沈砚枝听见了。 墨惊堂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骤变。 他就是仗着沈砚枝听不见,才肆无忌惮。 要是被沈砚枝听见自己这么嘲他!那还怎么勾引沈砚枝?! 墨惊堂被沈砚枝的眼神盯得偃旗息鼓,他正要开口解释,却见沈砚枝面上痛色俱显, 死死捂住小腹,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沈砚枝再次醒来,是一个时辰之后。 “什么你的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你的人?刚才不还说是师尊吗,现在又说是你的道侣,怎么,你们修仙的编谎都自相矛盾的吗?” 牧溪年纪小,嗓门儿大,几句话吼得药堂外整条街都听得见。 但姜还是老的辣,几轮交锋下来,墨惊堂早已从牧溪口中套出了他们捡到沈砚枝的来龙去脉,此时显得气定神闲:“谁规定的师尊不能和弟子结为道侣?我与师尊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分明是你们趁人之危横刀夺爱,现在还咄咄逼人。” 牧溪不甘示弱:“你说的我就信?那等会李青醒了,你自己问问他,他是叫李青还是叫沈砚枝,他究竟是喜欢我哥还是喜欢你!而且他现在躺在这里,你别忘了是因为谁!” …… 牧溪话音一落,方才还和他争来争去的墨惊堂突然消了音,垂着头,不知在做什么。 药堂内所有人都盯着他们俩,这时见墨惊堂没了声儿,也觉得煞是奇怪。 就在所有人以为那白衣少年在憋大招时,谁知墨惊堂突然肩膀颤了一下,再抬眼,那洁白如上好羊脂玉的皮肤便染了一层红,眼角红得最为明显,似乎还闪着泪花:“方才不是故意的,只是见师尊与你兄长过于亲昵,我……控制不住。” 他这般示弱,一时便有人觉得这少年也蛮可怜的,嘀咕道:“要是我媳妇儿突然和别人好了,把我当陌生人,把别人当夫君,我肯定比他还难受。” 牧溪瞧他变脸比翻书还快,又见周围人都开始站墨惊堂,觉得可怕的同时拽了一下牧泽:“他,他疯了吧。” 牧泽瞧了墨惊堂一眼,没说什么,继续低头守着沈砚枝。 却发现沈砚枝眼睫颤了颤,显然是要醒了。 墨惊堂自然也看见了,他于是演得更卖力:“我那时是气昏了头,嘴上的话也没了轻重,师尊待我情深义重,我如此伤他,他恐怕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墨惊堂越说越情到深处,甚至几番哽咽 。 配上他那天生让人心生好感的容貌,差点就让人以为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砚枝一醒来,见到的,便是如此。 见他醒了,牧泽激动得不行:“醒了?有没有哪里不适?” 药堂的大夫根本看不出沈砚枝有什么毛病,他把脉时,甚至一度以为送来的是个死人,脉象乱得离奇。 但那白衣少年散发出的气息着实骇人,他只能随便给开了点药,听天由命。 现在见那白发公子真醒了,他虽然觉得古怪,但还是松了口气。 沈砚枝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安抚住了牧泽,一转眼,和泪痕未干的墨惊堂四目相对。 墨惊堂嘴角张了张,似乎想说话, 下一秒,沈砚枝把头转了回去。 速度之快,墨惊堂甚至怕沈砚枝闪到脖子。 身后传来牧溪得意洋洋的笑声:“看见了吗?人家现在都懒得搭理你。” 或许是因为五感的不灵敏,因此沈砚枝的直觉越发占据上风。 他能感到,这白衣少年不怀好意。 更能感到,现在身后的视线灼热得烫人。 墨惊堂眸光讳莫如深,注视着沈砚枝的后背,从白发掩映的如玉脖颈,细细描摹至凹陷的腰身。 那视线看起来不仅想把沈砚枝衣服扒了,更像是要把人的皮给扒了。 他手指微微控制不住地抽/动,压抑至极地道:“师尊,弟子错了。” 这声音克制着浓浓的威胁和不悦。 沈砚枝听不见,但他浑身的肌肉还是无意识地绷了绷,他撑着床榻起身,眼神看向墨惊堂的方向,嘴唇轻启:“回家。” 