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么看不惯他当人,当初就该让他投了畜生道。 可是颜如玉...... 如果在一切让他恨得浑身发抖的事情里有那么一星半点好的,那就只有颜如玉了。如果有什么牵绊能让他压抑住对整个世界的怨恨,那就只有颜如玉了。 真想把所有对不住他的人都杀掉。 展所钦在心中暗暗发誓,万一颜如玉真的因此出了事,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有朝一日一定...... 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停在他的监牢门口,铁链哗啦啦一响,牢门打开,那人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红灯笼。 展所钦抬头一看,是昨天带头抓他的那个衙役。 衙役在他面前蹲下,像没看见展所钦冰冷仇恨的眼神一样,面色平静:“我与你透个底,你此番犯的事按律虽要徒二年,但你本是为着救人在先,也不是有意屠杀耕牛。此事可大可小,只看县令的一个主意。” 展所钦冷笑:“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什么资格让县令改主意?” 衙役叹了口气,转头看看外头,压低声音:“说实话,我是敬你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关了你才是造孽。可我们只是听差办事的不良人,怎敢反抗县令的命令?我家中还有妻儿老小,我只能这样帮你。你家中是否有人?我可以为你带个口信出去,让他们为你筹银子,再替你送给县令。如此一来,县令便可改判你个‘误杀不坐’。” 展所钦此刻心情差到了极点,新仇旧恨让他对所有活人都竖起了防备的尖刺。他道:“我又如何确定你不会把银子昧下?” 衙役道:“你当然可以不信我,但后果就是坐两年牢。你也可以选择信我,用一些身外之物买个机会。今时今日,你还有别的选择吗?我想,你现在应该有比坐牢重要的事要去做吧。” 衙役这句话戳中了展所钦的软肋和盔甲。是啊,如果他不抓住一切微小的机会出去,颜如玉怎么可能平安无事地等他两年? “可我家中没有那么多钱。”展所钦道,“县令要多少?” 衙役伸出五根手指头。 那必然不是五文钱的意思。 展所钦摇摇头:“他拿不出来。” 衙役想当然地说:“那就让他想办法筹措,家里的东西拿去当,有房子地皮就卖了,难道这些东西比你还重要?” 展所钦深呼吸了一下,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说的这些,他都听不懂,也做不来。” 衙役隐约明白了,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展所钦道:“你若真想帮我,可以试着去找西市魏家当铺的掌柜,我还有些钱在他那儿。但我估计他不会那么爽快地提前给我,若是他不给,你最多等一个月,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找他要。等我到时出去了,会给你一笔报酬。” 衙役爽快地答应了。 他刚起身要走,展所钦又出言拦下他:“稍等,我还有个请求。” 然而等衙役去到他们住的客栈,以公门中人的身份要求店老板带他去到颜如玉的房间,却发现颜如玉不在里头。询问店小二,店小二说这个客人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不知所踪。 衙役登时心道不好,急匆匆返回县衙大牢,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展所钦。 * 那边厢,颜如玉正带着花环满城里寻找展所钦。 他完全不认路,没头苍蝇般到处乱撞,一会儿撞进一家酒楼,一会儿撞进个铁匠铺,差点被正在打造的大刀烫着,店主赶苍蝇似的把他赶出来。 被粗鲁地对待,颜如玉却出奇地坚强起来。他没哭,甚至一点想哭的冲动都没有,只是拍了拍被扯变形的衣服,又继续拿着他的花环往前走。 碰见个岔路口,颜如玉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右边那条路上一个卖糖人儿的摊子一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阿郎答应过要给他买糖人儿的,他就要说话算话。 颜如玉跑到糖人儿摊跟前,满怀期待地等着,说不定过一会儿阿郎就会从哪个岔路冒出来呢?要是看见他居然已经在这里等糖人儿了,展所钦非得心疼得把整个摊子都给自己买下来不可。 颜如玉怀揣着这样隐秘的小心思,又有些气鼓鼓的,站在这儿就不走了。 陆陆续续有客来买糖人儿,有父母买给孩子的,有丈夫买给妻子的,也有自己买给自己的。 糖人儿一个个被拿走,颜如玉看上的那个小兔形状的也被一个孩子拿走了,等来等去,就是没有一个糖人儿是属于他的。 颜如玉一点也不想要糖人儿了,他继续踏上寻找展所钦的路。 直到他阴差阳错地出现在魏掌柜家门口,二夫人那个黑炭丫鬟正好从外头买了二夫人要的糕点回来。 她好奇地看了一会儿晕头转向的颜如玉,很快发现展所钦似乎不在他身边陪着他。 那怎么成呢?这会出事的啊。 这不,就有几个地痞流氓注意到了颜如玉,正不远不近的一边交头接耳,一边不怀好意地朝颜如玉走过去。 黑炭丫鬟原本的好奇观望一下子成了焦急,她想也没想,本能地跑过去,一把拉住颜如玉:“哎哟,让你好好跟着我,你可是个没头苍蝇。快回去吧,别让夫人等急了!” 颜如玉立刻被她扯进魏家,后头那几个流氓遗憾地停下脚步,悻悻而去。 颜如玉在黑炭丫鬟跟前呆呆地站着。 黑炭丫鬟问他:“你走丢了吗?你家郎君呢?” 颜如玉点点头,又摇摇头:“阿郎,我找不到他。” 黑炭丫鬟一愣。 冯姈听说这件事时,她正依偎在魏掌柜怀里撒娇。 