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昙大师苦笑道:“如今宗权人虽然回来了,可我总觉得他和从前不一样了,很不一样。也许......” “别说了。”万俟宗极立刻打断他,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定,“就这样吧,这样就很好。” 明天就要正式开始全新的生活了,展所钦和颜如玉都非常期待。展所钦给颜如玉洗了澡,让他先睡下,自己就着颜如玉剩下的水接着洗。屏风将视野挡住,再加上水的声音,展所钦完全没发现颜如玉是什么时候溜出去的。 等到他洗完澡出来,边系衣服边往床上这么一瞥,空荡荡的。 展所钦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到门口找。 颜如玉不在屋里时,一般都在门口玩,不过他胆小,晚上从来不会自己跑出去,今天倒是头一回。 然而找了一圈,展所钦也没看到颜如玉的人影。 他有些慌了,这黑灯瞎火的,颜如玉能跑到哪儿去? 他顺着路往外找,半路撞见万俟宗极,拦住他道:“别急别急,你在找你家玉奴儿是吧?放心,他好好的。他说想去新家看看,我就把他送去了。” 展所钦一愣,顾不得细想万俟宗极怎么会这么离谱,当即火冒三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万俟宗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不是在沐浴吗?” “你把他一个人放那儿?!你怎么想得出来!!” 展所钦立刻往新家去,没有看见身后万俟宗极神秘的笑容。 好在华严寺和他们的新家在同一个坊,虽然宵禁后绝对不能在坊外的三十八条主干道上瞎溜达,尤其是靠近皇宫那边,但坊内要求不严,几乎也没有金吾卫会查。展所钦一路飞奔,又气又急。 此时他们的新家里,颜如玉换上了一身红艳艳的婚服,坐在卧房的大床上静静等待,万俟宗极家里的小厮在陪着他。 新家里里外外挂上了红绸红灯笼,桌上放着交杯酒,正是办喜事的样子,另一套婚服也在安静等待展所钦的到来。 颜如玉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万俟宗极想着,他们正式的拜堂成亲、大宴宾客应该等到那时会更有意义。但现在也是他们人生的一个共同的新篇章,有点仪式感总没有坏处。 展所钦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新家跟前,一口气还没倒上来,人便呆住了。 ......走错了? 他四下看看,没有啊,分明就是这儿。 展所钦心头有了个隐约的猜测,缓缓推开门走了进去。 ----
第三十二章 新婚与欺负人 颜如玉等得太久,已经有些急了,不停询问小厮他的郎君怎么还不来。 小厮倒是很有耐心,一遍遍答他:“想来该是快了。” 颜如玉长长地出了口气,摊开双手往后一倒,躺成个盘儿靓条顺的大字型:“阿郎再不来,我就睡觉啦。” 小厮刚要说话,眼角余光瞥见门扉轻轻一开,他立刻会意,放轻脚步悄然离开。 颜如玉困了,闭着眼噘着嘴,丝毫没有留意到身旁的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换了一个。 展所钦垂眸打量他一会儿,伸出两根手指夹住颜如玉的鼻子:“好啊,不等我就自己睡觉?小没良心的。” 颜如玉刷地一下弹起来:“阿郎,你来啦!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迟到了,不应该说我的!” “新婚之夜。”展所钦细细品味着这四个字,“谁教你这个词的?” “他们都这么说。”颜如玉伸手摸向展所钦身上那套和自己一样的大红婚袍,“阿郎,新婚之夜就是穿漂亮的衣服吗?” 展所钦没说话,他握住颜如玉的手,把它按在自己胸口上,看向颜如玉的目光不自觉带了些侵略性。 颜如玉单纯无邪地回望展所钦片刻,逐渐被他炽热的目光看害羞了。他抽了两下手,没抽回来,反而被捏得更紧了。 “他们还跟你说什么了?”展所钦问他。 颜如玉想了想:“万俟大哥说,叫我今晚都听阿郎的。” 嘶。展所钦在心里抽了口气。 颜如玉丝毫不知自己的这句话将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他用这么懵懂干净的神情说出这样的话,不啻于在展所钦的忍耐极限上踩着高跷疯狂蹦迪。 展所钦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断了个彻底。 他拿过旁边小桌上的两杯酒,递给颜如玉一杯,道:“那你就乖乖听我的。来,把酒喝了。” 他教颜如玉交杯,颜如玉觉得好玩儿,但等酒一喝进嘴里,颜如玉就垮起个批脸,说什么也咽不下去。 展所钦不管他的,把两个酒杯往地下一撂,俯身堵上颜如玉的唇,逼着他咽下那一口酒。 颜如玉呜呜着,气愤地捶他胸口,展所钦完全不当回事,一手轻松捏住颜如玉的两个手腕,另一手伸向他的腰带。 窗前的一对花烛流了一长串的烛泪,把烛台都快染透了。大红色的床幔不停地翩翩起舞,偶尔从里头伸出一只指尖粉粉的手,逃命似的慌乱抓住床沿,很快又被拽了回去。 第二天晌午,燃尽的花烛被清理干净,床幔也被勾了起来,好好地挂在一边。床边耷拉的小手,手腕处多了些淤青,手指头无力地垂着,被妥帖地拾起来放回床上。 