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所钦看他不再害怕了,放下心来,憋着笑起身:“你说不是就不是吧。走吧,咱们找点东西吃去。” “挖野菜吗?” “怎么可能让你吃野菜,我看看能不能抓着点什么野鸡野兔的。” “哇,阿郎好厉害呀!” 展所钦自制了个简易的陷阱,还真让他逮着只野兔。他又捡了些干草、松果、桦树皮,在空地上生了堆火,用个破碎的陶瓷片把野兔扒皮掏空,树枝一插就架在火上烤。 “先将就一下吧,等我有钱了......” 可惜展所钦画的大饼不能吃。 到目前为止,两人的逃亡之旅都还算顺遂,没碰上棘手的野兽,也没碰上追兵。估摸着那些人都以为颜如玉是躲在村里什么地方玩儿呢,轻易联想不到颜如玉会跟着展所钦跑了,自然也不会立刻出来追。 展所钦不禁感慨真是好人有好报,老天爷都帮着他们。 然而...... “啊!”颜如玉一声惨叫。 所以说人就不能夸,老天爷也一样。 展所钦在附近找东西装水喝的工夫,就听颜如玉惨叫后哭着喊他:“阿郎,好痛啊!” 展所钦迅速跑过去,颜如玉捂着手眼泪花花,烤野兔也倒了,火堆被野兔压灭。 “呜呜,不能吃了!”颜如玉眼巴巴望着野兔。 “先别管那个。”展所钦着急地拉过颜如玉的手,“被火烧着了?” 颜如玉的右手一片通红,一个水泡已经开始茁壮成长了。 “这可怎么办!”展所钦顾不上什么野兔了,拉着颜如玉去河边泡了会儿手,赶紧骑上驴去找烫伤药。 离这最近的镇子有个医馆,可问题是展所钦身上就几个铜板,医馆看他的穿着又不肯赊账,展所钦无奈,只得带着颜如玉另想法子。 “我们先把这两头驴卖了,拿了钱给你买药。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儿定居下来,我总担心我们走得还不够远......” 颜如玉一直没吭声。 展所钦回头:“怎么这么安静,吓着了?” “怕,挨打。”颜如玉低着头蚊子哼哼。 展所钦叹了口气:“以后不会再有人打你了。” 颜如玉对此显然持怀疑态度。 “不卖驴子。”他又说。 没办法,展所钦只得另寻出路。 这镇上倒是有不少招人做工的地方,很多都管吃管住,但一看展所钦带了个傻子还有两头驴,人家都不要他。 颜如玉渐渐从别人的态度里窥得端倪:“阿郎,你把我放在林子里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还有驴子。” 展所钦张了张嘴,心头泛起酸涩之感。他反倒被激发出一种使命感来:“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所以你不许再说这种话了,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我。” 颜如玉被他灼灼的目光唬住,脑瓜子不足以支持这么精密的计算,只得愣愣地点头。 展所钦这才满意,牵起他没受伤的左手,露出沉着的微笑:“你怕是不知道,你家阿郎神通广大得很呢。” 镇上最大的财主是一位致仕的官员,人称李老爷。展所钦花了一个铜板和街头的叫花子打听,说李老爷最近愁得很,他家去世的老太爷留下的君子兰据说是不成了,李老爷天天找花匠,却没一个管事儿的。 好家伙,这不就让展所钦撞上了吗! 展所钦欣喜不已,带上颜如玉就直奔李府而去。 ----
第三章 少爷与君子兰 李老爷为官时应该是个好官。 他看起来很随和,宅院也不怎么奢靡,就是对着那盆蔫吧的君子兰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得知展所钦自告奋勇,李老爷也不太开心得起来:“我家中这盆君子兰,乃是先考所留,珍贵无比。许多经年的老花匠都束手无策,你一个后生,如何救得?莫要逞强,去罢去罢。” 展所钦言辞恳切:“晚辈虽不才,但自幼与花草为伴,也曾以此为生。只求李公允许晚辈一试,晚辈感恩不尽。” 李老爷上下打量他一会儿,笑了:“我看你岁数不大,但礼数周全。衣衫虽褴褛,但品貌端庄。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吧?” 还真让他说着了。 展所钦从小爹不疼娘不爱,但他母亲娘家非常富裕,衣食上从没有短了他的。展所钦穿越前好赖也算个少爷,对谁都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此时此刻为生活所迫,他折腰折得还是不太自然。 可又有什么办法,心比天高,架不住人要穿衣吃饭,更何况李府外头守着驴的小傻子还要依靠他。展所钦没有任何保持少爷脾气的资格。 “也罢,你来看看这盆花吧。”李老爷抬抬下巴,“若是能将它救活,我必有重谢。” 李老爷虽这么说,但他显然不怎么期待展所钦真能有本事。一大半是出于心善,想着即便展所钦不能把君子兰救活,他也会给展所钦一点赏钱。 不为别的,不过是家丁进来通报的时候告诉他展所钦还带着个傻累赘。 他喜欢这样赤子之心的年轻人。 展所钦还不知道面前老人的想法,他十分认真地查看君子兰的情况。 李府这盆君子兰是橙红色的花,叶形似剑,叶片按理说应该呈二列叠出,排列整齐,宽阔呈带形,顶端圆润,质地硬而厚实,并有光泽及脉纹。