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到我的主检医师,他看完我的报告单后,拍着胸脯和我说,你很健康。 石头终于落了地。我紧攥着的手松开,沿着走廊往外走,走动中我总隐隐觉得自己该干些什么,摸到口袋中的手机,按开屏幕,时间显示此时是上午十点半整。 嗯,十点半,还早。 我咬着唇,觉得身体健康这个消息应该告诉某个人。 思来想去,反应过来时,我的手指已经替我按下拨打按钮,电话被迅速接起,那头传来宋西川的声音。 “喂。” “何知?” “呃......我......” 一句身体健康就这么被紧紧锁在喉头,我想发出声音,却觉得喉咙疼得要命,像死死吞进一块木头。 “喂?” “......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在医院?” “我来接你,好不好?” 我感受到宋西川平静的声音崩开的一条裂缝,那瞬间好像夹杂了许多的情绪——紧张、焦虑、害怕——我忽的挂断电话。 宋西川的话语被嘟嘟声取代,我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空洞像放大的牢笼,将我笼罩其中。我艰难地吞咽,头有些疼。 直到医院的大厅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丁舒云,林召刚分手不久的前女友。 她认识我,我也认识她,几秒前我们遥相对视,出于礼貌,我现在必须过去和她打个招呼。 丁舒云见我走近,扬起笑脸,略带吃惊:“你怎么会在医院?” “我来取体检报告,”我很自然地顺着问,“你呢?身体不舒服?” “没有,我没有生病,”丁舒云忙摆手,耳后挂着的一缕头发因身体的晃动而垂下,“我也是来做检查的。” 我瞥见她手里的小袋子,“已经做完检查了?” 她答得很快:“对,做完了,没什么问题,一切都好。” 我没去问她具体做了什么检查,这些涉及到个人隐私,而我见她眼神飘忽,估计是寻不到什么话说,觉得有些尴尬。 我思索片刻,想随口说两句缓和气氛,“我朋友说,身体是自己的,要好好爱护,要对身体负责,不能因为工作原因或者其他方面的事情就放任自流。这些天我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出什么毛病,但是还好,目前看来一切健康。” “健康就是最大的幸运,要多听医生的话,好好保持下去才行。特别是女孩子,如果一个人在外地,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把心里憋着的话一股脑说出,这才发现丁舒云已经愣在我对面,我嘴角一抽,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说了很多无关的题外话。 “不好意思,一下就说多了,”我摸了摸后脑勺,“你检查做完了,要一起走吗?” “不用了不用了,”丁舒云在我的这番话下显得有些局促,她摆弄着手指头,往后稍退了一步,“我还有点事,你先走吧,再见。” 我本想借着几分钟的脚程和她提一嘴林召的态度,但她既然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停在她身边,和她道了再见后,我一个人往医院门口走去。 丁舒云今天给我的感觉怪怪的,说话风格也不太像以前那样豁达,倒是推三阻四。 快走到烈阳下时,我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丁舒云仍站在原地,长发盖住她半边脸,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给林召发一条短信。 短信刚发出去,下一秒,宋西川的电话就火急火燎地打了进来。 彼时我正站在医院大门口,左侧是交警亭,右侧是小卖铺,耳边是宋西川焦急的声音。 难以想象此时的他会是怎样的表情。 明明前几天在叫我不要紧张的是他,现在真正紧张的人也是他。 “何知,你在医院吗?” 我踢了踢脚边的石子,“我刚从医院出来,怎么了?” “你刚刚——” “哦,我没事,”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补充道,“我前面就是想和你说检查结果一切正常,我健康得很。” “......” 对面静默了很久,我只能隐隐听到车门关开的声音,和宋西川微不可闻的喘息声。 这是怎么了? 我捏了捏手机,“喂?不说话我就挂掉了啊?” 那头长呼出一口气,伴随着汽车的启动声。 “......你确定检查无误吗?”宋西川像是被我逼出这句离谱的话来。 “在正规医院体检的,”我盯着马路对面的人行道红灯,努努嘴,“肯定没问题。” “血常规做了吗?肝功能检查,肝脏B超,CT,都做了?” “CT没做,B超做了。”我说。 “......” 等了几秒,电话那头没再传来什么声音——宋西川又不说话了。 远处一对男女在医院大门口吵起架来,那声音大得要命,仿佛要把屋顶都掀翻。我像周边的人一样,看了一眼,默默收回视线。 要是我能读懂人的心思就好了,这样我便能知道宋西川不说话时,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红灯变为绿灯,车流停在斑马线一侧,我迈动腿,和宋西川说:“不说了,我过马路,挂了。” “等等,我过来接你。” “不用,”我习惯性推拒他,“我想在外面吃,你自己找个地方解决。” “我来接你,已经出门了,”宋西川像下达命令般,“中午我们一起吃。” “......