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似乎明白展所钦为什么不给他买,他很懂事地没再提过,在河边玩水也玩得很开心。 展所钦看着冰块缸子上蔫吧趴着的颜如玉,心里不禁觉得有些亏欠他。 纪咸英探头看了一眼,道:“哟,怎么趴上去了?当心贪凉伤身子。” 颜如玉很听她的话,马上就坐了起来,拿桌上冰冻过的葡萄浆喝。 长安的夏天很热,颜如玉身体又弱,昨天中午就有些中暑了,头晕了好久,吃了药在床上躺了一下午。展所钦给他擦擦脸上的汗水,开始有些焦虑自己究竟要多久才能让颜如玉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呢。 可是现在活难找,有钱人家里都有花匠,如果不是碰到棘手的问题也不会在外头找人,所以这几日展所钦都没碰到机会。 想了想,他问纪咸英:“夫人在长安可有亲友,家中缺花匠的?” 纪咸英想了想,道:“亲友倒是没有,不过,我前几日去华严寺上香,听说寺里在找花匠,照顾寺中五树六花。你若是想去,我正好与那里的住持颇有些交情,可以代为介绍。” 展所钦向她道谢,纪咸英雷厉风行地让丫鬟备下明日去华严寺的香火钱。 有纪咸英的引荐,展所钦很快得了通知,要他三日后去华严寺见住持。 寺里找个花匠而已,为什么还要见住持?这个问题展所钦没想过,他现在只想赶紧挣钱,越多越好。一定要早些让颜如玉过上夏天有冰块、冬天有炭火的日子,那时也许还能要个孩子,长得像个缩小版的颜如玉最好。 他没多大志向,也没有出将入相的本事,但平凡人的小日子这样一天天过,也是难得的幸福。连展所钦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此时此刻对于家庭的渴望已经悄然盖过了恐惧。 * 妙昙大师虽贵为一寺住持,但他的年纪还不到而立,和展所钦是差不多的岁数。 之所以年纪轻轻能当上住持,是因为他的祖上曾做过宰相,只是后来被抄家了。宰相原本的宅子占地近百亩,妙昙大师作为他的后代,便把祖上的宅子施舍为寺,自己就在华严寺里出家,做了住持。 听说过妙昙大师故事的人,都说他可惜。毕竟,一个做过两街探花使的青年才俊,仕途坦坦荡荡地就放在眼前了,结果他却选择了出家,实在是脑子让驴踢了。 驴子不能骑进寺里,展所钦就在附近找了个客栈将驴子暂时放下,带着颜如玉进了华严寺的山门。 迎面就是天王殿,展所钦在这儿找了个扫地的和尚,说明来意,和尚便将他引去了住持的禅房。 “施主请在此稍候。”和尚合掌为礼。 展所钦还礼道:“有劳。” 和尚入内通禀,片刻后,妙昙大师走了出来。 他合掌道:“敢问施主尊姓大名?” “在下展所钦。” 妙昙大师仔细地看着展所钦,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 他真的不是在装傻。 也是,他要是存心装傻,自然会躲着华严寺、躲着他,又怎么会自投罗网呢。 那这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展所钦失忆了?他竟还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是连自己原本的姓名都忘了吗?而且,他是怎么学会养花的呢? 妙昙大师实在不懂了,他只得暂时将这些疑惑放下,领着展所钦去看寺里的五树六花。 妙昙大师道:“每一个佛寺都必须种植五树六花。五树是指菩提树、高榕、贝叶棕、槟榔和糖棕,六花是指莲花、文殊兰、黄姜花、鸡蛋花、缅桂花和地涌金莲。我寺上一个花匠将它们照顾得很好,只可惜他家乡出了事,不得不离开长安。寺庙占地百亩,这是个非常辛苦的差事,你要想好再做。” 展所钦一点也不在乎这个,实话实说:“只要工钱给足,再苦再累我也能做。” 颜如玉从没进过寺庙,原本在好奇地东张西望,这会儿转头看着展所钦的侧脸,闷不吭声地噘了小嘴。 妙昙大师笑道:“工钱自然不少,而且你们吃住都可以在这里。寺中还有个悲田养病坊,里面的大夫都是寺中僧人,若是身体有不适,也可以在那里看病,分文不收。” “悲田养病坊?”展所钦有些好奇。 妙昙大师道:“我朝许多规模较大的寺庙都设有悲田养病坊,收容无家可归的乞丐和得了病没钱治的穷苦百姓。这笔支出大部分由国库出给,民间有一些富商大贾,出于心善或者给自己积福,也会捐赠一些钱财,供寺庙救济这些可怜人。” 妙昙大师顿了顿,道:“介绍你来的那位夫人,她每年都有一笔固定的善款捐给华严寺,贫僧也会为夫人歌功颂德。” 展所钦听着点头,觉得自己的工作是十拿九稳了。 妙昙大师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斋房,那一片住的都是寺里的一些工人。他们虽在寺庙住着,但还是该吃吃该喝喝,没人会管他们喝不喝酒、吃不吃肉。 他们带着简单的行李住进去,刚放下包裹,就有人在门口敲了敲门。 门没关,展所钦转头,看见门口站着个健壮的中年男子,有头发的。 “哎,你是新来的花匠?”男子晃晃手里的一个小酒坛子,“我名叫暨虎,是寺里的木匠,来和你打个招呼,今后就算认识了。你叫什么名字?” 展所钦点点头,拱手道:“在下展所钦。” 暨虎嘿嘿一笑,把酒坛子塞给他:“是个读过书的,好,好。