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怒嗔一声,红衣的人随手扯了扯领口敞开的衣袍,随尉迟枫出了屋。 不知过了多久,回来的只尉迟枫一人。 他将身上披的锦色狐皮披风解下,裹住了早已是衣不遮体的余安身上,只说了一句。 “听着,宋雪……从今往后,你服侍的便只我一人。” 他抱着他,他抱着琴,消失在狭长宫路的拐角。
第二十二章 姻缘劫青楼篇(七) “宋雪?” 余安愣了愣神随即应声,继续起手中研磨的动作。 “最近怎么总是见你出神?” 闻言余安摇了摇头,对于询问的人似未觉丝毫不妥地抬起手,将自己耳边垂下的发丝轻轻捋至耳后的动作也未曾出声。 “不仅爱出神,也越发不爱言语了。” 感觉到尉迟枫调笑的语气余安终是绷不住笑出声。 “也罢,怕是传出去还让我落了个苛苦宫人不通人情的名声……走吧,随我出去转转。” 放下还沾染着点点墨水的狼毫毛笔,尉迟枫微显疲累地捏捏了自己的鼻梁,这才站起身后朝着余安伸出手。 余安垂眸,缓缓抬起白净的左手轻轻搭上。 深秋的宫城是最为寂寥的,多待一秒心中就陡然曾多一份哀伤孤意。 长廊两旁没有了姹紫嫣红娇艳欲滴的百花,只有素色的秋菊孤零零在风中瑟缩着。 荷花池中不再花香四溢蝶蜂纷飞,充斥在鼻腔的是微微腐烂后发酵的水底淤泥,混合烂叶残枝的潮湿气味。 几条锦鲤在水面飘着白肚奄奄一息,麻雀在池边分食着死腥的腐肉。 快入冬了。 「系统,你说过如果任务失败……会怎么样?」 「转世投胎。」 抹掉茶菁的动作稍顿,余安似了然于心地敛了敛神,继续问到。 「那我……」 「不可以。」 对系统的毫无余地的拒绝有些心疑,余安抬头看向黄帐里伏案的身影。 「不走到最后一步,宿主是无权通过终止生命去结束游戏的……这是规定。」 「那这规定还真是奇怪。」 像带着些讥讽亦或是自嘲。 静默了些许时间,系统机械的声音又重新响起,带着些许迟疑。 「宿主为什么想要放弃?」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无意识地皱皱眉,对于这个问题余安莫名不想去深究。 将处理好的茶叶用木勺倾倒入杯中,温热的流水与之相融,飘起的缕缕白烟掩住了素衫人儿不经意流露出疑虑的眸子。 不再多想,端起沏好的清茶,余安不做声响地揭开帘,将茶轻放在了那人臂边。 尉迟枫微抿一口后又自然地将视线回到奏章上,未瞧见身旁人在望着窗外渐渐变暗的天色后,默默燃起了烛灯的动作。 榻上的人经过一天的操劳终是舒缓了眉眼,伴着周遭的寂静入了眠。 余安停下弹拨琴弦的动作,走近床榻帮床上的人盖上了锦被,又招来人吩咐了几句,这才悄悄退出了房门。 自从做了尉迟枫的近身内侍,余安一天除了吃食和歇息外,近乎未离开这处理朝政的秉公阁半步。若不是外头的风言风语实在是扰人烦,余安便早已行事了。 加上迟枫的好感度近些天来的改变几乎微乎其微,余安也自是知道不可再拖…… 沐风院 深秋的夜晚总是离不开月明星稀四个字,身边唯一的光亮,便是手上提的纸糊灯笼发出的红黄色昏暗的火光。 迎面的女子颇有些又惊又喜地看着自己,片刻后才恍如梦醒地接过竹灯笼吹灭,领着自己进了屋。 饮一口为自己盛下的茶,润了润嗓子,余安这才准备开口到,却被人抢先了去。 “宋公子,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你说便是。” “宋公子……你觉得,尉迟烈和摄政王殿下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问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知道些什么,还请务必告诉我!” 闻言,余安只是摇摇头。 “我虽服侍过皇子殿下好些年岁,但他从未和我说过这些东西,只觉得殿下平日里格外抵触王上罢了。倒是王上,在被调去服侍的这些日子我到能从中寻得一些东西……不论怎么说,王上还是盼着皇子殿下能早日成事,然后继承皇位吧。” “这样么……” 面前粉裙的女子沉吟了片刻,好像在做了什么好一番纠结后开口到: “我近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你要活命,那你和你爱的人就会永不相见;如果你要和你爱的人在一起,那你就会死。不管怎样最后都会与爱的人分离……那我该怎么选。” 余安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做的。可此刻自己瞧着面前这个一脸惴惴不安,眼中却带些希翼望着自己的女子,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言语。只能虚晃着眼神盯着茶杯里浮浮沉沉的茶叶,许久。 “大千世界,市井小民也好,九五之尊也罢,最后都免不了一死,自然也就免不了与最爱之人的一场分离。而你所问的这一问,莫不是有些愚昧了。” 余安悄然起了身,提起手边的灯笼,用了火折子忽的点燃,那罩在灯笼里的火便恣意发了狂地猖狂。 “人来到这世上都实属不易,时间又如过往云烟般说没了便没了。遗憾这东西……是最要不得的。” 推开门,迎着风的身影一顿,终是补上了一句。随即消失在夜幕,寻不得一分一毫。
