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折忽然意识到,白涧宗每次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的时候都会露出这幅表情,昨天主动和他接吻之前也有这样的瞬间。 但是什么让白涧宗几小时之内就突然改变了想法? 还是说患有心理疾病的人就是这样反复无常?时而感觉可以继续,时而陷入低谷? 燕折不知道。 他放下勺子,走到白涧宗面前说:“我还记起了书里你在自己死以后杀死了和你结婚的燕颢,并伪装成自杀……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也许是让俞书杰帮忙。” 白涧宗抓紧了扶手。 燕折抹掉眼泪,继续说:“不仅如此,你还在生前立了遗嘱,通过死亡顺序先将遗产过给燕颢,再通过燕颢给他名义上的弟弟我。” 白涧宗说:“燕驰明与甘静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有他们在你不可能通过燕颢继承遗产。” 燕折:“书里的燕驰明和甘静都死了。” 这是燕折推断出来的。 他不觉得昨晚梦到的一切只是梦,他记得当时的每一句对话,记得看到白涧宗自杀时他痛苦地想要死掉。 梦不会这样叫人刻苦铭心。 而书里的白涧宗对叶岚君说“临终遗言”时,明确提到当时的燕颢无父无母,这说明燕驰明和甘静死了。 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但确确实实是死了。 白涧宗皱了下眉:“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最多对燕驰明动手,但甘静……” 燕折:“我没说是你杀了他们。” 白涧宗:“……那是谁?” “我不知道。”燕折安静了会儿,说:“死掉的不仅是你和燕颢、甘静和燕驰明。” “还有谁?苏友倾?”白涧宗虽然不信穿书,可看着燕折的状态,还是尽可能耐心地顺着他的话说:“他被我弄死很正常,不解决他我不可能自杀——” 他心口一跳,倏地闭嘴。 燕折没追究白涧宗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道:“除他们以外,死的还有我。” 白涧宗猛得抬头,手臂青筋爆起。 “我不是全部剧情都记得,但大致也能推测出你让我离开了榕城,但我不愿意,所以回来了,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死了。而你走的很安详,没有了任何遗憾,濒死前的最后一刻才收到叶医生发来的消息说我失踪了。” “别说了!”白涧宗喉结剧烈滚动着,“别再编故事骗我!” 燕折在情绪这方面的领悟能力还不错:“你宁愿接受我在编故事骗你也不愿接受我在这本书里真的死掉了吗?” “……” 白涧宗闭了闭眼。 在今天之前,他尚觉得燕折是因为应激反应编造出的这些故事,但现在却无法再坚信了。 燕折说的那些事,太像他会做的事。 就连委托叶岚君去照顾燕折的安排也是—— 他所能信任的人不多,叶岚君勉强算一个。她也是唯一一个非此圈子里的人,可以尽可能保证燕折彻底地远离这些腌臜事。 如果说结束生命前他一定要找一个照看燕折的人,那一定是叶岚君。 “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你不是书里的那个燕折,也不是我曾认识的燕折,你不会重蹈覆辙——” 燕折微微歪头,看着白涧宗认真问:“你是在安慰你自己吗?” 白涧宗:“……” “有意思的是,之前哪怕再想不起我上辈子的故事,我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是穿书人,这具身体那倒霉催的人生并不是我的人生……” 燕折轻声说:“但我现在没那么确定了。” 白涧宗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在燕折流泪之前将人拉进怀里,声音喑哑而偏执:“你不会死的。” 燕折推了下,没推开。 他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一如既往地安静,同时木木的,好似困惑地说:“我有点分不清了,不知道是我的灵魂与这具身体融合在了一起,还是我真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燕折本身。” 白涧宗搂紧燕折,他一向不回答自己回答不了的问题。 “不论书的剧情是不是真的,我都保证你不会死。” “可谁又能把未来说得那么准呢?”燕折跪坐在白涧宗腿上,下巴搭在白涧宗肩上。他出神地看着前方,好似完全没注意自己的眼泪。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白涧宗。”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可没办法,我认识你开始你就叫这个名字。我不想叫你白先生,也不想叫你小叔。” “我一开始确实因为不好的目的接近你,我知道书的剧情,知道你会死,还会留下大笔遗产给燕颢。” “我不甘心。” “可现在想想,我不甘心的好像并不是遗产,而是你把遗产留给燕颢这件事。” “白涧宗,我喜欢——” 白涧宗掐紧燕折的腰,打断道:“燕折!” 打断燕折抒发情绪的不止白涧宗的逃避,还有突如其来的门铃声:“叮咚——” 躲远的张三走过去看了眼监控显示屏,并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走过来低声说:“老板,是警察。” 白涧宗下意识揽住燕折,没有回头:“问问来做什么。” 张三去开了门,简单地和警方交流了会儿,又回来说:“燕大少爷死了,他死前最后联系的人是燕少爷,所以警察来例行问话。”