展所钦去外头买了午饭,端着回来,往桌上轻轻一搁,想了一会儿还是舍不得叫醒颜如玉,就先去收拾新家了。 新家目前还空空如也,除了万俟宗极、妙昙大师和纪咸英给他们添置的一些新家具外,他们的东西就只有一些衣服。 展所钦在每个屋子里来回转悠,擦擦这里拖拖那里,想象着将来和颜如玉一起将这个小家填满的模样,空着的房间也许还会住上他们的孩子。 孩子…… 想到这里,展所钦不由得向他们的卧房看去。 昨晚他没怎么克制,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有一个小生命开始在颜如玉腹中扎根了。 展所钦十分期待这个继承了他和颜如玉共同血脉的孩子,可到了梦想即将成真时,他不禁又心疼颜如玉在整个孕育过程里将要遭受的痛苦。 颜如玉一直想要小宝宝,可他大概并不知道为了得到这个小宝宝,他自己要经历些什么。 那么要孩子的事,是不是应该再等等呢? 展所钦这样想着,来到厨房,却见厨房灶台上放着一包油纸包裹的东西,底下还压着张纸。打开一看,是万俟宗极写给他的。 纸上说,这包东西是一些中药,已经配好了,直接熬来喝就好。药是给颜如玉的,如果他们暂时不打算要孩子,可以让颜如玉隔十天喝一碗。 展所钦现在才知道,原来哥儿避孕的法子比女子更人性化些,他们只需服用补阳气的中药,就可以让自己的身体免于受孕,且并不伤身,还可以算是养生了。 尽管如此,展所钦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外头门扉却被敲响了,是个熟悉的声音:“你们在家吗?我是柳三郎。” 展所钦暂时将药放下,出去开门。 柳三郎右手抱着个约摸一岁的男孩儿,左手提着一个小竹篮,笑吟吟地递给展所钦:“昨儿听见动静,你们果然已经搬来了。喏,这是送给你们的乔迁礼,都是我家自己做的一些吃食,可别嫌弃。” “啊,有劳了,多谢。” 他这样热情,展所钦便将他让进来稍坐。柳三郎抱着的孩子生得很漂亮,一双眼睛黑眼珠亮晶晶的,小嘴红嫩嫩的,一直盯着展所钦看。 “这是我的儿子,名叫陶陶。”柳三郎自豪道。 展所钦给他倒茶,顺嘴恭维道:“他长得也太可爱了,又乖,不哭不闹的。” 柳三郎美滋滋地捏捏孩子的小手,又不由得叹了口气:“孩子是好孩子,但天底下的孩子养起来,哪个不是要了耶娘半条命。” 展所钦正好在想孩子的事,便问他:“这么吓人吗?” 柳三郎道:“你可不知道,为了生陶陶,我差点就没活下来。” 展所钦心里一紧:“为何?” “还能为何,生产本就是鬼门关里走一遭,尤其是我们哥儿,甚至比女子要更艰难些。”柳三郎苦笑道,“我生产那天呐,血红的盆子一盆盆往外端,我躺在那儿,疼得真想去死。幸好最后是生下来了,否则,我可不得带着他一块儿去了?更别提怀着孩子的时候,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有一次……” 展所钦愣了片刻,刷地站起来:“稍候,我去熬一下药。” 柳三郎:? 把一小包药放进锅里烧上水,展所钦顺道去看了看颜如玉,颜如玉睡得挺香,只不过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了,身下压着展所钦的枕头。 展所钦凑过去亲他一口,又出去招待客人了。 考虑到展所钦刚搬了家还有很多事要做,柳三郎略坐坐就走了。回到对面他自己家,柳三郎将怀中的孩子递给正在屋里焦急等待的哥儿,又从钱袋里摸出五个铜板给他。 “带着你儿子走吧。”柳三郎笑着道,“下回我有需要,还找你来。” 那哥儿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一看就是穷苦人家。他连连点头,小心翼翼地抱好孩子,揣着铜板走了。 柳三郎在椅子上坐下,遥遥看着对面那栋还挂着红绸的新家,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饭菜都快放凉了,展所钦把饭菜拿去厨房热了热,回来叫醒颜如玉。 他自知理亏,动作轻柔得像在拿嫩豆腐,声音几乎能掐出水:“玉奴儿,乖宝,这里有好吃的肉肉哦,要不要起来吃一点呀?” 结果还是招致了颜如玉的愤怒,被吵醒的“新仇”和昨晚的“旧恨”一起涌上来,他对展所钦连咬带打的发脾气,嚷嚷着身上疼。 展所钦这回是半点脾气也没有,他腆着脸嘿嘿笑,任由颜如玉撒泼。他实在是憋得太久,又是头一回开荤,的确是没有轻重。 “好好好,疼,我知道你疼。”展所钦被颜如玉揪着领子拽过去,活脱脱笑成了一只萨摩耶,“一整套新衣服够不够赔呀?” 颜如玉气得想哭,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对待。反正心里的小本本已经给展所钦打上了负分,才不是这些小恩小惠能弥补得了的。 展所钦把颜如玉抱起来,哄着他去洗漱。他打量着颜如玉,发觉他似乎不太一样了。 颜如玉眉心那颗孕痣原本已经挺红的了,经过这一夜,它更是红得油光发亮的,颜色纯正没有半分杂质。 “乖崽,你……” 颜如玉把洗过脸的毛巾往展所钦脸上一丢,恨恨的:“我不要理你。” 展所钦无奈地把毛巾搓搓挂回去,过去陪着颜如玉吃饭。 颜如玉坐下前,展所钦殷勤地拿了几件自己的衣服出来,叠叠给他垫着。颜如玉横他一眼,慢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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