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只有一片黑色。 燕折还以为是磁带坏了,莫名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他抬手拍拍摄像机,下一秒屏幕里就出现了画面—— 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前方有一道模糊的背影。 燕折呼吸一窒,猛得盖上屏幕! 等他平静下来,才听到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还有浮在脸上的细密汗珠。 他闭上眼睛,抬手抹了把脸,在心里对自己说:总要面对的。 不论是哪个燕折,都要面对属于他的真相才行。 燕折再次打开摄像机,注视着里面的画面。 磁带录制的视频有很重的颗粒感,如今不少人都喜欢这种做旧的复古风格,甚至会有导演专门模仿这种抖动的拍摄风格。 但视频里,躲在摄像机背后录制的苏然显然是因为慌张而抖动。 视频时间应该是夜晚,镜头跟着远处的背影进入了一道藏在假山后的隐秘石门,紧接着便是几乎没有边际的黑暗。 苏然不敢靠太近,一直小心跟着,磁带dv应该挂在他脖子上、并借衣服的遮掩在拍摄,因为偶尔会有摆动的衣服拉链闯入镜头。 走了一段很绕的路,视频里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一个巨大的金丝笼突然出现,周围都是黑暗的余韵。 而笼子中间赫然有个女人。 视频镜头被当时拍摄的苏然小心拉远,那个女人的脸陡然放大,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安静地靠在床头注视着空气。 看清女人脸的一瞬间,录制者的呼吸陡然急促,连带着正在观看视频的燕折呼吸也急促起来。 燕折完全没有意识到眼角已经湿润,一滴泪水顺着太阳穴滑进了头发里。 是白茉。 是已经不甚清醒的白茉。 磁带特有的质感完美展现了白茉的易碎与凄美,就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精致玩偶。 燕折好像明白苏友倾为什么要等发妻死亡一年后再绑架白茉了,因为他要给白茉打造一个精美的牢笼。 视频里的苏友倾走进金丝笼,点燃了桌台上的油灯。 暖黄的灯光倒映在女人眼底,下巴被一根粗糙的手指拨起,她依旧一动不动。 “别这样……”苏友倾叹息着,声音也带着沙沙的质感,“亲爱的,我给你带了礼物。” “……” 苏友倾弯腰,额头抵住白茉的额头,并轻声呢喃:“我们亲爱的阿白即便没有你,也依旧很耀眼呢。” 他缓缓蹲下,将一张从报纸上剪裁下来的照片放到白茉腿上。 彼时白涧宗还没遭遇车祸,双腿完好,虽然冷淡,但不似如今一般阴鸷。 “要吗?不要我就收走了。” 一直沉默的女人终于动了,她一把攥过映有白涧宗照片的报纸塞到枕头下,全程眼神与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亲爱的,你很久没说过话了。”苏友倾背对着镜头,拿起兜里的指甲剪给白茉修剪指甲。 视频晃动了两下,拍到了这个金丝笼里的全貌,除一张床之外就只有栓着白茉脚踝的铁链,杜绝了可以使用外物自杀的可能。 苏友倾指甲剪得专注又细心,就像一个真的在呵护爱人的好伴侣。即便白茉一句话也不说,他也温和地说个不停。 说最近周围发生的事,说白涧宗初入清盛又有了什么作为,说哪家千金公开追求白涧宗被拒……等等。 “有这样好看的母亲,挑选配偶的目光自然高涨。” “肚子好像涨起来了。”苏友倾自言自语地摸摸白茉小腹,“是不是想去厕所了?我抱你去好不好?” 白茉依旧做出任何反应。 躲在摄像机后面的苏然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整个人抖得不行,导致镜头也特别晃。 “亲爱的,你总是这样叫我很苦恼啊。”苏友倾站起身,高大的影子瞬间将白茉笼罩其中,他玩味一笑:“既然不想去,那就不去了,就*在这吧。” 他将单薄的白色身影推倒,倾身压上去。 现实里的燕折猛得捂住耳朵,就像过去做过无数次一样,不想听、不想看。他甚至有些反胃,爬起来跌跌撞撞冲向卫生间,趴在马桶边生理性呕吐。 刚抬起头,胃酸下去了些,一些恶心的画面就涌入了脑海。 “茉茉,你听话,别逼我在我们的崽崽面前碰你。” “抱住我。” “说声爱我吧。” 是裙子被撕烂的声音?还是床铺摇晃的吱嘎声? 不知道,不想知道。 燕折吐得天昏地暗,中午吃的豆腐脑早就消化了,这会儿出来的只有黄水和下午喝的那杯甜咖啡。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吃苦了。 可黄水混着甜咖啡逆反的味道又酸又苦,胃揪得疼。 燕折许久后才转身,坐在地上靠着洗漱柜打开摄像机,继续看未完的视频。他没意识到,他现在的表情就和视频里的白茉一模一样。 “张嘴,出声。”视频响起了一道巴掌声,苏友倾突然失控,“你为什么要忍着?你不舒服?和我做让你很难受吗!?” 录制视频的苏然再没控制住,发出了一声低呼,即便很快捂住了嘴巴,溢出的声音还是被苏友倾捕捉到了。 