第二十三章 姻缘劫青楼篇(八) 杜嫣然逃走了,和一个曾被俘虏的刺客。 这是余安第二日听得的第一句话。 尉迟烈孤身一人顶着寒风,在宫外的城墙上醉了一整宿。 这是余安从摄政王殿下那里得知的。 虽说早就料到了她会如此,可余安心里还是不禁微叹于这女子的决绝……听说走的时候,竟不愿浪费一分一秒去听尉迟烈的解释,想必如今的尉迟烈定是伤透了那一颗殷殷切切的赤子之心吧。 不说也罢,和自己终究是没什么关系的事。 不过近些天却有风声透露,朝中的皇位之选是越发激烈了。 “王上,臣以为这立新皇是万万不能再拖了!北有中唐一国虎视眈眈,南有敌寇屡屡进犯一再挑战我西盛国底线。若再不立皇,只怕朝廷上下人心不定难以一心抗敌啊!” 秉公阁,一位身着官服年近花甲的老人在慷慨激昂地说完一段话后伏在地上。 迟迟听不见前座上人的回应,那老臣额头上的汗是止不住地往下滴,染湿了身下金丝锦绣的长毯。 “那,易国丞有何高见?” 听着话中难以捉摸的语气,地上的人如豁出去一般起身又磕头道: “摄政王殿下明理勤政,宽宏仁义又心系天下,还请摄政王殿下担此大任!” “胡闹!” 随着一声呵斥,一台上好的琉璃盏便砸烂在地上成了一摊碎渣,断开的边缘锐利地闪着蚕丝般的冷光。 “烈儿是先皇亲笔撰诏书立下的储皇!易正清你这般说辞可是叫本王去篡位?!” “臣,臣不敢!只是皇子殿下他年轻气盛又见识浅薄,实在是不堪大任啊王上!” 良久,尉迟枫才开了口。 “也罢,本王知道你是因着西盛着想才道出这番言语,国丞起身吧。” 深呼了一口气,易国丞站起身用袖子拭了拭满额的汗水。唉,一年出的汗怕是都没今日的多,真是怕了摄政王这阴晴不定的性子了。 虽是这么想,这易国丞表面仍是兢兢战战的模样。 “见识浅薄可以增补,性格不善可以教调。烈儿年少又天资聪颖,想必慢慢来定能成为一位合格的帝王,国丞何必如此心急。” 又顿了顿,尉迟枫终是把那口压抑在心中许久的气叹出口来。 “我又何尝不想烈儿那孩子早日成才后接管西盛这泱泱大国,如此我能乐得清闲,云游四方也着实不错。可这前朝后宫下真正的人心险恶他现下又知晓几分,我怎么敢让他坐上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位子。若他能因记恨于我而奋发立志……也未尝不可。” “殿下……” “罢了,你退下吧,此事以后便不要再提了。今日,也只当我胡言乱语吧。” “是……臣告退。” 秉公阁外一身赤衣的人从来到现在已是站了一个时辰了,若不是那人眸中隐忍的情绪,不知道的人怕是以为那人魔怔了。 只是即便这样也没有人敢过去。 无奈,站在门旁的看得全部的余安逐级下了台阶,轻步而近。 “这便是你口中尉迟枫来找我谈的事?” “昨日王上是嘱咐今日一早就去找殿下您来商谈些事务,只是两个时辰前宋雪寻您不着,这才晚了。” 秉公阁的门被打开,出来的人见尉迟烈一怔,又随即作了揖。 “微臣参见皇子殿下。” “哼。” 尉迟烈看着易国丞冷哼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殿下走了,国丞大人快起身吧。” “啊,多谢。” 余安说了声不必刚想离开,又被身后人唤住。 “唉,老臣本以为宋公子你是个攀炎附势之辈,这几日看来倒是老臣肤浅了。” 余安摇了摇头,他知道此人是尉迟枫心腹又一心为国,见自己这个侍奉过尉迟烈又跑来尉迟枫身旁伺候,自然是会这么想。 不过这易正清突出此言,许是已经看出什么来了。既如此,殿里那人便更不必说了。 毕竟都是在朝堂上处事的人,也只有尉迟烈那家伙能那般毫无疑虑了。 “若公子是个明事理的,就请多费心些了。” 若不明事理那就对我不客气了?还真是个心思玲珑的老人家。 “宋雪明白,多谢大人提点。” 俯身退下后余安就此入了殿,说是叫秉公阁却丝毫不比正宫宫殿的规模小,上台阶时余安就算背着身也听见了身后人自怨自艾的声音。 “唉,当真是老了不中用了,现如今竟要拜托一个娈人去做事了。” 一时间北风乍起,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便这么洒洒洋洋地来了。
第二十四章 姻缘劫青楼篇(九) 鞋子踩在几寸厚的雪上,每“咯吱”一声便留下一个白色凹下的脚印,一深一浅的一路下来竟都不曾断。 而冬日的雪连着几天仍还是不大不小地飘洒着,像是贪玩的小娃娃总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过今年冷人的寒风却少了,这寂寥寥的冬天也总算没那么熬人了。即便是半个太阳躲在云后头,倒也照得人舒服。 这人一带着些慵懒的意思过活,日子也变得快了。一天天过去,便飞似的入了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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