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前听说的故事都是别人在外面功成名就之后,衣锦还乡......可是我,我不仅没挣到什么东西,这些年,却失去了很多。我......” “你在说什么呢。” 韩归远叹了一口气,曲起手指敲了敲他额头。 洛君望嗷的一声抱住脑袋,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打我干嘛?小心我告你家暴。” 韩归远被气笑了。 “我刚刚没有用力——而且你什么时候开始多愁善感起来了?” 他想了想,“以前你在诫司的时候可是没心没肺到铁面无情啊。难道是血海有什么风花雪月值得你咏诵了百年,连性格都变了?” 洛君望抱着头,沉默了。 韩归远把他拽回来,拉下他的手,知道这人是在装疼,却还是用指腹轻轻帮他按着额头。 “你害怕的不是一切陌生的蓬莱,而是可能将要面对的指责和诘问。你是不是觉得蓬莱之人会认为你这个圣令当的一无是处,既没有在蓬莱长大,没有得到最正统的教育传承,也没有能够杀死洛珩掌控血海,辜负了大家的信任?” 洛君望还是不说话,可是头埋的更低了。 韩归远心中泛起一阵绵密的疼痛,他将缩着肩膀的人搂在怀里。 “阿樆,你没必要去为这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烦忧。你觉得你未能在蓬莱长大,那是因为你从出生起就注定扛下使命,远离家乡,漂泊而生。而洛珩,千年前诸位先贤以命击之都未能杀死他,我们只是刚开始谋算,怎么可能那么快呢。” 他一下一下拂过洛君望搭在肩上柔顺冰凉的长发,任由发丝在指缝中穿过,像给小猫撸毛那样安慰他。 “阿樆,你已经很厉害了,他们都会以你为傲的。” 洛君望有些怀疑,抬头问他。 “真的吗?” 韩归远弯了弯眉。 “当然。而且谁说你没带回去什么东西......” 他指了指自己,笑得更灿烂了。 “你这不是把我带回去了吗?人域之主哎,多有面子啊?你看历代圣令谁能把人域之主带回去?” 洛君望:“......” 他面无表情地挥开韩归远的手。 历代圣令连人域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能带回来就有鬼了。 但是不论怎样,韩归远一番插科打诨,他心中郁结倒是解了不少。 然后刚准备推门出去就撞上了一碗浓稠漆黑,闻起来就酸涩难以入口的药。 洛君望低头看着端着药的官意,难以置信。 “你真去拿药了?” 官意也一脸问号。 “不是韩师兄让我去拿的吗?不是真的难道还有假的吗?” 洛君望低头再次审视了一下这碗药,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药不是柳曲开的吧?” 药司向来人性化,注重人得体验感。 对应的,他们开出来得药方子会适当地加一些甘草类得甘甜味草药中和酸苦味。 可是眼前这碗...... 看起来何止苦,简直就不像任何的东西。 官意惊奇南风知我意。 “小师兄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曲姐开的方子?你醒之前喝的是从人域带来的方子,但是你既然醒了,洛域主说之前的方子就不能用了,他正好也会一些医术,就自己给你添了一位药。你喝来试一试。” 说着,还把碗往前递了一下。 洛君望连忙往后让,差点被门槛绊到。 他摇着头,一边推拒一边拖延时间。 “我没醒的时候也喝药?那时候我怎么喝得下去的?” 官意一脸天真。 “不知道呢,这得问韩师兄了。每次都是熬好之后给他,然后他说他有办法喂给你。那时候我们都不在场,不太清楚是什么办法。” 洛君望一怔,回头看了一眼倚坐在床沿盯着他狼狈夺药的韩归远。 那人见他望来,颇为闲情逸致地笑了笑。 电闪火石间,洛君望蓦然明白了那喂药的法子是什么,一张脸红了一半,如红霞蒸云般。 “好,好。我知道了。” 他咬咬牙,一把接过官意手中的药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给自己苦了个底朝天。 “拿回去,跟洛承期说,我好了,不用再喝药了。还有,他的医术实在不怎么地,不要再出来害人了!” 官意捧着碗,一脸不明所以,一边嘟囔着“洛域主医术明明不错”,一边朝药房跑过去了。 洛君望嘴里发苦,彻底没了出去看风景的心情,跑到桌案旁灌了两大杯水才将舌尖上的那股奇怪的味道压下去。 “我看洛承期这不是治病,是谋杀。” 韩归远伸出手,如愿以偿地又揽住了洛君望的腰。 把人揽进怀里后,他眯着眼将下巴搁在洛君望肩头。 “好歹也是哥哥,尊重一些。” 洛君望翻了个白眼,挣了挣没挣扎开,干脆开口赶人。 “你怎么不回你自己的房间?在我这赖着干什么?” 韩归远抱的更紧了,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怎么就要赶人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那几天,我一直守着你,还亲自给你喂药。” 他特意将“亲自”二字的音咬的极重,满意地看见怀中人的耳尖又红了,得逞地笑了。 “我跟洛域主说过了。我怕你伤势反复,干脆就与你同宿一屋。” 洛君望震惊回头。 “洛承期答应了?” 签订了丧权辱国协议的韩归远点点头。 “答应了。而且阿樆,等我们成婚之后,本来就是要住在一起的,现在提前适应适应,等以后......” 洛君望恼羞成怒,扯着他的袖子。 “谁要跟你成婚了?!谁要跟你住在一起了?!韩归远你能不能要点脸,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这种人呢?” 韩归远任他扯自己的袖子,身体却不挪动半分。 “你才发现呀?晚啦!” 最后洛君望也没能把他赶出去,只能憋屈地被人揽着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听见外面人声喧哗吵闹。 他一下清醒了,刚想坐起身,却发现腰上横了一条手臂。 他气不打一处来,踹了一脚身旁人的小腿。 “到地儿了!还不醒?!” 韩归远睁开眼,看见洛君望手忙脚乱地下床,鞋子都只穿了一只就要去开门。 他支额轻叹,把人叫了回来,不顾自己垂在地上的衣摆,半跪着给他穿好了另一只鞋子。 “把鞋穿好,别着凉了。” 他又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套衣服,上面灵玉环佩澄澈。 他一件件给洛君望穿戴好,又取了窗案上的梳子,替他梳发束冠,将每一根衣带都捋顺整齐。 一切整理妥当后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啦,去吧。” 洛君望连忙点头,走到一半又回来看他。 韩归远还着一身中衣在原地站着,身姿挺拔若玉树,身影被窗子里透过来的细碎的光镀上了一层金。他见洛君望回头,轻轻笑了笑,温声道。 “去吧,我会去找你的。” 洛君望突然鼻子一酸,走了回去,在韩归远压抑的目光中踮脚抱住了他,目光坚定。 “这次回蓬莱,我一定要给你一个名分!”
第一百零三章 出柜 蓬莱此次称得上算是全员出动来迎接这位传说中的圣令。 他们拥挤着站在青石之上,抬头仰望巨大的飞舟缓缓落下。 “小公子......叫什么来着?” “叫洛君望!跟咱们大公子的名字是对应的!” “哎呀,听说这位小公子生的像已去的二夫人呢,肯定也是位美人。” 洛氏这代总共就只有两个人,洛承期占了老大的名头,那洛君望自然就是小公子。 蓬莱的子民对于庇佑他们安居乐业的洛氏一族有着无限好感,即使在上一辈洛氏之人死伤殆尽之后,不愿用“域主”、“圣令”这样的称呼。 他们总觉得,这些人吃的苦太多了。 在外面因着这些虚头八脑的名头硬要撑起一个坚硬不折的形象,回到自己家,还要听见别人这样叫他,时刻提醒着他们的身份,这也太累了。 大公子、小公子。 这样像是喊尚有父辈在世的子弟的称呼,就像是回到家中,卸去一身疲惫,喝了一杯热茶。 回家。 他们翘首以盼。抻长了脖子盯着飞舟出口,等待着第一个人影出现。 然后...... 一个身影出现在飞舟之上。 “快看——那是不是小公子?” “太远了,看不清,应该是吧?” “管他是不是,气氛搞起来——!” 于是众人欢呼庆祝声直穿云霄,直到——那个人音终于走到了飞舟之前,人们能够看清他的面容。 欢呼声戛然而止。 洛承期站在飞舟顶端的甲板之上,素来端肃严谨的脸在听到底下人欢呼声的时候变了一下,罕见地浮现出一丝可疑的不好意思的红晕。 蓬莱子民:“......”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 又不是等你! 窒息的沉默弥漫在众人之中。 终于有胆子大的人站了出来,弱弱问道。 “大公子,不是说......这次带着小公子一起回来吗?他人呢?” 许是感受到了久违的故乡人民的热情,洛承期平直的唇角软化了一些,居然温声细语道。 “他还在睡觉,等会就下来。” 那人愣了,下意识看了看高悬的太阳,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蹦出来一个疑问。 ——为什么大白天在睡觉? 众人彼此面面相觑,交换了一个略带疑惑的眼神,但马上又自我调节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们小公子可是圣令!圣令哎,日理万机都算是少的,白天累了,睡了觉怎么了?! 坐飞舟,舟车劳顿,睡个觉简直是人之常情! 不管怎样,反正他们小公子白天睡大觉,晚上炸厨房都没问题啊。蓬莱那么厨房呢!随便炸。 “那,小公子什么时候才,呃,醒呢?” 洛承期已经跳下飞舟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袍角,闻言抬头想了一下。 “估计快了吧,他......” “呃?那是谁?” 他们说话间,不知何时,甲板上站了一个人。 那人逆光而立,身影几乎融化在光里,只能模糊看见一个颀长挺秀的影子。 洛承期抬眸看了一眼,忽地一笑,往旁边让了一下,扬了扬下巴。 “喏,你们的小公子。” 众人chua地抬头,正看见有人一手提着袍摆,微垂着头,从飞舟上一步一步走下来,走出光影的模糊范围。 他宽袍博带,乌发微垂,腕间骨链白润如玉,抬眼朝他们看过来时,仿佛在每个人心中开了一朵洁净的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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