知道了。” 最终面前这条斑马线我还是没有跨过去,它只被我踩了八步,前进四步,后退四步,宋西川让我在原地等他。 西苑路过来医院的车程稍微有点远,大约需要三十来分钟。 二十几分钟过去了,我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眼睛在四周胡瞟,结果我没等来宋西川,倒先看到了丁舒云。 她从医院大门缓缓迈着步子出来,结果一扭头便看到了站着跟个傻子似的我,又露出和先前一般的惊讶。 “何知,你怎么还没走?” “我在等人。” 丁舒云挤眉弄眼,充满调侃地笑道:“豁哟,在等女朋友吗?” “当然不是,我哪来的女朋友。”我差点被她的语气逗笑。 “等什么人呢,等这么久,你是不知道林召他也——”丁舒云的话戛然而止,像是一根弦突然断了似的,没了后续,她眼睛往别处瞟,里面暗含着我读不懂的情绪。 她紧接着比了个手势,“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不说了。我先走了,去找个地方吃饭,拜拜。” 我刚想和她说再见,旁侧便传来一声暴躁的喇叭鸣笛,我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转头一看,是那辆熟悉的黑车,宋西川的。 我朝车边迈了一步,却见丁舒云站在原地没动,狂烈的好奇心驱使着她,她似乎在努力看清车里坐着的人究竟是谁。 “我朋友到了,我先走了。”我朝她点点头。 宋西川用手腕支楞着脑袋,见我上车,才悠悠握住方向盘,将视线回落到车的正前方,踩下油门。 上车时,我偷摸着打量了宋西川几眼——他额前的发丝微乱,像是用手掌捋过而留下的痕迹,眉头紧皱,连身前的衣服也不太平整,还有...... “何知,”他突然叫我,打断了我视线的下移,“你刚刚在和谁聊天?” “丁舒云?林召的女朋友,”我顿了顿,改口道,“呃,前女友。” 他拉长声调噢了一声,竟带了些委屈,“我的车停在路边,等了你半分多钟。” 我觉得好笑:“二三十秒而已,怎么了?” “没什么,看你还聊得蛮开心。” 我点点头,解释道:“因为是认识的朋友,前面在医院也碰到她了。” 碰到红灯,车停了下来,宋西川扭过头对我说:“我也是你的朋友吗?” “你......”我嘴角一抽,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珠子一滑,堪堪落在我下半张脸上,微眯着,神情晦涩不明。 我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先前和丁舒云再见时,我把宋西川称为我的朋友,当时车窗大敞,宋西川自然也听得清我说的话。 可这个问题本身没有回答的必要,年前宋西川偶尔会因为这个和我犟上一两句,我没想到直到现在他还在意这个。 宋西川像是坚决地争执着,要我在心里为他划出一亩三分地,让他与别人相比带有明显不同的标签,真是无聊。 他是如何又有了这样的情绪波动,我不明白,也懒得去猜,我只能和他说:“你不算。算不上朋友,也算不上恋人,现在撑死算舍友。” “舍友,”宋西川发动汽车,懒洋洋倚在窗边,半晌才用着他那低沉又带着些颗粒感的嗓音缓缓说,“还行吧,舍友,中午想吃什么?” 我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显示我健健康康的检查结果反倒让我有些没胃口。 我和宋西川说随便,他也就真一声不吭带我去了个随便的地方——上次那家离西苑路不远的小炒店。 正值饭点,店里人不少,嘈杂的人声伴着炒菜声倒让空气里充溢着活跃因子。 我几乎是跟在宋西川身后把菜浏览了一遍,口都没开,思绪游离。他一句话也没问我,就直接点完了单,等到菜上齐后,我才发现大部分都是我平日里爱吃的。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筷子,吃了几口后,终于忍不住说。 “宋西川,你记忆力蛮好的嘛。” 宋西川看了我一眼,似乎对我说出的话表示不解:“就这么点东西,有什么记不住的。”
第17章 大价钱占卜 啊,确实。 相比起我来,宋西川记住的这些只能说微不足道。 宋西川胃口很挑,我在厨艺方面初有成就时,迫不及待地向他展现自己的手艺,结果第一顿就被他贬得一文不值。 这个又太酸,那个又太甜,他好像对每道菜的要求都不一样,也有固定不吃的食物,口味挑的很。 那时候还在上大学,我只有周末能抽出点时间好好研究研究。这也得多亏了宋西川,否则我还不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天赋这么高。 但自从宋西川搬走后,我也没了钻研做饭的心思,自己下厨的时候,经常随便搞个一菜一肉就解决了,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 宋西川的口味偏清淡,我的口味偏浓烈。久而久之,我觉得我脱离了清淡的囚笼,飞奔进酸辣的怀抱,但过年时宋西川拿着鲫鱼上门,我才发现——囚笼的门打开了,而隐形的镣铐依然在我脚踝。 宋西川最爱吃的鱼是什么?是鲫鱼。 最喜欢的做法是什么?是红烧。 红烧鲫鱼都有什么步骤?都需要哪些食材?具体的配料份量是多少? 这些问题我都能瞬间一一答出,甚至给出几种不同的家常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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