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不依不饶,赵青也不愿吃瘪,顺着顾清的思路就往下说。 “是啊,我这只知道纸上谈兵的,到了战场上就是不知道怎么打,可能还会被吓尿裤子呢。” 出乎意料,顾清竟然附和,众人面色一诧,觉得顾清搭错了筋。 沈浊虽也诧异,但并没有表现出来,毕竟那日精准无比的两箭,可不像顾清口中的一无是处。 沈浊在等,等这位脑回路不一般的小将军一语惊人。 “可那能怎么办呢,我就是个纯粹的草包,而我的老爹,怎么就喜欢让我这个草包当将军啊?唉,遇上这么个把儿子当做天才的老爹,我也愁得慌啊。你说,要是你摊上这事,你愁不愁?” 期待的目光落在身上,沈浊猝不及防就是一愣,万万没想到,顾清和他的下属吵架,竟还能牵扯上他这个旁观者。 实在是殃及池鱼,沈浊心里哀叹,头还是配合地点了几下。 赵青本就被气得面色青紫,见沈浊竟然还认认真真地点头,瞬间更气了。 憋笑声响起,不等顾清开口,赵青就要往外走。 “末将身体不适,就不参与了,诸位自己讨论吧。” 帐帘被狠狠一甩,发出响亮的“噼啪”声,顾清见人走远,装模做样长叹一声,听着还真让人觉得他在惋惜。 “时间不早了,今儿就到这儿吧,至于这铜虎山到底该怎么打,诸位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有主意了就告诉我,散了吧。” 等众人走远,沈浊才看向顾清,这位谈正事儿时都不正眼看地图的将军,此刻正眉头紧锁,盯着地图发呆。 “将军不想让赵副将参与?” 声音清朗,带着隐约可见的笑意,连沈浊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话音里渗着几分宠溺意味。 顾清瞧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赵青跟了我爹很多年,虽然对我爹恭恭敬敬的,但就是和我看不顺眼。可惜他太会装,在我爹面前装得天衣无缝,让我爹觉得他看好我才让他留下的,但这么个人,我不敢用。” 沈浊诧异,没想到顾清竟提前思量了这么多,毕竟他表面看去并不像个心思缜密的人。 “但据我所知,顾老将军只给将军留了三千将士,而其中有一半是赵副将的手下。” “嗯……所以要换个思路……” 说着说着就没了声,沈浊以为顾清还没什么想法,就没再追问,可落在身上的打量视线存在感太强,让他不得不在意。 抬头,就对上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接着,就见顾清咧着一嘴大白牙向自己靠近。 沈浊猝不及防,被这笑容瘆得寒毛倒竖。 “方法嘛,倒是有一个,但是可能得需要小公子帮帮忙。” 顾清搓了把手,沈浊心底顿时涌出不好的预感,他感觉,自己才刚出贼地,竟又入了狼窝。 “我倒是想帮忙,但我的腿……” “腿不是问题,瘸着效果更好。” 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答应就有点不识抬举了,可他瞧着顾清没个正行的痞样,虽说见识过顾清的实力,但还是难免担忧自己能不能真的安然无恙…… 三日后,天色还没拂晓,顾清的营帐就已经灯火通明,烛光微微摇曳,落在镜面上,倒映出里面美得过分的人影。 桃花眸眼波流转,似盛着汪看不到底的秋水,望进人的灵魂。 抹上胭脂的薄唇艳红却不夸张,非但不显得女气,反而如落在画纸上的水彩般,给写意的图画增添一分落入凡尘的真实。 沈浊盯着镜中的自己,无奈极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再穿一次嫁衣。 而且,这还在专心致志给他描眉的老婆婆,似乎认真到过头了。 但人是顾清找来的,纵使不满意,也不能随便拒绝。 沈浊暗叹了口气,认命了。 一股冷风吹来,沈浊打了个激灵,未及转头,就听见顾清清晰无比的抽气声。 “擦了擦了,重画!奶奶诶……” 顾清哀叹,对上疑惑不已的老婆子,心道这是哪找的人才啊,向来不靠谱的二楞,今日发挥得有些过分了。 “我是让他打扮一下迷惑人的,不是让他去勾引人的,这有些过分了啊,重画重画。” 沈浊瞟了眼顾清,见他拍着脑门懊恼,心道果真是个不靠谱的。 旁边的老婆子不理解,那少年找她时只说让她给新娘化妆,等到了,她虽惊讶新娘子是个男的,但到底是活了五六十年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一番心理建设后就励志把人化得漂漂亮亮的,作为男子出嫁本就委屈,她可不能轻视。 但这人却嫌她化得太好看了,老太太撇了撇嘴,弄不清楚该高兴还是该颓丧。 沈浊只瞧一眼就明白是老婆婆会错了意,这也难怪,毕竟不能告诉这老人家他们是要打仗的。 眼看老婆婆犹豫,不愿意把心血毁掉,沈浊无奈,“就这样吧,时候不早了,不能耽误时辰。” 顾清瞧了眼天色,也知计划不能轻易变动,他送走老婆子,塞给沈浊一把匕首。 匕首通身漆黑,没有过多装饰,若仔细看,就能发现上面多得是繁复暗纹。 沈浊虽不懂兵器,但也能瞧出来,这不是普通的匕首。 “这匕首名为‘玄天’,乃是上好的玄铁打造而成,看着小巧了些,但能削铁如泥。你藏在身上,危机时刻可以防身。哦,对了,可千万不要拿它对着自己,误伤了就不好了。” 这语气,颇像嘱咐小孩子,沈浊无奈点头,将匕首收起来。 虽说只是做戏,顾清也特意选了比较轻巧的嫁衣,但繁复是通病,衣摆拖地是弊病,沈浊腿脚不便,只好由顾清扶着往外走。 