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楹马上道:“殿下是要微服出访么?” 郁徵摇头:“也不必刻意隐瞒身份,低调一些,出去转转。就藩后,我们还从未在领地内看过。”
第18章 有缘 现下天黑得早。 用完晚饭后,不过黄昏,天已黑透。 圆圆的明月挂在蓝灰的天空上,明亮的月光在地上撒下一层银霜,显得格外静谧。 月华实在醉人。 郁徵在窗边看书,也看窗外的月色。 看了一会,他放下手中的书,走出去。 郁徵走入月色中,如走入水中一般,整个人都感觉到了跳动的光带那种活泼亲近的感觉吗,水波一样在他身边涌动。 他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仿佛此刻的他也变成了月华的一部分,轰隆奔过田野,越过山川,飞过河流湖泊,泼洒在广袤的大地上。 此地没有外人,也没有人发现,此刻,郁徵全身毛孔打开,无数月华涌进他的身体,又从他的身体里逸散出来,如烟如雾,效率高普通的术士十倍不止。 郁徵只感觉过了一瞬,等再睁眼时,月亮却升到了中空。 身边的熊奶草正随风摆动,比起傍晚时分,它们明显蹿高了一截,长得也更加茂盛肥嫩。 郁徵望着眼前的情景,有些舍不得就此结束。 尽管天色已晚,他还是进屋拿了个垫子出来,盘腿坐在熊奶草边上打坐。 从他身体里涌出来的月华飘散到种了熊奶草的泥土上。 随着月亮一点点升高,他身边的熊奶草渐渐冒出了白色的嫩芽,与月色融为一体,溢出的灵气涌进郁徵体内。 这么修炼的半夜,郁徵才再一次清醒。 在外面一动不动坐了那么久,按理来说,他应该会感觉到疲惫。 实际上,他现在觉得神清气爽,身轻如燕,除了有些冷之外,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郁徵满足地抱着垫子,准备回屋。 寂静的深夜中,门打开又关上,发出长长的吱呀声。 睡在厢房的伯楹猛然惊醒,翻身从床上坐起来,这才发现,郁徵居然刚回屋。 “殿下。”伯楹忙叫住郁徵,“您刚修炼完么?冷不冷?我去厨房叫水。” 最近郁徵的身体不是很好,伯楹住在厢房,方便照看。 郁徵本不打算叫醒他,听他这么说,摆手:“无碍,早点睡吧。” “哪就无碍了?您手都冻红了。”伯楹眼尖,走过来,“我叫人送热水来,殿下泡暖了身子再睡吧。” 郁徵本不想劳烦他,不过都已经醒了,确实泡泡热水会舒坦些,想到这里,郁徵便没反对。 伯楹转身叫水了。 一盏茶后,郁徵泡在了热乎乎的洗澡水里。 他将手脚泡到泛红,将整个身体泡暖和,才起身出去。 只是走两步,身上的热意退去,又恢复了微凉的感觉。 毕竟死过一回,确实会影响躯体,得想些法子。 郁徵心想着,一手擦着披散的黑发,一手拉开浴室的门要出去。 伯楹在门外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听到动静,下意识抬头往前看。 这一看之下,他呆住了:“殿,殿下……” 郁徵与他对视:“怎么?” 伯楹愣愣地看着郁徵:“我方才觉得您的长相有所变化,现在看来,好像又没什么?” 郁徵走入房中,坐在锃亮的黄铜镜子之前,看了一眼。 五官还是那个五官,气质确实会偏向他前世的气质,可要说变化,似乎也说不上太大的变化。 郁徵道:“看错了罢。” 伯楹接过巾帕帮他擦头发,闻言低头看他的脸:“方才殿下晒了月回来,总觉得月光凝成了乳,融化在您脸上一般。” 黄铜镜子略带些黄色,看肤色看得不是很清晰。 郁徵抬头看着镜子,判断不出是什么情况,只道:“是么?” 伯楹点头:“现在还是如此,您的脸真如月色一般。” 郁徵前世就是白皮,原身病弱,久不晒太阳,也白,听到这样的形容,他并不觉得奇怪,只道:“灯下可能会白些。” 明早还要出门,郁徵擦干头发就睡了。 第二天,郁徵起来的时候,纪衡约已经带着人在外面候着。 郁徵让伯楹去小院里带阿苞出来,等会一起出门。 阿苞在邑涞郡待了几个月,除长高些许外,其他没什么变化。 他见到郁徵时,还是冷着一张雪白的小脸,规规矩矩行礼叫父亲,完全看不出同龄孩子的调皮。 郁徵深知这孩子没有外表那么规矩,不然当初也不会故意跟着去邑涞书院,一直称呼父亲而非父王。 恐怕他心中的“父王”另有其人,不愿意让郁徵占了这个称呼。 郡王府上下这么多人,这小家伙应当才是最敏锐的。 郁徵摸了摸阿苞的小脑袋,带着他用完朝食,要带他出门。 养在院子里的小马霜青一见到他们要出门,哒哒地迈着蹄子跑过来,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叼着郁徵的衣袖,眨着大眼睛看郁徵,明显闹着要出去玩。 这小马本就灵性,喂了熊奶草与青粮粮草之后,更为灵性,刚出生没多久,竟有些开了智的模样。 别的不说,这撒娇的本领是一日强过一日。 郁徵抬起另一只手摸了下马头:“今天有事,你自己待在院子里玩。” “唏律律。”小马又叫了声,叼着郁徵的衣袖不肯松口。 郁徵拍拍马脖子:“等你长大一些再带你出门。” 