这是好酒,剑南烧春,我自己都舍不得喝的。” 展所钦谢他,他只摆摆手,走了。 展所钦自从来到这里,还真没喝过这儿的酒。他本身也不爱喝酒,又天天带着颜如玉这个小笨蛋,他需要时刻保持清醒,自然就不会碰酒了。 他在桌边坐下,打开坛子上的红布一闻,唔。 很难评。 颜如玉也凑过来闻,闻一下就捏着鼻子躲开了。 展所钦笑笑,举起坛子尝了口酒,有点甜,几乎没有白酒该有的辛辣刺激。 想来也正常,这时候又不会蒸馏,能酿出二十度的酒估计都顶天了。也罢,就当饮料喝吧。 他问颜如玉:“来一口尝尝吗?” 颜如玉伸着脖子看看黑漆漆的酒缸,果断摇头。 展所钦又喝了一口,觉得虽然没什么酒味,但味道也还算凑合吧,如果...... 他的思绪在此时“啪”地断线了。 因为颜如玉突然凑了过来,吮走了他嘴唇上的残酒。 颜如玉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砸吧砸吧嘴里的味道,确定了自己不喜欢这玩意儿。 展所钦微微张着嘴,呆若木鸡。 “我要喝酸奶酪,酸奶酪好喝。”颜如玉说。 展所钦默默放下酒坛子,封好,迅速起身走到屏风后头。 “阿郎?”颜如玉不明所以。 “别过来。”展所钦的声音有点哑,“乖,你不过来我就给你买酸奶酪。” “哦。”颜如玉就老老实实地坐着。 怎么可能不想呢,天天搂着喜欢的人睡觉,展所钦想得很,而且这种想随着时间与日俱增,偏偏对方还一点自觉都没有。 展所钦真的很心疼自己。 ---- 感谢在2023-06-27 23:53:48~2023-06-28 23:1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样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八章 中毒与文殊兰 这天气是越来越热,展所钦早上出门前看着外头的太阳就叹气。 奇怪的是,颜如玉居然跟展所钦一块儿起来了,而且没发脾气也没咬人,虽然明显还没睡醒,但也坐在桌边昏昏沉沉地吃早饭了,眼睛都没完全睁开。 “玉奴儿,你不用起这么早,困了就回去睡吧。”展所钦道。 这会儿住在佛寺里,展所钦就不那么担心颜如玉的安全了,没必要到哪儿都把他绑在裤腰带上。 但今天的颜如玉很不一样,他迅速吃了早饭,就催着展所钦给他换件利索的衣服。 展所钦没明白:“你要上哪儿去?别出去玩了,外头热,再中了暑气。等晚上凉快些,我再带你在寺中转转吧。” 颜如玉有被冒犯到,抗议展所钦居然看不出他的良苦用心:“我才不是贪玩!我是要和你一起干活,我要帮你!” 展所钦恍然大悟,感动得一塌糊涂。但还是...... “是吗?玉奴儿真乖,但你还是在屋里待着吧,外面真的很热。” 颜如玉就不,抱着展所钦的胳膊就不让他走。 没办法,展所钦只得给颜如玉换了身干活穿的衣服,又给他也戴了个草帽。 “正午的时候,你就回来。”展所钦和他约法三章,“如果有不舒服,马上告诉我。还有,不要趁我不注意乱跑。” 颜如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寺里的草木的确都长得还不错,展所钦先整个转了一遍,认真观察,还是在一些花草上发现了虫子。 文殊兰别名十八学士,它的花瓣为白色线形,花叶并美,花茎直立,可以长到一米高,是一种昂首挺胸、很有气质的植物。 展所钦翻起文殊兰的叶子查看,叶子背面几只圆溜溜的白色小虫像在自己家客厅一样悠闲地晃了过去。 颜如玉也把脑袋凑过来,草帽把展所钦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阿郎你看,有小虫!” 展所钦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脑袋抬起来:“是,这叫做蚧壳虫。” “它们是不是坏虫子呀?” “算是吧,所以我们要把它们都消灭掉。” 展所钦大致看看,这片文殊兰上的蚧壳虫不太多,花叶也没受到什么影响,没有必要用药。他便在地上捡了根细树枝,一只只地把蚧壳虫挑死。 颜如玉也有样学样,虽然手脚笨笨的,十只虫能跑掉九只,但他还是做得非常认真,也没有抱怨累。 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下巴,展所钦又劝他回去,颜如玉索性转过身拿屁股对着展所钦,权当没听见。 展所钦心疼他,却又由衷觉得欣慰——这孩子又长大了,他不仅会心疼人,还主动要帮忙了。看来完全恢复正常指日可待。 展所钦信心满满。 他边干活边和颜如玉说话:“玉奴儿,你知道吗,文殊兰的花语是与君同行,夫妇之爱。是不是很美好?” “文殊兰不光长得好看,它的叶和鳞茎还都能入药,可以行血散瘀、消肿止痛。” ...... 挑了半天虫子,腰酸背痛的,展所钦直起身子,把草帽摘下来扇风,转头看看颜如玉。 “玉奴儿,累了吧?要不你先回屋去,最热的时候要到了。” 颜如玉也确实累了,但他兴致还是挺高,一蹦三跳地过来邀功:“阿郎,我挑了好多小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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