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还真是个高冷男神。”林西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嘴上却问道:“指挥使为何要去广宁?可是有何特殊缘由?” 自从他在广宁一战成名后,很多人得知了他的身份,都曾好奇地问过他很多问题,还从未有人问过他为何要去广宁。 广宁与他而言确实有特殊意义,他母亲孙玉莲的家乡在广宁,一次外敌入侵,让她家破人亡,只剩下她一个人流落在外。 后来,她漂泊到京都,自卖自身进了国公府,侍候体弱多病的焦齐,两人日久生情,初尝禁果后,孙玉莲怀了孕,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焦齐明白瞒不住了,便向老国公坦白了此事。 老国公听后大怒,便想将孙玉莲赶出国公府,两父子也因此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而焦齐因情绪过于激动,不慎病发而亡。 老国公白发人送黑发人,后悔晚矣,便将孙玉莲留了下来,让她以未亡人的身份,送葬了焦齐。 孙玉莲虽然悲痛欲绝,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得不坚强起来。怀胎九月后,她顺利生下焦战,却在焦战满月酒后,留书自尽。 “广宁是边陲重镇,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微臣去那儿,一是保家卫国,二是为磨炼自己。” 林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清楚剧情,自然也了解焦战去广宁的原因,只是他不想说罢了。 两人说话间,春喜从外面走了进来,将泡好的茶分别送到林西和焦战手边。 “你下去吧,除非父皇传召,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主子。” 林西端起茶杯闻了闻,小小地抿了一口,道:“茶香浓郁,入口顺滑,还有回甘,味道不错,指挥使也尝尝。” 焦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点头说道:“确实好茶,谢殿下恩赐。” “这也是父皇赏我的,我只是借花献佛。”林西伸手将茶杯放在桌上,问道:“指挥使可还记得是第一次上战场是何时?” “朝晖六年秋日。” 林西点点头,道:“秋收时节,看来那些蛮人是来抢粮食的。指挥使第一次杀人是何种感觉?” 随着林西的提问,焦战的思绪被拉远,重新回到那年的战场。秋收时节,田里的粮食该收了,那不止有百姓的口粮,还有军队的军粮,是严寒冬日他们熬下去的保障,所以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们提前收到蛮人将在夜间突袭的消息,便在他们来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那是他第一次上战场,紧张到手心全是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等着蛮人过来的方向。由于太过紧张,他有一瞬间的失聪,未听到上官的命令,见身边的人都冲了出去,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冲了出去。 他拿着兵刃挥砍,都是本能的动作,完全忘记了所谓的招式,身边不停地有人倒下,有他们的人,也有对方的人,有的是被一刀捅死,有的是被砍掉了脑袋,还有的被拦腰斩断……残肢断体在身边飞过,鲜血染红了软甲,他麻木地挥舞着手里的兵刃。 “砰!” 焦战被一脚踹在地上,他愣愣地看着骑在马上的蛮人,竟害怕的无法动弹,眼睁睁的看着他举起长刀,狠狠地劈了下来。 “我要死了吗?” 在这个念头升起时,他的身子猛地被人抱住,朝着一边滚了过去。他呆呆地看着身上的人,那是他们百户所的百户杨超,平日里对下属十分严厉,他们从未见他笑过。 “不想死就动起来,把这些人当成靶子,他们不是人……” 焦战第一次觉得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如此清晰,一只长箭贯穿了杨超的身体,他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他身上。 焦战被压在地上,伸手抹了抹脸上的鲜血,温热的.带着腥味,让他的胃一阵翻腾,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杨超用尽全力打在他的脸上,虚弱地说道:“要……活着!” 杨超的话重重砸在焦战的心上,让他想起京中的祖父,若是他死了,祖父怎么承受得起。 焦战将杨超的身子小心地推向一边,重新拿起兵刃,与冲过来的蛮人厮杀,心中拼命地告诉自己,他们不是人,他们只是木桩,会动的木桩而已。 深陷在回忆中,一时无法自拔,让他心里止不住发寒,突然他的手被人握住,温热的感觉终于唤回他的神智。他怔怔地看过去,一只苍白的手正紧紧握着他的手,明明那般柔弱无力,却轻易给了他温暖和力量。 “指挥使可还好?” 少年清亮的声音传至耳边,让焦战彻底回了神,脸上难得有了表情,道:“让太子殿下见笑了,微臣惭愧。”
