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白白不一样。 白白就像猫白白一样,对他的好纯粹且没有任何目的。 他喜欢白白。 想跟他亲嘴儿。 白白说,成年之前不可以亲嘴儿,那他就等十八岁。 可他没有等到十八岁。 他突然慢慢嗜睡起来,睡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难醒,直到某天,他彻彻底底“睡”了过去,紧接着一个漫长的噩梦袭来,周围的一切都是朦胧的,声音也像隔着一层薄膜。 他仿佛被关在一个没有边际的空间里,怎么都走不出去。 可是有一天,燕折忽然醒了。 他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昔日对他很好的白涧宗就会用冷漠阴鸷的眼神看着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燕驰明大寿当日、赤|身裸|体地躺在接待白涧宗的客房床上,更不明白白涧宗为什么要把自己扔进鱼塘、在所有人面前丢尽脸面。 原来白白这样不喜欢自己。 等回过神,他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年,他从十八岁未满直接跳到了二十二岁,周围所有人都变得讨厌自己,包括甘妈妈。自己还多了一个哥哥,是爸妈的亲生孩子。 而他最喜欢的白白,要和他的哥哥结婚了。 所有人都在前进,只有燕折永远地停在了十七岁,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 他对白涧宗解释自己一觉醒来就过了四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讨厌,他哭着说:“是因为我喜欢你吗?” 白涧宗说不是,并相信他的说辞,但对他的态度依旧冷漠,没有改善。 燕折陷入了深深的无助之中,他深觉这一切的变化都与燕颢有关,开始夜以继日地跟踪,也发现了燕颢与各方男士的奸|情,在即将和白涧宗结婚的情况下也没有收敛。 除此之外,他还逐渐知道了一些更不好的事,与燕家所有人有关。他不希望白涧宗和燕颢结婚,无论于公于私。 可无论他怎么劝阻,哪怕是在婚礼当天割腕,白白都没有回心转意,他说出关于燕颢想结婚的真相,白白也不予理会,还对他说了很难听的话,叫他走,叫他永远不要再回来。 后来,无力回天的他将燕家的丑事全部披露,燕驰明掐着他的脖子叫他去死,大姐燕随清态度冷漠,却给了他一笔钱,也让他有机会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 后来才知道,那笔钱也是白涧宗授意的。 在死后才知道。 在他想起一切,想要找白涧宗说出白妈妈的事、却在回榕城当天被苏友倾指使的江天云杀死以后。 一切都来不及了。 所有事情都变得混乱起来,得知当年儿子车祸真相、以及丈夫对儿子对养女一系列举措的甘静因愤怒失手杀死了燕驰明,随后也因对醒来的亲子失望透顶、更不愿在牢狱里度过半生,最终自杀。 去燕宅调查燕氏夫妇死因的刑警宋德在鱼塘里发现了人骨,经确认是当年致使白涧宗双腿瘫痪那场车祸的司机。 肇事逃逸的司机又怎么会埋在燕宅? 除非当年的幕后主始者就是燕家人或是和燕家关系很近的人。 经过一层层抽丝剥茧,真相终于大白,而白母已不在人世,甚至迟迟没找到尸骨。 就在这期间,苏友倾突然失踪,警方以为他逃了,便发布了通缉令,直到一周后才在某个废弃工厂发现了被残忍虐杀的苏友倾。场面十分血腥,经勘察,苏友倾的死亡时间竟是警察到的前一小时。 也就是说,他失踪了多久,就被受到了多久的非人折磨。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定是白涧宗干的,可谁都找不出任何证据。 而因证据不足、并不会受到法律制裁的白涧宗竟选择在23年跨年夜当晚——注射药物自杀。 死去的燕折以旁观者角度目睹了这一切,在他生日这天。 他比从前的任一时刻都痛苦,他无能为力地看着白涧宗慢慢闭上眼睛、一点点的失去呼吸,无论如何呐喊都无法挽救。 他觉得自己要碎掉了,被所有人一起摔得稀碎,他遇到的每一个人。 而白涧宗摔得最狠,最残忍。 他在肉|体死后,精神又跟着年少时就喜欢的人死了一次。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再度睁开双眼——竟仍处于燕驰明六十大寿的客房床上,白涧宗好好地在他面前,面色阴冷,眼里盛着慢慢厌恶。 就仿佛上次在这张床上醒来后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漫长而虚假的梦魇。 “嗬……” “嗬……” 燕折想喘气,却总觉得气短。身上湿湿黏黏的,冷得要命。 就在感觉要窒息的时候,唇上突然多了一抹温热的湿漉,为他渡进来一口热气,燕折一下子喘上了气。 他慢慢掀开眼皮,一眼看到白涧宗通红的眼睛,里面全是血丝。 “白白……” 燕折恍惚了一下,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得抱住白涧宗,哭到哽咽。 “担架!” 白涧宗回头吼了声,随后在暴雨中紧紧回抱住燕折:“没事了,没事了……” 燕折哭得停不下来,几乎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恨不得与白涧宗融为一体:“你不要死……我好疼。” “好疼。” 白涧宗一怔,焦急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哪里疼?” 燕折额头细细的青筋因哭得太用力而跳起,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糊了眼,他拉着白涧宗的手去碰自己的心脏:“这里,疼。” 作者有话要说: 它要碎掉了。
