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城鸣过来接生了一天,李家除了要给他接生的银子之外,还要管一顿晚饭。 李家跟他熟,家里的女人们早已经弄好了香喷喷的酒菜,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进屋喝酒吃菜去了。 等天快黑的时候,李家大郎才送赵城鸣回去。 送完人回到家,李家大郎对李老头说道:“爹,我打算明天上山去买一些粮草。” 李老头犹豫:“这可是得罪县太爷的事。” 李家大郎:“我悄悄去买,不叫他知道就行了。再说,这又不是什么违反律法的事,得罪就得罪了,他还能下我们大狱不成,我们可是左将军的人。” 李老头:“要不再看看?” 李家大郎:“爹,再看就买不到了,你看罗秃子今天竟敢卖我一两银子九斤,下回呢,外面买不到这种粮草,我们的马又等着它救命,他敢不敢卖我们五十两一斤?” 李老头不说话了。 李家大郎一锤定音:“我明天天不亮就出门,骑着马悄悄去。王爷在山里,我走山路,也没有多少人会看见。” 李老头:“我跟你一块去。” 李家大郎:“路那么远,您老跟着折腾什么?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我们一块去,出了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李老头也是个犟老头,“就这么说定了,早些睡,明天我们天不亮就带两个馒头出发。” 李家大郎想了想:“我还是和二郎一块去吧,您这身子骨,我怕路上出了什么事麻烦。” 李家商量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让李家大郎和李家二郎去。 年轻人阳气足,方便走山路,且两人腿脚灵活,万一出了什么事也比较好逃。 李家二郎叹口气道:“早知道有今日,上回有人过来送粮草的时候,我们不但不能推拒,还要问他多买一些。” 李家大郎拍着他的肩膀:“这回我们多买一些,要是不很贵,就买它个几百斤!”
第15章 积劳 翌日,李家大郎与二郎天不亮就牵了马骑出去。 他们从山路走,能骑马的时候骑马,不能骑马的时候牵着马走。 折腾了一路,他们到郡王府最下面的院子外时,天才蒙蒙亮。 尽管如此,路上的人已经很多,排起的长队宛如长龙。 李家大郎与二郎紧紧地牵着自己的马,跟在队伍后面。 他们稍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些人竟都是过来买粮草的。 众人不敢大声说话,都压低了声音悄言细语。 李家大郎侧耳倾听了许久,才听明白,队伍里大多数人讨论的是,买多少青粮粮草,郡王府还剩多少? 李家二郎抓着缰绳,悄悄问兄长:“大哥,我们买多少。” 李家大郎想了想:“还是两百斤?多了我们运不回去。” 李家二郎挠着脸,压低声音:“前面说才五文钱一斤,要不要多买些?这里比罗秃子卖得便宜多了。” 李家大郎望着前面排着的长龙,也犹豫了:“那你说买多少?” 李家二郎:“一百二……不,一百五十斤,回去的时候我牵着马,不骑。大哥,你说怎么样?” 李家大郎:“我看行,那等会我们跟那位爷说一共要三百斤。” 郡王府中有人出来维持秩序,并没有人敢插队。 队伍一点点往前挪,很快轮到李家大郎和二郎。 坐在桌子前卖粮草的是一名高个子挎刀侍卫,体壮脸黑,一脸凶悍之气。 他抬头看了兄弟俩粮一眼,举着毛笔问:“几斤。” 李家大郎哆嗦了一下:“军爷,三,三百斤。” 侍卫见怪不怪,手底下的毛笔飞速写着,头也没抬:“三百斤?一斤五文钱,一百斤五百文,三百斤一千五百文,一共一两半银,交银子还是铜子?” 李家大郎:“银子。” 侍卫微微侧头:“拿着筹子去那边验银子的成色,交过银钱便可去领粮草。一百斤送十斤,共领三百三十斤粮草。” 李家兄弟连忙弯腰接过筹子,谢过侍卫后,顺着侍卫所指的方向去了。 交银子,称粮草,捆粮草,每一步都有不同的侍卫在等着。 这些侍卫都是凶神恶煞的高壮汉子,打起交道来时,却又都是好脾气。 李家兄弟的马背上很快各绑着一百六十五斤粮草,粮草绑得结实不说,绑粮草的粗麻绳还是郡王府送的。 粮草绑好后,他们走到最后一处。 那名侍卫仔细查验过李家兄弟马背上的粮草,伸手拔了拔,确定粮草结实了,从腰间提起一个葫芦,又抽了一张纸,似乎从葫芦里倒了什么出来,三两下用纸包上。 天还没亮,李家兄弟看不清那是什么,只是侍卫的动作格外轻柔谨慎。 侍卫小心托着手里的纸,叫李家大郎伸手来接。 “军爷?”李家大郎懵了,看着手里的纸包,“您这是?” 侍卫道:“青粮粮草的种子,已经发芽了,别压着。你们带回去后挑块肥沃的农田种下去,会长青粮,长成后青粮米可吃,青粮叶可做粮草。” 李家大郎:“这……要银子么?” 侍卫一摆手:“一百斤青粮粮草送一粒种子,不用额外出银子。成了,快回去吧,路上当心点。” 