墨惊堂心头一喜,面上表情骤变,以为沈砚枝是记起来了,亦或者是选择了相信他,上手便要将人抱起。 却不料沈砚枝的目光直直掠过他,伸出手,搭上了牧泽的双肩。 他被彻底无视了。 墨惊堂足足在原地愣了好几秒,他仓促地拦住沈砚枝,情绪说来就来,仿佛委屈得不行:“师尊,弟子真错了,我方才那样讲话,完全是被气昏了头,绝没有轻视师尊的意思。” 他眼泪汪汪地半跪在床边,模样诚恳,沈砚枝看着他,总觉得这副模样自己见过很多次。 好像记忆中也有这么一个人,每次惹他生气便会这样来讨好他,他也每次都会原谅。 但这次没有。 沈砚枝深吸了一口气,拨开墨惊堂的手。 墨惊堂懵逼了。 这招对沈砚枝,明明百试百灵啊! 即使是三千剔骨鞭,沈砚枝也没和他计较过,现在竟然为了几句话和他闹性子! 墨惊堂皱了皱眉,觉得失了忆的沈砚枝比之前还烦人,他直起身,拍了拍裤腿上蹭的灰尘和血迹,在牧泽抱着沈砚枝出门时,火速跟上了他们。 牧溪拽着牛板车,牧泽抱着沈砚枝,和来时一样,往回走。 由于今天的插曲,三人的计划完全被打乱,牧泽虽然面上维持着平和,但心底早已惊涛骇浪。 那白衣少年说的究竟几分真几分假,若是真的……那他和阿青…… 刚走出城门,牧泽便再也按捺不住,问牧溪:“你之前说的,是不是骗我的?” 牧溪动作一滞,脊背微僵,但片刻后便恢复自然:“当然没有!哥你怎么这也信啊,那什么墨卒明显就是就是赶李青出家门的人,你见他对李青的态度毫不客气,李青显然也不待见他,更何况,你见过有人骂自己道侣是烂/货的吗?” “他还说李青是什么仙尊,你自己看看你娶的这病秧子,你觉得会是仙界宗师?开什么玩笑。” 话虽难听,但的确如此。 李青这三步一喘的模样,实在是很难让人和什么仙家名门的宗主联系起来。
第二十四章 师尊居然抱别人? 牧泽对牧溪说的话信了七八成,转身望了望身后,那白衣少年并没有跟上来。 既这么容易便放弃,那两人断然不是道侣。 所以他和沈砚枝成亲,不算横刀夺爱。 沈砚枝身上的红衣染了血,早已褪了下来,只着白衣。 牧泽盯着怀里又半晕过去的人,想了想道:“婚服还是送去镇上李大婶那里,让她裁吧,这几天你就在家里好好歇着。” 沈砚枝尚且清醒,几不可察地摇头,固执开口:我做。 裁衣耗时又费心力,牧泽实在是不觉得沈砚枝能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但沈砚枝硬要坚持,也只能由他去了。 但他没想到的是,沈砚枝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到如此地步,竟然当晚便要秉烛夜缝。 竹屋共两间,以往都是牧泽和牧溪一人一间,自从沈砚枝出现,牧泽便把牧溪的房间让给了沈砚枝,叫牧溪和自己一起睡那间较小的偏房。 由于今天沈砚枝替他受了那一掌,牧泽从早到晚心里都惴惴不安, 倒不是因为沈砚枝病情加重,相反,沈砚枝太正常了。 除了脸色略白,看起来竟然和平时别无二致。 但牧泽总也放心不下,于是趁着夜深,悄悄地出了房门想去看看沈砚枝情况如何。 结果他刚一出门,便瞧见沈砚枝的竹窗透出幽幽烛光, 丑时将过,牧泽轻手轻脚地靠近,透过窗格朝内一望,沈砚枝单手支着下颌,撑在桌面上睡着了。 剪子和针线凌乱地摆在他面前,桌上还放着一页纸。 牧泽见这人毫无保护自己的意识,不禁叹了口气,他俯下身,安安静静地收走了桌上的锋利物品,把沈砚枝抱上了床。 这人睡觉极为老实,近乎于一动不动,但神情却算不上舒展,眉头深锁,仿佛极其不安。 牧泽突然有点后悔,白天那时即便豁出这条命,也该给那小子一个教训,替阿青出了这口恶气。 他一边怨自己窝囊,一边替沈砚枝掖好被子,移至桌边时,看见什么,抓起一旁的纸笔,写出了自己的身高和尺寸。 他刚写完,窗外飘进一阵没来由的风,差点把一桌的纸吹散开来。 牧泽收敛好桌面,走至窗前,他四下看了一圈,窗外夜色浓重,乌云一动不动,分明是无风的天气。 这风来得古怪,但牧泽向来心眼儿大,他吹灭了烛火,合上窗棂便离开了沈砚枝的房间。
61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