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这样的吗,怪不得顾清看见他领口就能想起正在煎的药。 如此想着,沈浊也闻到了苦哈哈的药味,他仿佛也看见了顾清笨手笨脚给他喂药的情形。 沈浊知道自己昏迷时是基本灌不进去药的,前世遇见这种情况时,一般都是有经验的老大夫处理,一手捏他鼻子,一手往嘴里灌。 至于顾清嘛,不用猜,这人肯定是个啥都不会的新手。 沈浊可以想象,统领三军的将军大手端着药碗,用勺子小心舀出一勺药汁,往他嘴里送。 然后如临大敌似的,看自己刚喂进去的药全都流了出来,洇湿整个领口。 平白浪费了一碗功夫药,顾清肯定是垂头丧气的,做过一番心理斗争后勉强承认自己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只好回去再熬一碗新的。 “二楞,我这件衣服穿着难受,你帮我找一件干净的吧,我先换上。” “嗯,好。” 二楞应完,翻出一件干净里衣,放到沈浊手边,“你能行吗,用不用我帮忙?” “不用,”沈浊笑了下,“只是发了场烧,又不是残了,还用不着你照顾。” 二楞看了眼嘴唇依旧毫无血色的沈浊,虽是怀疑,但还是选择听令,“那行,你换完就休息吧,我去准备午饭。” 二楞走时带上了门,沈浊还是有些气虚无力,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才拿起里衣准备换上。 好在只用换上半身的,动作幅度不大。 可万万没料到,他才刚解开腰间的系带,撑着手臂半脱不脱时,顾清会端着药碗闯进来。 顾清更是没料到,他药刚熬好,想着时辰已经误了,不能再耽误下去,就直接端着药碗进来了。 可谁曾想,会碰见这样的情形啊。 顾清瞪着眼,张着嘴,正面一片雪白的胸膛,想挠头退回去,可药还在手里。 沈浊本不觉得有什么,都是男人,看就看了,况且又不是什么重点部位。 可他目前并不知道顾清到底对军中流言持什么看法,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可若就这么大剌剌袒露着胸膛,好像更尴尬。 短短一个愣神间,沈浊已经思虑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最保险,同时也是步骤最少的选择——穿回去。 沈浊冷着脸,强装着镇定,在顾清灼灼的视线中,把里衣的两襟拢起来,遮住胸膛。 直到白花花的胸膛没了踪影,顾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他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又不是没看过男人的身体,军中哪个不是全裸着互相搓背的,自己不仅看过还摸过呢,怎么今天反应这么大? 顾清搞不明白自己的反常,越不明白就越想搞明白。 他从上到下把床上的沈浊细细审视一遍,最后视线停留在沈浊的脖子上。 沈浊本来就比他们这些兵蛋子白,但没想到,竟然这么白。 修长的脖子被铺散在后面的黑发衬得格外白净,喉结生得好看,此刻微微颤着,给人一种一掐就断的错觉。 可能是因为相比于以前,今天见到的胸膛格外白的原因吧。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混沌的大脑难得清醒片刻,顾清一闭眼,白花花的胸膛就浮现在眼前,隐隐显出肋骨的轮廓。 还有就是这人太瘦了! 顾清心想,除了那个抽条着长身高的二楞,他就还没见过这么瘦弱的人。 瘦成这般模样,怪不得动不动就发烧呢,而且还高烧不退。 顾清也不管向他投来目光的沈浊,兀自给自己定下计划,他得把沈浊养得白白胖胖的。
第二十三章 顾清竟然捏住了他的下巴 沈浊自是不知道顾清脑子里的东西,他坐在床上,看顾清时而皱眉时而点头,还以为这人在做心里建设。 他觉得有趣,就盯着看了会儿,于是恰恰好,看见顾清从失落变成踌躇满志、干劲十足的模样。 沈浊:“……” 这人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不过看来没被流言影响得特别严重。 “抱歉,在将军面前失态了。” “哦,没,是我的问题,我没敲门。” 顾清说完,才想起自己没敲门是因为没有空闲的手,而他进房,是来送药的,再耽误一会儿,怕是得凉了。 “你快把药喝了,不然凉了。” 沈浊接过,一饮而尽,顾清接过碗,往他手里掖了两个蜜饯。 “压压苦味。” 裹着糖霜的蜜饯静静躺在手心,感动之余,还有些稀奇。 “将军哪来的蜜饯啊?” “昨儿山下买的,二楞说你灌不进去药就是怕苦,我想着你醒来也少不了吃药,就给你捎了一点。” 沈浊把蜜饯放进嘴里,黏腻的甜味在口中炸开,压制住汤药的苦味后,还能有丝丝缕缕闯进鼻腔。 沈浊向来是怕苦的,从前吃完药也会拿些蜜饯压苦味。 可后来家中剧变后,就开始自我厌弃,总觉得自己都那么大的人了,早就是个家破人亡的结局,喝完药还要吃蜜饯,也是够矫情的。 况且,蜜饯对他,不过是能缓解片刻的苦楚罢了。 甜味消散后,就是苦意的反扑,从身到心,把他割裂在现实与虚幻之间,求不得解脱。 所以,从那之后,他就几乎再没碰过甜的东西。 