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外面天是黑着呢吗?”怀中的燕嵘突然问道。 “对,黑着呢,快休息会,睡一夜,睡一夜一切便好了。” 这话是说与燕嵘,也是说与他自己听的。担子很重但甩不掉,不知前路有何,只能 “师父……师兄……我好想你们……”魏沧行在心里哭着,近来的事情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他怀中燕嵘倒是觉得安心,竟又沉沉睡去了。 “唉……睡吧,睡着了便什么都忘了……” 魏沧行抱着燕嵘轻轻晃动着,又不断轻抚其背脊,可他哪知怀中人的梦。 燕嵘又见到了自己的那缕恶魄,实在是避无可避。 恶魄笑道:“哈哈哈,看来本座要经常与你见面了~” “……你可知,明日我便要上那天问台,都是因为你,他们要问我的罪。” “分什么你我?重活一世,是傻了吗?” “……” “哈哈哈,你刚刚说天问台?是烈阳殿?你惧他们?”恶魄肆意狂笑起来,“你现在怎么连烈阳殿都要怕了?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我动动手指,皆是要化成灰的!” 燕嵘只道:“放在以前自是不惧,可如今我身陷囹圄,又无甚修为,岂不只能任人宰割?” 恶魄冷笑着朝燕嵘走来:“所以说啊,只要让本座操控这副肉身,咱们的修为便回来了。” “不可能!让你获得这副身子,继续做十色齐谜的傀儡吗?!” 恶魄竟是一愣,燕嵘继续道:“为何还听他的话?为何还要为他卖命?前世之景,你真想让它重演?” “……主的大业,需要有人为他铺路,待主业成,咱们失去的一切,可都会回来的!”恶魄逼向燕嵘,“所以啊,你只要乖乖过来就行,不要这肉身也罢!肉身只不过困住我们的监牢,你懂吗?打破他!你我合二为一……” 燕嵘没等他说完,一拳已是轰上,恶魄轻松接下,燕嵘吼道:“我不可能,也再不会,做那魔头的傀儡!纵使我魂飞魄散!!!你也必须停下!!!” 恶魄黑袍一甩,轻易将燕嵘击了出去。 “就你会吼?就你会这般?本座也恨呐!为何你能重获新生,可以在这般和平里活着,本座却要独自沉沦于血海,要面对那么多……你可知……吾心已如寒铁,唯血浸之方能暖!你叫本座如何能停!!!” 燕嵘倒地,他痛得要吐血,却什么也没吐出来,只道:“如寒铁?不过是停下便可见万丈罪渊……你不敢面对罢了!” “你就敢?”恶魄气息平缓下来,又道,“不妨告诉你一件事,阿清他,并没有死。” “!!!” 燕嵘大惊,前世的元清,他的阿清没有死? “那……那他在哪?!” “哼,为何要告诉你,浪费口舌,说与你,你也没能耐把他带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燕嵘咆哮着,可恶魄只轻轻抬眼,漠然地看着焦急的燕嵘,不言片语。 “你说啊!阿清他怎么了?!”燕嵘急得扑上去,却扑了个空,“说啊!元清到底在哪?!” “你现在连自己都保不住了,知道他下落又如何?可本座却想知道……为什么你会跟魏沧行走到了一起?” “……” “他是我们的死敌啊,你怎么能跟他走到一起?你还是燕嵘吗?你是吗?” 恶魄猛地凑到燕嵘耳边,歇斯底里地喊道:“杀了他!杀了魏沧行!杀了他!” “你!给我闭嘴!”燕嵘一拳轰了过去,恶魄消散,他也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仍在魏沧行怀中,牢外天空已经放亮了。 他无法忘记梦中与恶魄的对话,阿清他没有死!恶魄现在不说!他终有一天也会看到恶魄的记忆,看到恶魄在前世经历的一切,到时便可知元清下落! ☆、天审 燕嵘正恍惚着,空荡荡的牢房里传来脚步声,牢门前来了几名侍从,他们都拿着一捆绳索,领头人将牢门打开,这些人将绳索绷直,朝师徒二人走来。 魏沧行刚刚睡醒,刚睁眼便看到这群人,忙是叹道:“终是来了,徒儿莫怕,天问台可不是想上便上的,咱们就把它当做一次游玩,观景便好!” 燕嵘:“…………” “哈哈哈,你心态倒好,给我捆严实咯带走!” 穷途狱不远处的天问台上,满座威严庄重的气息仿佛遏住了行云,身着重铠的侍卫们将天问台围住,看着便觉得半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那高高钟楼里,是一尊明晃晃的,刺眼无比的金钟,其光芒仿佛能照亮黑夜,似能烧化一切罪恶……魏沧行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些人连夜给这口钟抛了一次光,他上次来时这钟可是都落了灰的。 坐于那高台上的,便是审官和从各仙门来的观审人士。 那审官头戴莲花图腾乌帽,一对不长不短的帽翅翘在帽子两侧,其身着烈阳殿高阶锦色官袍,端坐于高立着的判桌后。 天问台下又站着黑压压的一群人,这些都是来看热闹的百姓,不过这热闹可不便宜——十金通票,所以在此地的大都是无聊的乡绅富豪。 底下人吵吵嚷嚷。 “犯人怎么还没带上来?” “诶哟,你急什么?