第89章 随你吧 “谁死了?燕颢?” 燕折的眼泪戛然而止,懵了会儿。 张三:“按照警察说的,应该是这个意思。” 白涧宗搂着燕折往卧室方向去:“请他们进来等会儿,就说我们在洗澡。” 张三:“是。” 燕折懵到都忘记难过了。 他从白涧宗腿上下来,来到主卧卫生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水淋淋的自己说道:“刚刚吃早餐的时候,燕颢还在给我发信息。” 白涧宗在卫生间门口,坐着轮椅眸色发沉:“他说了什么?” 燕折抿了下唇,直接把手机递给白涧宗看了。他有些累了,不管燕颢那句“你到底是谁”是什么意思,他对白涧宗都没什么好藏的。 白涧宗的目光在聊天时间上停留片刻:“他一个半小时前约你回去聊聊,紧接着人就死了?” 燕折点点头,转身说:“我的右眼皮一直跳……”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 左眼跳财,右眼跳…… “你确定不是哭抽筋了?”白涧宗掀起眼皮,操控轮椅转身道,“洗个澡再出去。” “……” 燕折嗅嗅身上,一股臭臭的酒味。白涧宗也真是厉害,刚刚抱了那么久没露出一点嫌弃。 他自己都嫌弃。 热水浇在身上,宿醉的疲惫感终于散去了些,皮肤上附着的酒味也慢慢在空气中挥发,混合着香皂的气味,让人有种吸入酒精的错觉。 燕折关掉水龙头,不着寸缕地站在镜子前,他摸摸锁骨,又碰碰平坦的腰腹,感觉很神奇。 这具身体被折磨四年,竟然除精神上的应激反应外,不仅没断胳膊断腿,更没在身体上留下一点伤疤。 完好无损。 就像从没受到过伤害一样。 燕折轻吐口气,随意地吹了几下头发,然后换上干净衣服走出房门。 两位刑警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白涧宗坐着轮椅在一边,幽幽地盯着他们。刑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直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才回头:“燕先生?” “嗯……” 燕折走过去,坐到白涧宗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白涧宗看了眼他头发滴下的水珠,不满皱眉:“怎么不吹干?” 燕折:“总不好让客人等太久。” 其中一个麦色皮肤的男刑警突然笑了笑,伸出手说:“第一次见,燕折,我是宋德。” 燕折迷茫地啊了声,手刚伸到一半就被白涧宗截胡握住了。 宋德叹息:“……太小气了吧。” 白涧宗冷冷道:“直接说正事。” 宋德摇摇头:“是这样,你哥哥也就是燕颢突然溺水死亡了。” 燕折疑惑道:“溺水?在家里?” 宋德点了下头:“家里的鱼塘,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救治并确认死亡了。” 白涧宗突然问:“才这么点时间,为什么直接刑警接手了?” “因为燕颢的母亲也就是甘女士去机场出差的路上突然感觉不舒服,回到家里就发现自己的儿子溺死在了自家鱼塘里,当即打了——”宋德指了指上面,颇为无奈,“的电话。” 普通民警根本都还没收到信息刑警们就已经到场了,恰巧看到了岸边的手机,发现最后和燕颢通信息的人是燕折,所以干脆就来跑一趟问个话。 “理论上来说,我们不用这么快走访证人,但没办法,现场实在没什么可勘探的信息,表面看起来不是失足溺水就是自杀。” 女刑警道:“唯一看起来有些微妙的就是你和燕颢最后的聊天。” 宋德接过话:“所以我就一拍手来找你们了,加上一直没见过你……” 燕折愣了会儿:“你为什么要见我?” 白涧宗的脸色已经很阴了,但握着燕折的那只手却没太用力:“他就是我说的那个贴着乐队海报的舍友。” 燕折一秒想起白涧宗那个雌雄莫辩的乐队主唱“初恋”。 张三送来泡好的茶水,只有三杯,白涧宗却直接接过了其中两杯,一杯给燕折,一杯给自己。 “他不需要。” 张三识趣地将最后一杯递给女刑警。 “……”宋德双手交叉,胳膊肘撑着膝盖,呼出一口气许久才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以前我和你家白总关系挺好的。” 燕折看了眼白涧宗,后者没否认。 “我们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朋友,但因为我想做警察,他想出去留学,所以我们去了不一样的大学,直到……”宋德看了眼白涧宗的腿,“直到那场车祸。”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燕折看着宋德,不以为然:“我们的订婚宴他都没邀请你,说明你们现在关系不怎么样。” 宋德其实有些意外燕折和白涧宗的亲密。今天之前他本以为白涧宗与燕折只是一场商业联姻,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完全是这样。 宋德:“知道为什么吗?” 白涧宗道:“再说这些我不介意让你永远开口说不了话。” 女刑警皱眉:“白先生,你在威胁——” 宋德拦住她,深吸口气:“九年前那场车祸里的肇事司机我们原本有机会抓到的。” 燕折一怔:“那怎么……” 宋德在白涧宗阴鸷的神色中,缓缓道:“但那个司机被我师父失误放跑了。” 白涧宗讥讽一笑:“你现在还觉得是失误?” 宋德沉默良久:“我会找到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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