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呆愣在原地,半晌才结结巴巴道。 “小,小公子?” 洛君望一愣,没琢磨出这声“小公子”是不是在叫他,于是微微颔首。 “我是洛君望。” 他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巨大的人声欢呼声朝他席卷而来。 有人跑上前,将一朵小巧的蓝色小花簪在他耳边,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欢迎小公子回家——!” 洛君望僵在原地,不太明白眼前是什么情况,嘈杂的人声传进他耳朵里。 “小公子生的可真好看啊!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 “当年夫人以美貌动蓬莱,小公子当然生的好了!” “而且我们小公子还是圣令呢,听说将那血海治的服服帖帖的,这不比前几任圣令厉害多了?” “哈哈哈哈说得对说得对,我们小公子就是最好的!” 洛君望站在原地,听着这些兴奋的,满怀善意的议论声传进他的耳朵里,一直紧绷的神经松开。他垂了垂眸,纤长睫羽挡住了眸中的水光。 洛承期上前拍拍自家弟弟的肩膀,在他耳边说。 “他们自从知道你要回来了,就一直是这么个兴奋的样子......阿樆,大家都很希望你回家。” 这句话中的某个字眼触动了他。 洛君望重新抬起头,在人们的注视下轻轻笑了笑。 “诸位,谢谢你们。” 韩归远站在高高的甲板上,低头朝他看。 不少人也看见了飞舟上另外一个人影,疑惑道。 “那是谁?” 洛君望转身,抬头针对上韩归远看下来的目光。 他勾唇一笑,张开双臂,喊:“韩归远,下来——!” 洛承期在一旁抹了把脸,不想看见这俩丢人现眼的玩意,不过也没阻止就是了。 韩归远听见了他的话,没走飞舟伸出来的木梯,而是直接从高空跳了下来。袍角翻飞间,眉目清朗如画。 他笑吟吟地走到洛君望身旁,低头问他。 “怎么了?” 洛君望握住他的手,回身朝呆滞望着他俩的人群朗声。 “这是韩归远,也是人域主。” 人群瞬间回神,连忙拿出主人家的架势热情道。 “哦哦,原来是韩域主,久仰大名缘悭一面......” “也是我爱人。” 韩归远一怔,遽然转头望向他。 洛君望眸子晶亮,握着他的手紧紧的。 热情好客的人表情僵在脸上,嘴巴还保持着半张的弧度。刚刚还在悄悄张罗着给小公子物色自家三舅家的侄女的外甥女当媳妇的阿婆闭上了嘴。 然后,齐刷刷地一齐看向了韩归远。 不愧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域主,面对众多复杂哀怨的眼神,表情都不带动一下的。 他反握住洛君望的手指,从心底滋生了一阵甜丝丝的感觉。 今天之前,他还从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可以让人那么高兴的事情。 他朗声道,带着一丝隐秘的骄傲感。 “是——还请诸位多多关照。” 众人像是一堆燃得正旺的柴火被浇了一盆水,称得上是透心凉。 他们瞧了瞧刚踩上蓬莱地界的珠圆玉润的小公子,又瞅了瞅笑得一脸得意,像个大尾巴狼的人域主,心中的火气蹭地上涨,然后一致把愤恨的目光投向了洛承期。 你为什么不看好小公子!让他被外面的男人绑走了?! 这眼神中的控诉意味太明显了,洛承期抽了抽嘴角,捂住脸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爱情是挡不住的。 这场认亲大会加出柜大会在众人跟诡异的寂静中结束了。 真正纯粹高兴的只有两个人。 不少姑娘跟在洛君望后面,看着他腰上放着的手,眼泪汪汪地咬了咬小手绢。 但是把手绢咬烂也没用了。 之后的事态发展不可谓不顺利。 蓬莱早就在仙岛之中设好了筵席等待洛君望的归来。 而有了名分的某人尾巴简直翘上了天,筵席之上就差指着自己说是有名有份的某某人了。 洛君望坐在洛承期旁边,兄弟俩明明生了两张风格迥异的脸,眉宇之间却是像的惊人的神韵。 即使曾经相隔万里,被命运截去了共同成长的机会,他们也能凭着血缘,一步一步长成肖似对方的样子。 席面结束时洛君望已经有些醉了。 韩归远挥退下人,揽着他费力地往外走。 下人们也都极有眼力见地退到一旁,给这两位留足了独处空间。 韩归远仔细问了住处的路,趁着月光一路走在小路上。 洛君望半倚在他身上,半阖的眸中盛满了水光。 他拽住往前走的韩归远,轻轻往下扯了扯。 嘴里嘟囔了句什么。 “什么?” 韩归远没有听清,俯身靠近他,却被拉的一同弯下了腰。 “一,一拜天地……” 他登时僵在原地,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辽阔天地,日月为证。 他们竟在此时同拜。 韩归远捂住自己疯狂鼓动的心口,一种隐秘的得偿所愿的心情慢慢滋生。 今天的快乐太多了,他感到有些不真实。 他轻轻笑了笑。 “怎么这个时候说这些……拜,当然跟你拜了。咱俩以后可是要昭告天下,请四海同喜,敬天地共鉴呢,不急在这一时……小心别绊到。” 洛君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眸中碎光宛如月华。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上前轻轻蹭了蹭韩归远的肩头。 “你说……下雨了,伞破了怎么办?” 韩归远没想到他的思维跳跃的这么快,一时愣在了原地,半晌抬手摸摸他的头。 “伞破了……就不用伞了。我们可以撑一道结界,只要结界不破,屏障便不破,自然可以躲雨——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问题了?” 洛君望靠在他怀中,向前看去,隐隐灯火缀在绵延不绝的屋舍瓦落中。 他伸出手去,近乎是喃喃自语。 “屏障……不可破——?”