但现在,这盆花的叶子软趴趴耷拉着,个别叶片发黑、枯焦脱落,更不用提顶上那几朵快干透了的花。 展所钦心里很快有了底,他小心翼翼地把君子兰从盆里提溜起来,果然,花的根都快烂完了,稀稀拉拉地挂在底下。 展所钦问:“敢问李公,这花今年春天是不是移过盆?” 李老爷的眼睛一下睁大了:“你怎么知道?” 展所钦微微一笑:“因为盆是新的。” 李老爷:“......” 展所钦紧接着说:“当然了,还有别的原因。一来这花盆选得不对,陶盆难透气透水;二来想必换盆的人是生手,碰伤了它的根,又没有妥善处理就直接种了回去。两下重叠,花自然就烂根了。” 李老爷一听连连点头:“是,为表孝心,这花是开春后我亲手移的新盆......想不到反而害了它。” “李公不必担忧,烂根不难救,但晚辈需要一些时间准备东西......” 李老爷当即唤了家丁进来:“你陪着这位公子,听从他的差遣,他的一应开销都由李府供给。在花救活之前,你们就住我府里。” 展所钦向李老爷道谢,带着家丁出府。颜如玉在府门对面的墙根底下蹲着,两头老驴不知怎么亲上了嘴,他正昂着头看得聚精会神。 “玉奴儿!”展所钦不自觉加快脚步,“哥找着活干了!还给咱们找到了暂时的住处!” 颜如玉一下子蹦起来:“真的吗?!” “真的呀!”展所钦背着手,抬高下巴,神态像个等夸的大型犬类,“就是这里,你面前的府院!” “哇——!”颜如玉张大了嘴巴,“好大的宅子啊!比村长家还大!” 展所钦轻咳两声,提醒颜如玉是否忘记了什么。 颜如玉拍手:“阿郎好厉害!” 展所钦有种皇榜高中般的志得意满,牵起颜如玉的手,问跟随他的家丁:“劳驾,最近的医馆往哪儿走?” 颜如玉的手总算敷上了药,疼得他快把医馆的地板都踹透了。展所钦一手逮着他的胳膊,一手将他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奇迹般地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一颗萌动的心。 亲爹绑架他,亲妈只给钱,继父要杀他,朋友诈骗他......有些对人类不抱希望的人会养小动物来治疗心理创伤,但展所钦连动物都不想养,他甚至一度认为只要是有血有肉的活物,有一天都会背叛他、伤害他、离他而去。 所以他喜欢花草,这种东西甚至比狗还“忠心”——狗可以出去捡垃圾吃,但花草呢,只要展所钦不给它们浇水,它们就必死无疑。 展所钦知道自己对感情有种病态的占有欲,他就是需要一种离了他就不行的物件或者活物,生命里和心里都只有他。不,第一也不够,必须是唯一。 颜如玉的伤刚包扎好,他就迅速把裹了纱布的手从郎中手里抽出来,可怜巴巴地举着给展所钦看,好像郎中多欺负他了似的。 展所钦柔声哄着他,看着颜如玉的眼神却越发深了。 他们住进李府,住的当然是下人住的地方,内院里头仓库隔壁,靠墙的耳房随便选,一屋能住好几个。但李老爷特地关照,单给展所钦和颜如玉安排了一间耳房,驴也允许他们放在马厩里,还有马夫帮着照顾。 下人的耳房很简陋,只有一张大通铺和衣柜,但颜如玉已经开心得上蹿下跳了:“阿郎,我们真的能住这么好的地方吗?这里好漂亮!我什么时候可以带耶耶阿娘和弟弟来看看呀?他们肯定也喜欢!” 展所钦笑笑:“这里算什么漂亮,等有了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你再叫他们来。” 可是颜如玉真的很满足了,他的眼睛因为敷药疼哭了还红着,却一下子扑上来抱住展所钦,崇拜地望着他:“阿郎,你是不是下凡的神仙呀?阿娘经常给弟弟讲故事,说只有神仙才可以变出好多东西。”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展所钦还真有点像来自现代的神仙。他欣然接受了颜如玉的崇拜。 安顿好颜如玉,天已经快黑了。有人来给他们送了饭,颜如玉右手裹着,展所钦就一口一口地喂他,自己只匆匆扒了几口就立刻准备干活了。 他一开门出去,原本被他塞进被子里的颜如玉又跟着跑出来:“阿郎!” “嗯?”展所钦回头。 颜如玉脸上是天真的期待,不带半分杂质:“弟弟每天睡觉前,阿娘都会亲亲他的额头,我也想要亲亲。” 展所钦死死咬着牙才没让自己被颜如玉可爱到原地蹦三蹦,他故作镇定地把颜如玉又塞回被子,云淡风轻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亲亲额头,不做噩梦。” 颜如玉嘿嘿两声,红了脸,缩进被子去了。 展所钦带上门出来,脸上的笑容自己都不曾察觉。 该干正事了,他先把君子兰端出来,脱盆除去旧土,在清水里洗净,用剪刀将烂根全部剪干净,顺便把受损的叶片也剪掉。而后将残余的健康根部蘸上草木灰,放在阴凉处晾干。 处理完了君子兰,他让家丁去库房找了个瓷盆以及两个扁担,一人挑了一个,带上铲子,让家丁带他去最近的竹林。 家丁挑着灯笼走在前头:“公子,找竹林做什么?” “我要挖些竹林土,配腐殖土给君子兰换上。” 哟,还真有两把刷子。家丁和他唠嗑:“之前老爷也聘过好几个花匠,可没人出过这个主意。”
121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