李家兄弟听得迷迷糊糊,正要按侍卫的提示离开,边上又来了个挑着笼子的人。 “军爷,刚才那位军爷让我来找您。” “笼子里的是什么?羊?” “是,这羊胎里弱,怕难养活,我听说可以送来这里换青粮粮草。” “是可以,能换多少得看你这牲畜怎么样,你过去那边,那张桌子那里,他们才管换牲畜的事。” 李家兄弟在边上听面前的侍卫三言两语把人打发走。 李家大郎想起家里的小马驹,心情有些沉重:“军爷,什么牲畜都能送来这里换么?” 侍卫瞥他一眼:“得活的,情况不能太差。” 李家大郎:“小马驹行么?” 侍卫:“当然可以,活的就行。” 李家大郎谢过侍卫,兄弟俩这才一起回去。 两人走山路,道路两边的草叶与树木带着露水,将两人的裤腿濡湿。 天渐渐亮了起来,山路也好走了些,就是累。 两人走走歇歇,渴了喝山泉水,饿了吃杂面馒头,慢慢往家里赶去。 相比起两人,两匹背着沉重粮草的马状态倒是比往常还要好一些,马蹄哒哒的,并不显得沉重。 李家二郎摸着辔头:“这青粮粮草好像真挺好用,阿青和阿蓝吃完,背东西都不觉得累了。” “要不然怎么会卖那么贵?”李家大郎心疼地捏了一根捆好的粮草,“一斤草能换半斤肉了。” 李家二郎也心疼,小声道:“早知道上回那军爷送粮草来时,我们接着就是了。” “别说上回,这些粮草我们运回去后都得藏着。你长个心眼,别对外说,发子他们也莫说。” “我晓得。” 兄弟俩午后才回到家。 主要两条腿走实在太难走,两人不得不一路走走歇歇。 一回到家,他们老娘赶紧端了米粥、馒头与咸菜出来喊儿子:“粮草放那,你们先来吃口饭食。” “路上吃了馒头,还不饿。”李家大郎说道,“我先将粮草藏起来。娘,阿爹呢?” “买回了多少粮草啊?”老太太捏着围裙,“很贵罢?” 李家大郎摆摆手:“比先前买的差远了。” 他们正说话的时候,李老头拿着旱烟从屋里溜达着出来:“叫我作甚?” “爹。”李家大郎喊了一声,说道:“粮草买回来了,您看看?” 李老头磕了磕烟袋:“都在这里了?” “嗯。”李家大郎说道,“我们路上扯了些喂阿青阿蓝,发现这粮草确实好,马吃了长力气,不怕累。” 李家二郎插话:“郡王府送的东西也多,买一百斤粮草送十斤,还送一颗种子。大哥,种子呢?” “对,还有种子。”李家大郎从怀里掏出纸包,小心翼翼打开,“在这呢。” 一家人凑上来看。 黄色的纸上躺着三粒小花生米一样大的黑色种子,种子边上裂开一条缝,白色的芽苞微微鼓出来。 李家老太太伸出粗糙的手摸了摸种子:“这是树种罢?怎么会那么大?” 李家二郎:“就是青粮粮种,说以后还会结青粮米,送我们此种的军爷让我们挑块肥一点的田把它种下去。” 老太太:“我看就把它种到后院去,我浇菜的时候还能淋点水,也挡着点别人。” 一家人商量了一番种子的事。 李家大郎又把话题重新扯了回来:“现在买青粮粮草这样划算,我寻思着,不然多买些?” 李老头:“买一百斤青粮粮草,都能买两百斤普通粮草了,哪供得起?” 李家大郎:“这粮草贵是贵些,可它好啊,买五百斤放仓里,混着一起喂马,喂两个月,马的骨头架子就长起来了。到时候多卖几十两银子不在话下。” 李老头:“哪有那么容易?” 李家大郎:“试试。家里不是刚下了头小马驹,它一养好,银子哗哗就进来了。” 李老头:“还小马驹,那头小马驹快不成了。” 李家大郎吃了一惊:“我出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我瞧瞧去。” 李家的马圈里就这么一头刚出生的小马驹。 小马驹除了蹄子是黑的之外,浑身雪白,一根杂毛也没有,很是秀气。 尤其那张脸,马与马的脸并不相同,有些马的相貌好看些,有些马丑些,李家大郎也算养了半辈子马,可从来没有哪匹跟这小马驹一样好看。 李家大郎原本想好好养着,等养大了卖个好价钱,没料到他才出去半日,小马驹就趴在干草堆上,萎靡不振。 小马的眼睛已经半闭了,瘦长的腿看着很是无力。 母马在边上时不时用鼻子拱它,它也没什么反应。 李家大郎进去马圈。 这匹母马是他养的,哪怕他靠近小马,母马也并不踢他。 李家大郎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马的脑袋,再摸它的肚子。 小马身体发烫,呼吸很弱,被摸了发出细细弱弱的哀叫。 李家大郎回过头,问站在马圈外面的李老头:“爹,去请过赵大夫了么?” 李老头说道:“上午就请过了,他说胎里带弱,没法治。” “给它吃青粮粮草呢?” “也喂了些,全吐出来了。好在奶还是吃了些,看它能不能熬过来。哎,你去拿?” “我去拿箩筐,把小马送到郡王府去。” “你别折腾,当心马驹死在半路上。要送,也明早再送。” “明早再送怕晚了。我看郡王府的军爷收这些胎里弱的牲畜,他们兴许有办法帮着治一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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