还能让他们逃了不成?” “诶诶!听说这次的可不简单呢!那恶人攻的可是青龙山,你知道那里有什么,还有还有,盗走凤凰阁七宝灯的也是他。” “啊?这般罪人还审什么啊?直接处决便是了。” “你太年轻!不用天问台,烈阳殿怎么收我们票钱呐?你说是不是?” “啊哈哈哈……” 人群笑了开来,没人注意到天问台东面一处小屋里,那些侍卫们已是将师徒二人押到这。 二人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绑了捆仙索,魏沧行只觉周身灵力调动不开,还全部压到了会阴处,他终是憋不住,这一股子气从后面走了出来。 “看什么看?谁叫你们捆得这般紧?” 侍卫捂鼻道:“你若急,我便带你去一趟,这可能是你此生最后一次如厕了。” “呸呸呸!我又无罪,惧你们做甚!吓唬我,等我出去可得找你娘亲讨教讨教!” “诶你这……” 领头人道:“别跟他废话,时辰到,该押上台去了。” 那侍卫使了死劲,把魏沧行押得生疼,师徒二人被押着来到天问台中央,侍卫们又朝二人小腿上狠打一板,魏沧行诶哟一声,跪了下来。 燕嵘倒无甚反应,只静静跪下,屈辱感?没有。前世他可是把这天问台变成了养猪场的,现在再看那群人有模有样地坐着,只暗自觉得可笑。 问吧,问出些什么,可别吓着你们。 台下众人终是看见了那攻山盗灯的魔头,又都不敢相信。 “啧啧啧,你们说是哪个?” “……我觉得哪个都不像,一个看起来破烂,魔头能这般不体面?还有一个不就是一小孩吗?怎地会有那般通天能耐?依我看……这二人皆不像那作奸犯科之人。” “哼!说不定就是他们胡乱抓来的无名小卒,哪里是什么魔头?骗我们票钱呢!” “诶?有道理!有道理!烈阳殿退票!” 不知谁人起了个头,如潮涌般的,众人也跟着喊起来了。 “退票!退票!退票!” 台上的审官看着很年轻,似是新来的,也是,几十年才有这么一次,上任审官早就成一捧黄土了。 “台下这是怎么了?怎么无缘无故喊起退票来了?” 坐于他身侧的副审官摇头道:“谁知道呢,别理他们,那个谁,过来。” 一侍卫走了过来。 “你去跟他们说,退票的远在天竺,他们要退便去那退吧!” “……是。” “还有,安排下去让舞女们上吧,待那日晷针走到红色时才是审问之时。” 原来天问台上还有一日晷,上面一时刻抹着鲜红,针影照到此处便是烈阳殿所谓的天审吉时。 于是乐声奏响,舞女们上到台前曼妙舞动起来,魏沧行满脸的不可思议,他转头看看舞女又看看台上众人,骂道:“这……这是在干什么?她们怎么在我们身后跳起舞来了?看我们跪着很好玩吗?” 燕嵘只无甚反应,看来烈阳殿内部换了群新人,要是以前那帮老头,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当日晷上的针影渐渐移动到那一抹红色时,审官突地拍了一下案,此声响彻云霄,舞女们纷纷下台,周遭嘈杂声也渐渐平息。 钟楼里金钟厚重地响了起来,满天满地都开始弥漫这金钟之音,悠悠扬扬的怎般也断不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金钟共响了三下,那余音平息后,那审官才缓缓打开一卷案牍。 “近来青龙山异动频发,烈阳殿善恶使多日查探异动来由,原是一恶魄作乱于世,其竟妄想夺走压于青龙山下的千年邪武青龙剑。” 说到此处,台下又是一片哗然。 审官接着道:“肃静!此恶魄现已与台上那少年合魂,烈阳殿善恶使特此将其缉拿,又因事关重大,且牵涉凤凰阁七宝灯丢失一案,需押至天问台受审。” 审官合上公文,又一拍案板,对台下喊道:“魏沧行,上前答话。” “为什么我先?”魏沧行嘀咕着,身侧侍从将他提起带上了受审台,这台子竟发黑,看来以前跪在此处的人没少挨雷劈。 “魏沧行,祖籍不详,无定居所人士,年二十。魏沧行,本官说得可是你?” “……是,还有,这算不算一个问题?” “……本官一问你,可有参与此次煞星教攻山夺剑之事?” “没有。” 众人忙看向那口金钟,一点动静都没有,可台上人竟一脸诧异,议论纷纷。 审官轻整衣领,继续问道:“本官二问你,可知你这徒弟,也就是你身后的燕嵘,他的来历及身份?” “不知道。” “铛~~~” “知道知道知道!以前不知道!我我我现在是知道的!” 豆大汗珠爬上他的额,若这玩意再响一次,他就要变成渣渣了。 审官冷哼一声,又思忖片刻,只道:“说!” “说什么?” “你徒弟的来历!” 魏沧行又问:“这应该也算一个问题吧?” 审官怒斥:“不算!快说!” 魏沧行心一下便慌了:完了完了!自己若说真话,燕嵘命怕是不保,自己若说假话,那钟…… “啊啊!他是他是……我故人之子,那个那个……我看他天赋异禀,就……就收做徒弟了!就……就这些!” 魏沧行豁出去了,一口气说完,眼一闭身子一缩,金钟未响,他喜出望外,抑不住满脸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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