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一声,燕折脚下一空,直接摔进了水池里。 他大脑一片空白,很快呛了几口水,头发与衣服在水里漂散,他应该挣扎一下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力气。 他甚至想,下面的水比表面看起来要清澈一些。 这个季节已经没有莲花了,从池底往上看,可以瞧见粼粼波光,以及雨水溅起的波纹。 老宅很安全,在没有宴会的情况下,白涧宗基本不会让保镖跟随。 以至于在燕折落水的那一瞬间,求助无门地白涧宗几乎本能地撑起身体,然而双腿无力,导致上半身直接摔在了石子路上。 顾不上狼狈与疼痛,白涧宗艰难地往前爬动,勉强够到了水池边沿,然而已经看不到落水的燕折在哪个位置了。 “老板!” “少爷!” 闻声而来的俞书杰顾不上白涧宗,连忙跳进水里找燕折。白涧宗一把挥开下人的搀扶,失控地吼道:“都下去找!” 他眼眶赤红,狠狠砸了下自己的腿。
第96章 上辈子 “和照片上一样可爱。”男人弯腰,注视着他:“你叫黄小宝?” 他没有回答,害怕地想跑,可背后只有夜色下的陌生环境和噼里啪啦的暴雨。 男人道:“别怕,给你找个爸爸妈妈好不好?” 他胆怯地拒绝:“不……不好,我要黄妈。” “我可不认识什么黄妈。”男人温和笑着,“听话,给你找个漂亮的新妈妈好不好?” 随后男人便递给带他来的医生一叠现金:“辛苦了,房医生,这是你的报酬……” 他害怕得厉害,却还是趁机鼓足勇气、转身就跑。 房医生余光瞥见他的动作,“诶”了一声,正要追,却被苏友倾悠哉悠哉地拦住:“没事的,你走吧。” 确实没事。 他根本跑不出这里。黄小宝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这么大的花园与院子。 他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暴雨打湿,头发贴着脸颊,鞋帮都无比沉重。 即使瘦小的手不断地去抹糊在眼上的雨水,努力睁开眼睛东躲西藏,躲在花坛后、趴在台阶下,都没有用。 男人总能追过来。 黄小宝好不容易看到围墙,只要爬出去他就自由了,可那道围墙足足有三个他一样高。 “小宝?”男人悠闲的声音紧随其后,“小宝在哪呢?” 黄小宝紧紧贴着墙,反手抓着墙面,恐惧在心头坏绕,昏暗的夜色下,他看不到男人的位置,却能瞧见扬起的黑色雨伞越来越近。 即便年幼,黄小宝心里还是有种感觉——不能被抓到。 否则会完蛋的。 也许会死掉。 就像黄院长每次杀死的鸡,刀一划,脖子一歪,血就蹭蹭地流。 虽然那只小鸡总咬他耳朵,很讨厌,但他并不想小鸡死掉。 小宝也不想死掉。 雨水已经糊了眼,他顾不得抹干净,冲着单一方向不管不顾地跑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胸口发闷他才停下。 这次好像成功甩掉了男人,雨好像停了,男人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他支撑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看周围,才发现不是雨停了,而是来到了一个黑到不见边际的地窖。 身后传来了口哨声。 他僵硬回头,男人正站在地窖的斜坡入口处,抖了抖雨伞上的水再收起,随意地放在门边。 “跑累了?那我们去见妈妈吧。” 小宝真的太累了,两条腿都在打颤,身上都湿透了,寒冷与饥饿同时袭来。 男人点燃墙上的油灯,一手拎着,另一手轻易地夹起无力的小宝,朝地窖深处走去。 他努力记着进去的路,可哭太久了,又淋了雨,脑子越来越昏沉,他就只能偷偷掐自己的屁股,好让疼痛带来清醒。 许久后,男人放下了他。 周围的油灯一一点亮,一个巨大的金色牢笼出现在眼前。牢笼的床上,坐着一个美到不像假的女人。 脆弱,刚强,就像破茧的蝴蝶,充满矛盾又极具诱惑的魅力。 他与女人对上了视线。 男人半跪在他们旁边,捏过他的脸,擦掉他脸上的眼泪:“哭什么?从今以后你就不是孤儿了,你该高兴。” 男人将他脏兮兮的手擦干净,搁在女人冰凉苍白的掌心。 “从这一刻开始,这就是你的妈妈,我是你的爸爸,你不叫小宝,你叫崽崽。” “崽崽乖,叫妈妈。” …… 不知道度过了多少个日夜,他跑过,挣扎过,直到被打得不能动弹,恐惧深入骨髓。 妈妈越来越不清醒,迷怔的时候有时会把他当做崽崽,有时候却会推开他:“这不是我的阿白!” 于是他就要接受男人的惩罚。 “你看,我们崽崽又惹妈妈不高兴了。” 大多数时候,男人会用木棒打他。 偶尔有闲情逸致的时候还会和他玩狩猎游戏,地点是这个如迷宫一般的地窖—— 如果在十分钟内被抓到,就会接受更痛苦的折磨。 他必须忍受着黑暗与被追逐的恐惧逃跑,就连太快被抓到都要接受惩罚,或不给吃饭,或不许睡觉。 所以他身上总是有伤,本就没有多少肉的身体根本经不住折腾,经常被打到骨头疼,手臂也时常被拎得脱臼,整宿整宿睡不着。 那个把他接到这里的医生会出现,给他治伤,给妈妈治伤。也许是良心过不去,医生时不时会带一些止疼药过来给他吃。 可身上的伤能治好,心里上的伤怎么治呢?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总之是对于孩子来说特别特别漫长的时间,比他上小学在教室里坐着的时间还要难熬。 