第20章 “臣惭愧!” 林西安抚地拍了拍焦战的手背,端起桌上的茶盏给他,道:“指挥使喝口茶定定神。” 被一个少年安抚,焦战不禁觉得脸上有些发烧,道:“多谢殿下。” 见焦战有些不自在,林西笑了笑,道:“指挥使当年上战场不过少年,平日便是再英勇无敌,也是未曾上过战场,故而面对鲜血飞溅.残肢断体横飞的场面,会惊惧.会害怕,甚至会胆怯,这都是人之常情,指挥使不必放在心上。若是见到尸体就兴奋,那才是真正有问题。” 林西能说出这番话,让焦战有些不可思议,也让他稍稍卸下防备,压在心底许久的话,竟不自觉地说出了口,道:“当初年少轻狂,不知战场凶险,一意孤行,离开京都,不仅自己差点死了,还连累了同袍,实在令人惭愧。” “身为武将,为国家为百姓马革裹尸是荣耀,更何况他还救了同袍,为林国保下一员大将,若那军士泉下有知,定欣慰不已。再者,以指挥使之为人,定会保他家人平安顺遂,他也算死而无憾了。” 林西的话说到了焦战心坎里,让他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觉得面前的人,与他认识的相距甚远,或许他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指挥使在边疆八载,可有哪场战役最让指挥使难忘?” 林西主动转移话题,避免了焦战的尴尬,让他心生好感,道:“最让臣记忆犹新的不是哪场战役,而是广宁的冬日,寒风刺骨,滴水成冰,每年都有冻死.饿死的军士及百姓。” “饿死?军中粮食不足?” “嗯,广宁山穷水恶,粮食产量偏低,再加上天灾人祸,每年的收成都不足支撑大军消耗,朝廷虽有军粮补充,可运到广宁,已所剩无几。” “指挥使是说有人胆大包天克扣军饷?” 听林西这么问,焦战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回殿下,克扣军饷一事已成惯例。” 林西闻言眉头皱紧,道:“广宁本就是苦寒之地,将士们不辞劳苦镇守边疆,本该犒赏.嘉奖,却如指挥使所言,甚至连温饱都不能保障,简直岂有此理!指挥使可曾向父皇提及此事?” 林西清楚焦战跟他提及此事,是想利用他将此事告知林扈,不过林西并不在意,他自小就敬佩军人,还想大学报考军校,听到边疆军士因贪官污吏,竟然连温饱问题都不能保障,心中动了真怒。 “提过,曾在广宁时上过折子,只是一送入京都,便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这次臣回京述职,还曾当面向皇上奏请,只是皇上说此事牵涉甚广,还不是出手的时机。” 林西点点头,道:“既然父皇这般说,那就是已派人暗查,只是还不到收网的时候,指挥使莫要心急,此等关乎边关安危的大事,父皇定不会坐视不管。” 焦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西。 林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出声问道:“我脸上可有不妥?” “殿下,您似乎与传言有些不同。” 林西心里‘咯噔’一声,心中暗骂自己不知不觉又说多了。他强装镇定道:“传言?有句话不知指挥使可曾听过,‘造谣无责,传谣无阻;中谣无助,辟谣无路;驳谣无效,破谣无趣;老谣方去,新谣无数’。” 这句话是当代作家余秋雨在《吾家小史》中所写,焦战不可能听过,林西这属于明知故问。 焦战沉吟了一会儿,摇头说道:“臣才疏学浅,未曾听过,还请殿下勿怪。” 林西莞尔一笑,道:“这话是我今日刚说的,指挥使自然没听过,我只是想说传言不可尽信。从出生到现在,我一直住在宫中,甚至极少踏出东宫,可我做的每件事,都会很快在京中流传,指挥使不觉得奇怪么?” 焦战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道:“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 林西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父皇虽然疼我.宠我,却是政务缠身,能陪在身边的时间甚少。我虽贵为一国太子,却没了母后照应,也难免寄人篱下。我承认有些事确是我所为,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我不想父皇在繁重的国政之后,还要为我操心。” 焦战的眼神闪了闪,道:“殿下为何与臣说起这些?” 林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欣赏指挥使之才干,将来定是林国的肱股之臣,也想让指挥使了解真正的我。父皇现今年富力壮,我可以安然无忧地活在他羽翼之下,但父皇终归会老去,无论是身为人子,还是一国储君,我都要为将来做打算。” 林西的话明着在说‘你小子很有才干,我想拉拢你,跟着我干绝对前途无量。’ 焦战看着林西沉吟良久,忽而勾唇一笑,道:“朝中那么多大臣,殿下为何偏偏选上我?” “若刚才指挥使未提及朝臣克扣军饷一事,我会再考察一二,但指挥使提及此事,便已说明指挥使并未被官场的污秽所染,有颗为国为民的真心,我所需的便是指挥使这种人。” 林西的话有奉承的嫌疑,却听得焦战心里一阵舒坦,他长出一口气,道:“今日与殿下一番畅谈,臣受益匪浅,殿下放心,臣是林国人,臣忠心林国君主,誓与林国共存亡。” 林西闻言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果然是官场老油条,我拍了这么多彩虹屁,直接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林西正要说话,殿外传来春喜的通秉声,道:“主子,晚膳已备好。” “正厅备膳。” “是,殿下。” 林西起身下床,焦战也起身退到一旁。 林西瞥了他一眼,道:“劳烦指挥使为我更衣。” 焦战一怔,他长这么大,还从未为别人更衣。 林西见状眼底闪过笑意,道:“衣服在屏风上挂着。” 焦战回了神,心情复杂地走向屏风,拿下了上面的外衣,回到林西身前,见他抬起双臂,焦战抖了抖衣服,替他穿在身上。 林西看向焦战,见他拿着腰带一动不动,道:“指挥使?”
第21章 “指挥使?” 焦战挣扎了片刻,道:“恕臣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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