他从白茉身上起来,穿好裤子抽出皮带,拎起油灯走进黑暗里:“崽崽又不听话了。” “镜头”开始狂奔,画面里一片漆黑,只隐约看出这里很绕,仿佛一个迷宫,到处都是岔路口。 带着镜头的苏然很快迷路,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可苏友倾仍施施然地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这次再被抓到,要怎么惩罚你好呢?” “嘘……说多少次了,跑的时候要放轻脚步,不然就会被听见。” “要再快一点才行。” …… 燕折仿佛魂穿了当时的苏然,大脑完全被恐惧占满,浑身都被汗湿透了。但比苏然幸运,他已经习惯了大部分时候都是黑暗的生活,还能看得清一点路。 不像苏然,跑都不敢太用力,就怕因为看不清撞上石墙,只能摸索着快步前进。 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碰到了,视频里的苏然呼吸停滞了足足十几秒,几乎心脏骤停。 很久后,镜头才开始动,模糊的夜视里隐约可见一道瘦小的身影拉着镜头后的苏然跑。 “嘘……不要说话。” 听见视频里的小小人影开口说话的一瞬间,燕折再也绷不住,眼泪直接糊了视线,即便眼皮的神经绷紧到抽筋也没控制住泪流满面的结果。 他仿佛还被困在视频里的地方躲着苏友倾,哪怕已经学会了抽泣,也还是极其克制地咬住嘴巴。 不能出声,会被发现。 没有人救他。 “你是谁?” “我是小宝。你也是……他,抓的吗?” “什么?我不是。”镜头后的苏然回答。 大概是不常说话,镜头里的男孩边跑边磕磕绊绊地问:“我每天都向出区,你为甚么要进来?” “我跟着我爸进来的……” 男孩猛得松开苏然的手,惊恐地后退:“你也是坏人!” “我,我不是!”苏然急促地呼吸着,听着苏友倾越来越近的声音,他只能哄道:“我不知道我爸干了这些事,你知道不知道哪里能躲一躲?” “等我出去,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好一会儿,面容都隐匿在黑暗里的男孩才说:“哥哥,你不要骗我。” “我不骗你,我发誓!” 镜头再次狂奔,苏然跟着男孩的脚步来到一处石墙拐角,这里有一处凹陷,刚好够塞一个人进去。 “我经常躲在这里。” “每次都躲掉了吗?” “每次都被抓到了。” “那怎么还带我来这?” 苏然一急,只想赶紧跑,不料被男孩拉住:“被抓到是因为没人来救我,但我会救你的。” 苏然:“什么……” 男孩慢慢消失在镜头里,但他的声音还没散去:“哥哥,你答应我了,以后要救我出去……” 从这一刻开始,视频里除了黑暗就没有别的画面了。 而镜头后的苏然屏住呼吸,听到苏友倾如恶魔一般低语:“抓到你了,崽崽。” 紧接着是皮带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却没有人喊痛,也没有人哭,以至于躲在石洞里的苏然都要以为刚刚出现的男孩只是自己的幻觉。 …… 屋檐下,雨声淅淅沥沥。 “可以考虑让他跟着你进清盛,以后你要是干够了,还能让位给他。” “算了。”白涧宗面无表情地投喂鱼饲料:“他笨……” 他顿了顿,选择了一个较为挽尊的说辞:“他不怎么聪明,学习也不积极,满脑子都是情……三天就能给清盛败光。” 白萍眼里浮出一丝笑意:“他还年轻,有培养空间。” “他没什么事业心,不适合生意场,开心就好。”白涧宗平静道:“拼搏半生最后得到的也不过碎银几两,这些我都可以直接给他。” “……既然不怎么聪明,那你就得多费点心思守着。”白萍没再劝,“今天我和他说了改名的事。” “随他。” “祖母也是这意思。”冷风袭来,白萍拢了拢衣服,“这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白涧宗垂眸:“您会长命百岁的。” 白萍道:“长命百岁还是罢了,祖母现在什么都不求,就希望你和那孩子平平安安。” 白涧宗沉默了会儿,避而不回:“他在哪?” 白萍说:“在你屋里。” 白涧宗解开轮椅刹车,走之前问:“厨房有面条吗?” “有吧,阿白今晚想吃面条?” 白涧宗微微摇头,白萍明了,是那孩子想吃。 白萍提议道:“现在让厨房做一份,还来得及。” “不用,我等会儿去做。”白涧宗顿了顿,“您想吃吗?” 白萍一怔,因失去脂肪而下坠的眼皮在这一刻倏然抬起。她面部肌肉抽动了下,哑声道:“好啊,我这把老骨头吃面正合适。” 白涧宗操控轮椅朝自己房间的方向移动,白萍注视着他的背影,许久才走向另一个方向。 还没到卧室,单手举伞的白涧宗就看见怔愣燕折朝着露天莲花池的另一头走去,没有打伞,浑身湿透,嘴里不断念叨着“手机、手机”。 一瞬间,白涧宗脑子里闪过无数不好的想法,真的抑郁了?这是要做什么?自杀?还是太伤心了所以淋个雨玩玩? “燕折!” 雨声中,燕折恍惚听到了想要寻觅的声音,他浑身一颤,转身看到不远处有个坐在轮椅上的模糊身影。 太好了,不用找手机了。 “白涧宗……” 燕折满眼都是白涧宗,根本没注意脚下的路,下意识要以最短路径跑过去,却没注意到白涧宗骤变的脸色:“燕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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