大概是39个暴雨夜吧,他能听到暴雨砸在头顶土地上沉闷的声音,很压抑,他只能这样算日子了。 可每一个暴雨的夜晚之间都隔得很长,所以不只是39天,是另一个漫长到小孩子无法想象的时间。 在这期间,他见不到妈妈、魔鬼爸爸和医生以外的任何人。 他每次逃跑都会被抓回来,然后经历可怕的一些事,周而复始。 最开始,男人当着他的面杀死一只猫:“再跑,我就会像杀死它一样杀死妈妈。” “你想要妈妈死吗?” 后来,男人似乎在他的恐惧里品尝到了快乐,会将小猫脖子塞到他手里,并蛊惑道:“拧断他的脖子,接下来半个月你都不会挨打。” 挨打很疼,可掐一只小猫会更让他惊恐,哪怕被男人折磨到奄奄一息,他也不愿意对小猫下手。 有时候他会觉得,小猫不是小猫,妈妈也不是小猫,他才是。 他挨的打要比妈妈多得多,他永远是最痛的,随时可能会被拧断脖子。 直到某一天,他遇到了魔鬼的儿子,说要救他出去。 他终于重见天日了,却不再记得那之前的所有记忆。 “从今天起,你的名字叫燕折。我是甘静,以后就是你妈妈了。”一个亲和的女人牵着他的手,打开一道房门,“这就是你的房间。” 新一轮的噩梦开始了。 这次不是肉|体上的痛苦,而是精神上的折磨。 他每晚都会做噩梦,害怕新妈妈和新爸爸也和那个魔鬼一样,好在并没有。他不会受冷,不会挨饿,更没有殴打。 新妈妈还会问他身上为什么有这么多淤青,是不是之前的孤儿院虐待他。 但每到这时,新爸爸燕驰明就会岔开话题。 甘静对他很好,会带他出去玩,会给他找医生治疗受伤的骨头、因过去生活环境潮湿而腐烂的皮肉。 他总是尽量乖巧地面对这些人,他害怕他们的突然抬手,害怕他们扔过来的球,害怕与周围人每一次出乎意料的行为举止。 好在新家真的不错,他好像变幸福了,可偶尔一个人发呆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经常梦到一个姓白的男人,模模糊糊的,戴着面具看不清脸,有时候是婴儿的样子,有时候和他一般年纪,有时候是个成年人。 直到有天他在燕爸爸的报纸上看到了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照片,脑子一下子就嗡了——这一定是夜夜入他梦的那个人! 燕折想找到这个人,告诉对方一件事:“你的妈妈……” 妈妈怎么了? 他想不起来,却仍然付诸了行动。他跋山涉水,走了好远好远,他躲在树后悄悄窥伺着那道坐在轮椅上的背影。 可他很快被发现了。 轮椅上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神色冷淡:“你是谁?” 他不知道他是谁,他叫燕折,可他从前好像不叫这个名字。 他一下子就哭了。 对方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哭的,便蹙起有些熟悉的好看眉头,像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燕折哭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白涧宗。” 燕折哭着在心里给白涧宗取了一个别称:白白。 不过他没敢叫出口,只在心里叫。 白白是个好人,但不喜欢他经常往这儿跑。可他发现,白白对自己的眼泪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他会故意掐自己的屁股,让疼痛带来眼泪,然后就能在白白这里为所欲为。 白白会抱他,会生疏地给他顺气,会生硬地哄说:“别哭了。” 白白治好了他对旁人的接触恐惧,他喜欢上了拥抱,喜欢上了人体的温度,让他恍惚觉得在过去某些难熬的日子里,好像也曾有一个和白白相似的人这样抱着他。 睮A趘A证A里3 后来他还遇到一只小流浪猫,虽然很害怕,可对方也很可怜。 如果没有人类救它,它就要死掉啦。 于是燕折查略网站:怎么才能让哥哥同意帮你养小猫呢? 网站回答:亲亲他,撒撒娇。 于是燕折生疏地撒着娇,一嘴亲了上去,但白白躲得很快,嘴唇只擦到了脸,还很生气地黑了脸。 燕折吓坏了,不知道白白为什么会生气。 “可以乱亲别人的嘴巴吗!?” “不可以……”他哭着回答,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可以。 没有人教他。 但白白教他了。 白白说,成年之前不可以跟别人亲嘴,也不能让别人触摸身体的私|密部位,更不可以随意地闯入陌生人家里。 燕折在心里狡辩,他没有闯入白白的家。 白白的家这样大,大得叫他分不清哪里是私有的土地,哪里是公共的土地。 白涧宗同意小猫留在山庄以后,他便借机给小猫取名叫白白。 他呼唤小猫的每一次,都是在呼唤轮椅上的身影。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很喜欢白白。小孩子总是很敏锐的,燕爸爸并不喜欢他,甘妈妈对他的好总是抱有一些目的与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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