魏掌柜的手搭在她的肚子上,怜惜地抚摸着他目前唯一的血脉。 “你瞧,他踢我呢。”魏掌柜微笑着看着冯姈时不时鼓起个小包的肚皮,连看也没看黑炭丫鬟一眼,随口道,“一个傻子走丢了,关我们何事?又不是我们将他拐来的。你且让他自去,莫要给家中惹麻烦。” 黑炭丫鬟于心不忍,还想说点什么,冯姈瞪她一眼:“掌柜的说话,你听不懂吗?” 黑炭丫鬟无奈,只得告退出去。 冯姈又不无担忧:“可是,要是让那姓展的知道我们将那傻子撵出去不管,他会不会来闹?” 魏掌柜哈哈大笑道:“我的心肝儿,你道那姓展的现在何处?我告诉你吧,他在县衙大牢关着呢!不妨事不妨事,省得他来管我要酬劳。” 冯姈莞尔,垂眸将手轻轻覆盖在魏掌柜的手背上。 “掌柜的好计谋。” * 颜如玉走累了,又饿又渴。 他出来除了个花环什么也没带,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黑炭丫鬟刚刚帮他整理好的。 “掌柜的不让你留下,我也没办法。你别乱跑了,快回客栈去吧,找不到路就找人问路。你且耐心等着,说不定你家郎君很快就回去了。” 黑炭丫鬟嘴上这样安慰颜如玉,自己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要回来早回来了,把个傻子自己留下,要么是展所钦出事了,要么他就压根不打算管颜如玉了。不过以黑炭丫鬟对展所钦的观察来看,他应该属于前者。 同样如此想的,除了她之外,还另有一个女子。 纪咸英——大夫人——也是一样的看法。 家道中落前,纪咸英也曾是镖局的千金。她和父亲学的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虽不足以让她跟镖师一块儿走镖,却也够她打掉普通人的牙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忍着没将丈夫打死,她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魏掌柜把冯姈带回来的时候曾同她说,今时不同往日,纪咸英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纪咸英对他这句话深以为然。 今时不同往日,没有价值的人就该做好迎接一切后果的准备。 她对镜将长眉描得入鬓,眼眸一转,看向铜镜里映出的黑炭丫鬟的脸。 “我知道了。你且去吧。” 黑炭丫鬟屈膝行礼,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关上房门。 门口的人给她让路,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紧紧把花环护在怀里。 纪咸英起身走向颜如玉,朝他微笑,又忍不住慈爱地摸摸他的脸颊:“好孩子,你摔过跤么?” 颜如玉愣愣地点头。 纪咸英笑道:“摔过跤以后,是不是过阵子就好了,现在也不会再疼了?这次的事就和摔跤一样,我和你保证,用不了多久你不光不疼了,还会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颜如玉听不懂,只怯生生地说:“阿郎,我要我的郎君。” 纪咸英端起桌上一个碗,碗里是黑褐色的药:“好。你将它喝了,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我就让你见着你的郎君,如何?” 颜如玉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他第一次喝苦药喝得这么爽快,只因为一想到能见着展所钦,他就像吃了蜜似的甜。 ---- 玉崽崽:老公,你等我摇人!
ps.签啦签啦,普天同庆喜大普奔,其实早就该签的,正好赶上编编放假,耽搁了几天哈哈哈~另外以后更新的时间固定是晚七点,不出意外的话是日更,出意外的话我会在头一天的作话里说明~谢谢看到这里的天使们(鞠躬)感谢在2023-06-23 22:10:20~2023-06-25 22:4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爱~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个做梦都想发财的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五章 出狱与复仇计 展所钦再次被带上公堂。 这一次县令的神情温柔多了,先是询问展所钦的身体状况,后又询问他家中是否有需要照料的老小。 展所钦已经和衙役通过气,声称自己的身体很差,受不得劳顿,家中有八旬高堂,还有个没有经济来源的夫郎,全家都指望着他糊口。 县令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模样:“看在你生活艰辛的份上,又有证人说你本是无意误杀耕牛,本县便判你个‘误杀不坐’。今后你要谨慎行事,好好做个安善良民才是。” 展所钦面无表情地谢了县令的“大恩”。 他被当堂释放,走出县衙大门就发足狂奔,只盼能早一秒见到颜如玉也好。 然而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展所钦懒得回头去看,也懒得躲避,创死拉倒。 “展公子!请留步!” 却是个女子的声音,还有些耳熟。 展所钦还是没停下,只是边跑边转头。 一个影子以几乎看不清的速度一跃而起,与展所钦擦身而过,高头大马重重落地,马上的人驭马娴熟,一拉缰绳调转马头,火红的骑装与这匹枣红马正相称。 展所钦停下,震惊且茫然地与纪咸英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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