小马歪着脑袋:“唏律律?” 郁徵猜到它的意思,笑了起来:“起码大到能驮起我再说。” 郁徵与小马对话的时候,阿苞就在边上站着,一向没什么波动的眼里流露出些许羡慕。 郁徵看他,蹲下|身,平视阿苞:“要摸一摸吗?” 小孩小脸上带着迟疑。 郁徵没等他开口,笑了一下,忽然伸手,将小孩抱起来。 小孩的脸一下就红了,似乎想挣扎,小手又不好往郁徵身上放。 郁徵轻轻将他的手放在小马的脑袋上,温声道:“可以轻轻摸一下,你们可以做朋友。” 阿苞到底还小,很快就被小马吸引了注意力。 郁徵在旁边耐心地等他跟小马玩,直到他自己玩够了,主动抬头看郁徵:“父亲,我们走吧?” “好。今天我们还是坐马车出去。” 伯楹在马车上等着,坐马车的就他们三个人,其他人都骑马。 上了马车之后,阿苞很快趴到窗口看外面的风景。 郁徵也跟他一起看,顺便帮他涂防止皮肤干裂的香膏。 现已是秋季,秋风干燥,人迎着风吹一会,皮肤就会皲裂难受。 他们坐在马车里,尚且要涂香膏。 外面的路人许多还穿着草鞋,甚至光着脚。 下了山,越往乡下去,路边的百姓穿得越差,不少人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身形干瘦,头发也枯黄。 郁徵吞吐月华以来,五感越发敏锐,视力尤其好。 坐在马车里,他甚至能看见路人脸上的毛孔。 这个时空的男女大防并不严重,路边也有女子挑着担路过。 贫苦人家中,男女的长相并没有太明显的区分,都一样干瘦、黝黑,尤其上了年纪的妇女,面孔十分粗糙,嘴唇上面长着比较明显的汗毛。 与他们糟糕的身体状况相比,他们肩上背着的柴捆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便显得格外硕大,像一座小山一样压在他们肩上。 郁徵沉默地看着外面的景象,完全没有了出门吹风赏景的惬意。 秋季,泥路两边的农田割完了水稻或豆麦,只剩下短短的茬子。 很多田都闲着,有人在上面放牛和放鸭子。 田边的水车在蔚蓝的天空下显得有些陈旧。 河里的水量不大,露出泥土河堤与一部分河床。 郁徵他们的车马队慢慢往前,从乡下又走到了镇上。 相比起大夏帝国腹地中的郡来说,邑涞郡显得格外贫穷与荒芜。 邑涞郡与郡外几个小国在前朝并称为南漳,一直是个穷且苦的地方。 镇上也只是个小镇,镇中央一条黄土路穿过,沿街开了些饭铺、豆腐铺、打铁铺、杂货铺等铺子。 铺子后面是民居,民居再后面,则是一片片农田。 今日的小镇格外热闹,郁徵他们的车马被堵在路上。 纪衡约派手下人去打探,才知道镇上今天来了杂耍班子。 镇上有茶铺,可从二楼看到杂耍。 纪衡约上前询问郁徵,是否要在茶楼休整?他们可借茶楼的地方做饭。 郁徵本不想待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低头一看阿苞脸上渴望的神色,最后还是答应了,只是吩咐:“莫扰民。” 纪衡约应下:“殿下放心。” 纪衡约翻身上马,借着手下清开的路,慢慢带着马车往茶楼走。 他们这边架势大,百姓纷纷闪避,很快露出大路。 等到茶楼时,却见茶楼外面拴着几匹膘肥体壮的马,马屁股后方还打着标记,纪衡约一看,就认出这是夏南军的军马。 纪衡约警惕地望向四周,看到了一个高大悍健的身影。 那身影似乎更早发现了他们,按着刀朝他们这边走来。 纪衡约的警惕一下达到顶峰,后退一步,正想回报自家王爷,郁徵已经出现在马车外。 郁徵站在马车前,左行怀冲他抱了抱拳,眼尾露出一丝笑:“殿下。” 郁徵:“左将军怎么在这里?” “有缘分?”左行怀带着笑意解释道,“镇上有大集,每逢四、九,夏南军便会过来采购。” 郁徵:“每回都是将军来么?” “自然不是。”左行怀脸上的笑意更明显,“这不是有缘么?”
第19章 黄仙 郁徵看着左行怀。 这厮的态度着实放松,放松中还带着一丝诡异的亲近,这让郁徵心里直打鼓。 左行怀在桌子前,并不畏惧他看,眼中的笑意一直挺明显。 郁徵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开口:“左将军不担心与我来往过密,引起缪钟海背后的猜忌么?” 左行怀面色不变:“殿下如此担心,不如末将让您一劳永逸?” 郁徵转头看纪衡约:“衡约,将左将军的话记录下来,今日左将军在郡守缪钟海一事上答应令郡王府一劳永逸。” 纪衡约手底下机灵的侍卫立刻去底下拿了纸笔,纪衡约也真将刚才的话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 左行怀一笑:“殿下防我甚重。” 郁徵反问:“难不成将军对我全然不设防?” 茶楼下的杂耍已经开始。 杂耍班子的人“得儿隆冬”敲着锣鼓打着铜钹,吸引四面八方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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