如今猝不及防的重温,才明白自己都快把“甜”这种味觉忘却了。 顾清还在等他的反馈,沈浊毫不怀疑,只要他一点头,顾清就会笑出一口白牙,然后十分骄傲地自说自夸。 明明就是幼稚十足的表现,但沈浊就是爱看,总觉的,看多少遍都不够。 “真甜,很喜欢,谢谢将军。” 沈浊两眼弯弯,笑得真心实意,蜜饯是真的甜,甜到足以提醒他,自己也是可有拥有它的。 顾清见状,果然如沈浊预料的那样,叉着腰笑出声,连连夸自己聪明。 静谧的房间里回荡着顾清清朗肆意的笑声,沈浊的心情也跟着畅快起来。 只是还有一件事,沈浊看着开朗的顾清,流言之事始终是个隐患,他必须和顾清说清楚。 铺散在面容上的笑意蓦地收回,沈浊神情严肃起来,顾清摸不清头脑,只得愣在原地。 “你……怎么了?” “将军,恕我无理,我觉得,有件事,我们得好好聊一聊。” 顾清眉心微皱,猜到不会是什么好事,瞬间挺直腰背。 “将军可知,近来军中有一些关于你我二人的传言?” 沈浊混迹官场十数载,自是知道如何把话说得委婉,更知道如何抛砖引玉,半掩不掩将人拉进自己的圈套,只是面对顾清,他想直接一些。 顾清似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摇了下头。 “也对,”沈浊笑了下,“将军事忙,自是没空理会这些小打小闹的,只不过,那日赵将军倒是给我提了个醒。” 顾清面色茫然,“他说什么了,他就是个事儿多的,说出的话听听就罢了,没必要认真。” 沈浊闻言却摇头,“我却觉得赵将军说得对,军中揣度你我关系的谣言甚多,我若还舔着脸往将军身边凑,自是会坏了将军名声,不过幸好,我应该很快就离开……” “你说什么?”顾清挑着眉,漆黑的瞳仁里满是惊讶,“就是他们说我是断袖的事儿?” 顾清一句话,倒是让沈浊更惊讶了,“将军知道这些流言?” “也不算知道吧,不过是说我对你有意思的流言,前不久听他们提过一嘴,也就知道这些。” “所以将军怎么想的?” “玩笑而已,说着玩儿的,我能有什么想法。” 沈浊:“……” 这人心这么大的吗? 都被说是断袖了,竟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合着自己竟是白担心了? 沈浊想着,眉眼中闪过一抹懊悔,他早该想到的,顾清这种万事不在心中留的性格,哪能被一两句流言蜚语说垮。 “所以你要谈的就是这个?”顾清满目惊奇,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撒娇的小孩子。 “差不多吧,将军既然不在意,那就没什么事儿了。” 沈浊懊恼自己小题大做,像个初出茅庐的傻子,不愿再与顾清纠缠。 反正领子那黏腻的难受,正好可以借着换衣服的由头把人赶出去,好让自己有时间反省反省。 这样打算也就如此做了,“既没什么事儿,将军就……唔!” 沈浊眼睛蓦地瞪大,惊疑至之余全是不可思议。 顾清竟然捏住了他的下巴! 不知想到了什么,顾清眉头紧锁,眉心挤出几道褶子,他死死盯着沈浊的眼睛,生怕错过哪怕一丝的表情变化。 “他们是不是还说别的了?” 声音清冷,带着不可忽视的威压。 沈浊后知后觉顾清的情绪突然变得不太对,但他被这突变搞懵了,一时间没想好该如何开口。 “说什么了,说我强迫你?还是说你勾引我?” 沈浊一愣,没想到顾清脑子转得还挺快,这件事,在知道顾清不在意后,他就没打算挑明了。 可顾清,刚刚明明没什么反应啊,怎么突然想到这一点了? 许是看见了他眼中的诧异,顾清自顾自得出结论,“那就是后者了。” 顾清说完,脸色更加阴沉,浓密睫毛下是压抑不住的戾气,沈浊看着,在一双像是沾了墨的黑眸里看到了心疼和懊恼。 下巴处的力道就更重了,沈浊没忍住“嘶”了声。 钳制的力道一顿,顾清显然听到了,但仍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太反常了。 沈浊看着顾清骤然锋利起来的眉眼,知道顾清好像真的生气了,可他理不出对方生气的原因。 顾清是谁啊,就连被赵青倒在地都能笑着站起来的人,沈浊不相信他会因为这么件小事生气。 难道是因为流言有损他的形象? 沈浊不明白,也不理解,总觉得现在的顾清戾气重得有点离谱了。 “你怎么想的?” 顾清声音微微沙哑,混着沈浊不曾体会过的阴沉,把问题又丢了回去。 “什么怎么想的?” 下巴被掐着,隐隐作痛,沈浊不舒服,想挣脱可又拿不准顾清的意思。 “我是想问,被说勾引人是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 沈浊垂眼,不再看顾清,他抗拒这个问题。 “好,那你听听我的想法,抬头,看着我。” 少有的耻辱感作怪,沈浊抗拒得厉害,但顾清钳着他,强迫着让他对视。 “他们说是他们的,我堵不上他们的嘴,或者堵上几个,其余的会骂得更难听,但是,只要我没做过,我就不能让他们得逞。” 顾清盯着沈浊诧异的眉眼,神情严肃,“他们暗地里诋毁我,是不想让我好过。我只有过得比他们都好,他们才不能得逞。你懂我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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