做戏做全套,火红的花轿候在外面,顾清看出沈浊的不情愿,于是带沈浊上马,与自己同乘。 山路蜿蜒,山脚处还没有山匪放风,顾清带着沈浊,同乘了这一段路。 秋季的山风清爽中带着凉意,他们走得慢,身上难免落了些露水。 天际拂晓,渐渐变成一道火红,逐渐蔓延,直至染了半个天空,太阳才慢悠悠从山后爬出。 这一幕与几日前的情景相似极了,沈浊偏头看着,不一会儿就出了神。 世事难料,谁能想到,短短几日时间里,他的生命就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呢,而变化的根源,就是他脊背相贴的人。 胸膛的暖意渗透衣物,丝丝缕缕地传到沈浊后背,面对蜿蜒看不到头的山道,回忆起前世被拖拽的痛苦与绝望,沈浊依旧紧张。 细微的震动把沈浊拉回神,感受到手心伸渗出的冷汗,沈浊后知后觉刚刚被恐惧魇住,身体僵硬极了。 而这样紧张的反应,已经借着相贴的胸背,传达到顾清身上。 “不要紧张,我会派人一直保护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安心走完流程,然后等我来接你,好吗?” 纵使对计划熟知于心,也知道会有人暗中保护,但无论多少的措施与保证,都比不上这一句“等我来接你”。 等你来接我吗…… 沈浊点了点头,表面上不显波澜,心里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一股暖意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泛起,顺着经络渗进四肢百骸,驱散深埋在皮肉里的寒意。 瞧着美得过分的早霞,沈浊心想,上辈子若是有这么一个答应来接自己的人,他也不至于会活得如此痛苦。 万幸,这一次,竟是遇上了……
第十章 一会儿再加场戏 日头正好,晒得人昏昏欲睡,李二倚在瞭望台上,懒散地打着哈欠,他转头瞧了眼身后忙活着挂红彩的兄弟,实在搞不懂这帮子光棍兴奋个什么劲儿。 又不是自己娶媳妇儿,有什么可高兴的。 李二撇了撇嘴,看着由远及近的热闹队伍,目光聚焦到中间那个一看就庸俗又昂贵的花轿上。 二当家果真是个花钱不眨眼的,李二揉了揉眼睛,趁风吹起花轿帘子的缝隙,使劲儿往里面瞅。 得偿所愿,他终于瞧见了被七嘴八舌夸上天的美人,虽然只是匆忙一眼。 可就这一眼,就足以勾魂。 李二又想起前段时间当家的俩兄弟因为抢人差点闹掰的事儿,当时乍一听,他还不信。心道能让当家的兄弟俩抢的人,莫不是个天仙不成,可现在一看,可真有天仙那味儿。 反正他李二活这么多年,见过的人不少,就还真没见过比花轿里面的那个还漂亮的。 “啧,妈的”李二阴阳怪气地骂了句,“有钱就是好!”连媳妇儿都能娶到这么漂亮的。 骂完,赶紧收拾好表情,嘚嘚地下去给人开门,“二当家回来啦,快进,大当家的已经在等您啦。” 李二卑躬屈膝了半天,却没等到往常的大粗腿出现在视线里,愣愣地抬头,就碰上一张笑出一口白牙的大黑脸。 这张脸黑得很,一看就是太阳晒多了。 “二当家还没玩够呢,还得再等几天。” 落在头上的阳光被遮住,只剩下下一片阴影,李二仰着头,不记得在山寨里见过这么个又黑又高的汉子。 “哦,那你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什么?”汉子挠了挠耳朵,皱着一片眉头询问,“去通报一声?你就是他们嘴里的怂逼李二吧,怎么,逮别处受了气就来找老子麻烦?” 李老二被这突然迸发的戾气吓得一哆嗦,他惯常是个胆小的,不然也不会被派到这干着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得……得通报……” “通报个屁!你就是看老子是新来的,你等着,等老子混好后,没你好果子吃。滚开!” 说着就踹了李二一脚。 李二还没从剧痛中回神,就对上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他浑身一激灵,捂着肚子后退半步让出进寨的路。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他有预感,今儿他要是坚持通报,以后就铁定没好日子过了。 只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李二挠了挠脑袋,他总觉得这一帮人,相对于山匪,实在有点太壮了。 队伍就这样大摇大摆进了山寨,沈浊坐在轿子里,没想到顾清竟然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混进来。 “咚咚……” 喜轿被人从外面轻敲两下,沈浊把帘子掀开一小缝,赫然对上刚刚同李二理论的黑脸。 不是顾清又是谁。 混入人家寨子,不应该尽力降低存在感吗,沈浊盯着眼前黑得格外突出的顾清,不明白这人又要搞什么。 “计划有变,一会儿再加场戏,我一暗示,你就往外跑,知道不?” 沈浊:“……” 不知道。 这没头没尾的,他不知道怎么演,再说了,他也不知道所谓的暗示到底是什么呀。 沈浊刚想开口,就见顾清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了,他瞧了眼顾清不定声色蹙起的眉头,猜到可能遇见了什么人,没法再问,只好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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