第一百零四章 大战 世上并没有全然牢不可破的屏障。 比如纸伞终究会腐朽。 比如......血海终究会重见天日。 洛君望在那场热闹非凡的筵席之后,望着连绵不绝的人间灯火终于明白了梦境中老人伞破的故事所蕴含的秘密。 伞便是血海。 避雨的老人就是躲避天道的洛珩。 伞破则湿身,那若是血海也破个大洞...... 洛珩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躲呢? 洛君望醉的迷迷糊糊的,就算是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也觉得头疼得很,干脆拉着韩归远睡觉为敬。 等到了第二日太阳高照,他才严肃地朝正在穿衣的韩归远道。 “我想到了。” 他正在给洛君望挑今天的发带,闻言头也不抬,随口道:“想到什么了?” 洛君望坐起来,正色道:“怎么杀洛珩。” 韩归远握着发带愣在原地,半晌才回头看他,表情有点不敢相信的震撼。 “你昨天晚上不是醉了吗......你什么时候想到的?” 洛君望双手交叠垫在下巴上,语气沉沉。 “梦里。” 韩归远:“......” 他叹了一口气,抽出其中一更鸦青色的发带,在他发尾处比划了一下。 “今天就戴着个。戴好之后去找洛承期,一起说一说你都梦见了什么。” 这次回蓬莱本意其实是想让洛君望能够在血海分裂的巨大冲击下缓一口气的。 毕竟这里是他的本源之地,在这里修养要比人域好很多。 却没想到来的第一天,休息倒是没怎么休息,还没睡醒就被拉着聚一起开会了。 洛承期倒是表现的很淡然。 他面容端正而不见丝毫倦意,跟趴在桌子上打哈欠的洛君望形成了鲜明对比。 “说吧,什么事情不能让别人通传,非要亲自见到我才肯说。” 洛君望做了一夜的梦,梦里下了一夜的雨,他早上醒时都还能感受到雨点砸在身上的潮湿凉意。 “我做了一个梦。” 洛承期翻了个白眼,直接起身要走。 却被对面人摁住肩膀。 “诶别走啊,别这么急,好歹听我把话说完。” 不耐烦的蓬莱之主忍下躁意,给自己灌了口凉茶消火。 “你说。” 洛君望嘻嘻一笑。 “梦里有个老头下雨撑伞,结果伞被顽童弄坏了,淋了一身的雨……” …… 什么鬼? 洛承期忍不住了。 凉茶也没压下他的火气,他听了一耳朵的无聊的故事,冷笑着嘲讽。 “怎么,跟我炫耀你这梦做的还挺真实有逻辑?” 洛君望眨了眨因为困倦而显得水光粼粼的眼睛,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不。” 他压低嗓音。 “我要当那个破伞的顽童。” 洛承期喝茶的手一顿。 这句话不可谓语焉不详,可他却瞬间就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你——” “不行!” 瓷杯被猛地掷在桌案上,洛承期直立起身盯着他,再次重复。 “不行。” 洛君望微微皱了皱眉,看向韩归远。 可是这次,一向站在他这边的韩归远也沉默了。 良久,他才说了自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 “破伞人……这样的想法我们之前不是没有过。可是——” 他眼眸转向洛君望,眸中的冷光令人生寒。 “你要明白,顽童掷石能破伞是因为那只是一把油纸伞。纸伞脆弱、单薄、一碰即碎。但是血海呢?” 那些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不安再次在韩归远心中浮现。 他望着垂头不语的洛君望,一字一句。 “你这次为什么会被血海所伤,你都忘了吗?洛珩掌握着那半血海,你想要在上面撕开一个裂缝——让光照进去。” 他顿了一下,终于叹了口气。 “我不能说绝不可能,却也是难如登天。” “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洛君望喃喃道。 他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决然。 “我本身就是一个不可能的奇迹——再难我也走过来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不是这样说的,阿樆,这是两码事……” 洛君望转向他的哥哥,看着他在桌案之上紧紧握住的拳头。 “你找了那么久有人没有找到方法,就如同我们的祖祖辈辈那么久都无法走出这个困境。” 他低声道。 “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 两人一愣。 “纵使我在不愿意承认,可还是要面对现实。蓬莱到我们这一代,只余两人,嫡系子弟几乎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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