第97章 不许提 白涧宗轻轻按了按,脸色微变:“肋骨断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燕折眼泪流得更凶了。 “……” 心肺复苏是俞书杰做的,他按了很久,确实有按断肋骨的风险。 担架早早准备在了一边,现在只需要把燕折放上去,但他死死抱着白涧宗,说什么都不肯放开。 “听话,燕折……”雨太大了,即便有人打伞,白涧宗身上还是湿得彻底,他声音微哑:“我没法抱你。” 这话听起来很平静,却透着淡淡的无力。 哄了很久,陷入惶然之中的燕折才慢慢回神。他拒绝被抱,想自己站起来,却因为体力不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在老板的眼神示意下,俞书杰弯腰抱起燕折,快速放到担架上,随后又雨露均沾地扶起老板坐回轮椅上。 管家忧心道:“少爷,您身上都湿透了,先去换换衣服吧?” 白涧宗微微摇头,一直跟着担架握着燕折冰凉的手。 管家实在担心,其实白涧宗身体也不算多好,身上湿成这样再跟去医院,最后说不好病的要比燕折这个正常人还厉害。 一旁的白萍制止了管家,怅然若失道:“让他去吧,这么多年了……阿白第一次这么狼狈。” 管家怔然,明白老夫人的意思。 白涧宗骨子里就是个骄傲的人,双腿行动不便的近九年里也从未在外人面前露出自己不堪的一面,何尝不是在为自己保留最后的体面。 白萍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下,许久才道:“有舍不下的人,才不会轻易伤害自己。” 救护车上,燕折也一直紧紧握着白涧宗的手不肯松开。护士感觉不太对劲,连忙问:“这只手痛不痛?” 一滴眼泪从燕折的眼角滑落,但他像是溺水溺傻了一样,怔愣很久后才回答:“痛。” 护士说:“应该是脱臼了。” 不过现在也做不了什么,燕折生命体征都正常,只能尽量脱掉湿漉的外衣,裹上保暖毛毯。 白涧宗身上也披了个毯子,他单手拎着毛毯的两个角在身前,而另一只手轻轻握着燕折的手,拇摩摩挲着燕折的手背。 燕折声音很轻很弱:“我要住院吗?” “也许。”白涧宗说,“要看检查结果,如果不想住院,可以在家里配上医生和设备。” “你脸色好难看。” “嗯。”白涧宗看了眼燕折,“没有你难看。” “我好看。” “嗯。” 燕折不说话了,好像没什么力气。 忽然,周围传来“嗡”的一声,好像谁开了震动的手机来了消息。俞书杰与白涧宗对视一眼,得到首肯后,他掏出一部老旧的翻盖手机,看到里面的信息时脸色微变。 随后他弯腰,将信息送到白涧宗眼前。 【他醒了,没有尝试逃跑。他让我转告老板:你会后悔的。】 白涧宗眼里溢满阴狠之色,拉着毛毯的那只手握成了拳头,几乎一想到伤害母亲与燕折的始作俑者,他就恨不得把苏友倾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白涧宗闭上眼神,清瘦的脖颈间青筋剧烈鼓动着。 偏偏在这时,燕折微微偏头看向白涧宗苍白的脸。 感觉到注视,白涧宗睁开眼睛,对上燕折的视线。 燕折不说话、不犯贱的时候就很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何况是这种刚溺水、身体与心理都处于双重脆弱之中的时候。 几乎是只要他开口,什么都能送到他眼前。 白涧宗几乎想,随他吧。 他要什么都给他。 想要你死的人那么多,唯有他想要你活着,又有什么可不给的呢? 不过是陪他走一遭,就算将来他后悔了,届时再放手就是了。 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白涧宗捏了下燕折的手心,哑声道:“没事。” 燕折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总之安安静静的,也不叫痛。以至于护士十分担心他是不是还有其他情况,比如因溺水太久对大脑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老宅附近就有一家白家名下的私立医院,人还没到,单人病房就已经安排好了。 到了之后也以最快的速度做了检查,还好,燕折只是手臂脱臼加断了一根肋骨,只需要胸带复位即可。 换上病号服,燕折更像个小可怜儿了。 白涧宗抬手碰了碰燕折的脑壳,感觉有些发热,正准备抽手时,感觉燕折轻微地蹭了蹭。 白涧宗顿了下,没有抽开手,对护士道:“叫医生来看看,他在发烧。” “好的。” 燕折突然说:“你回去换套衣服吧。” 白涧宗:“不用。” 燕折:“我饿了。” 白涧宗一顿,他看看时间,说:“我很快回来,困了就睡会儿。” 燕折小幅度地点点头:“我的手机,带来——不许看我的磁带。” “好。” 白涧宗知道燕折今天买了个磁带dv,但并不清楚磁带的事。 而燕折注视着白涧宗离开的背影,眼泪不自觉地就掉下来。 感应到了似的,白涧宗回首一看,眉头深深蹙起:“你这叫我怎么走?” “你走吧。”燕折像是置气,又像是难过到不知道怎么难过了,默默流着眼泪:“不用管我的,你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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