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前可太经常做给他吃了。 而宋西川自己学会了,甚至做得也不比我差,如果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对于他的意义又泯灭掉几分。 那么他——我眼皮一抖——到底为什么需要我呢? 宋西川对我疑惑闪烁又充满探究的眼神视若无睹,他夹起菜,放进我碗中。 紧接着和我说:“多吃点。” 我和着饭机械地吃下碗里的菜,仍紧盯着他。 宋西川的眼神飘忽,一会儿闪到桌角,一会儿闪到我的眉眼,像是憋了许久,才淡淡吐出我的名字:“何知,你的体检报告——” “怎么了?”我轻声问。 “......没什么,”良久,宋西川从嗓子中研磨出一口气,“过阵子你再去医院,做一次肝脏CT,看看——” “你有事瞒着我吗?”我打断他,挺直了背,舌尖舔过上颚一圈,状似无意道,“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 宋西川的眉眼向下掠一分。 “某些,你知道的,但是我不知道的。”我提点道。 我观察着宋西川的神色,其实仔细看来并无异常,除了微动的睫毛和不愿直视的眼睛,其他的一切都平静得很,就如他本人一般,不会出卖自己的心思。 宋西川还是不说话,也许是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但我先他一步敲下审判的法槌。 “你有事瞒着我,宋西川。” 我肯定地说。即使我只有几分把握,但这并不妨碍我说出该有的气势。 “你是不是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瞒我?”我又反问道。 宋西川的漏洞太多,刻意强调的语句太多,多到让我完全没办法忽视,而现在全全串成一线,倒是清晰了许多。 我很肯定宋西川没有想把这个秘密埋葬在肚子里,他要是想瞒到地老天荒,那无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可这其中还是有些无法想通的问题。 宋西川再一次沉默,他的下颚线在我脑中像是被拉成一条曲线优美的冰带,无限延长,延长到尽头,凌厉却温柔,我的思绪也跟着飘忽旋转,直至他的喉结上下一动。 “是。” 他很干脆、又很坦然地承认了。 我略微一愣。 什么? 没等我反应,他又揣着那平静刻板的语气说:“这里面当然有理由,也许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宋西川对上我的视线,“如果你想听的,我就会和你说。” ......他太认真了。 而我...... “我......” 这一个字,就仿佛耗尽仅存的所有力气。 我很明显地感知到,倘若我此时说了肯定的答案,下一秒迎接我的,也许是天翻地覆的改变。 天翻地覆的——关于我的身体,又或者是我对宋西川的态度、情感、一切。 第六感预兆我,而胆怯阻碍我,紧张绊倒我,害怕吞噬我。 我总觉得,这些事情我现在不想听宋西川讲,我不想让宋西川开口,我想堵住他的嘴巴,不管用什么方式,我开口也好,闭嘴也罢,只要我说—— “算了吧。” 在暗处缩了缩轻颤的手指,我呼出一口气。 宋西川脸上浮现出果然如此这副表情。 我顶着他的目光,舔了舔唇,接着说:“现在还不想听。” 桌前是丰盛的菜肴,我抿唇用筷子戳着米饭,登时觉得索然无味。 实际上我已经猜出一些。 我可能是肝脏出现了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我现在还不清楚。但听到宋西川当时那么紧张的语气,估计简单不到哪去。 到底是什么毛病啊? 病毒性肝炎?药物性肝炎?肝囊肿?肝脓肿?肝血管瘤? 算了,我压根就是在瞎猜。 我自己都不知道——宋西川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我猛地抬头看他,他疑惑地朝我眨了眨眼,看上去人畜无害好欺负,像一头大型犬一般无辜得很。 哪里知道的。 未卜先知? 我的眼眸逐渐瞪大,一个隐隐的想法在脑中逐渐成型。 啊! 宋西川是花了大价钱做了占卜吗! 花钱找大师算上一卦,就能得知目标人物的事业运、学业运、桃花运,甚至是未来身体可能出现的情况。 虽然我没测过,但听单位里的小姑娘说,有时候还挺准。 这个想法一出现,便像膨胀的海绵,马上撑满我整个脑袋,越想越有道理。 我暂时编排不出别的理由,就任由它化为了最可靠的那一个。 好在这个话题过后,宋西川并没有再问起体检报告的事情。 回家后,宋西川也不过是拿走我的报告,自己在书房里坐了个把小时。中途只因为泡茶出来过一次,上厕所出来过一次,面色还算正常。 半个下午过去了,我有些手痒,想做点有意思的事情。 估计宋西川在工作,我就没去打扰他,四点的时候换完鞋独自出门,准备去花店买几枝鲜花。 ---- 宋·专业占卜一百年·西川 六爻、八字、星盘、塔罗、梦占......——应有尽有! v我1海星,请宋大师帮您占卜!
第18章 你见过他吗 西苑路附近就有一家花店,因为前阵子工作上忙,所以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给老板送生意了。 我推开玻璃门,店里的老板还是那个年轻的清秀小伙,名字叫桂望,满族人,和我一样都很喜欢花,又因为我经常来他店里,因此成为了好友。 他的名字一看就很文艺,叫起来更是令人联想到一种由里及外的鲜花香气,当然,他本人随名,也是一个温柔的人。 “好巧,你今天在店铺。”我踏进店内,笑着和他打招呼。 “欢迎光临,”桂望正拿着小型喷水壶,弯腰拨弄他店里的花叶,闻声直起身子,见来人是我,绽开笑容,“何知?好久没看到你了。” 他放下水壶,朝我走来,“我这两天都在店里,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会去外地。” 桂望之前和我说过,他招了新店员,平日里会替他值班,所以我来店里也不一定会见着他。他似乎有半放养这店的意思,我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总归不会是因为经营不下去了。 “去外地做什么?”我随口问。 桂望说:“去清州再开一家花店,之后我估计要在清州定居了。” 我问:“你不是本地人吗?” “我是宁州人,但我先生在清州。” “......?” 桂望把我的愣怔和巨大的疑惑看在眼里,也不由得睁了睁眼,又很快缓和下来,笑着解释道:“之前太匆忙,我没和你说,因为我找到了另一半,已经定下来了,我很认真,他也是。所以这边的店铺没时间经营,我舍不得卖掉,只能加个人手。” “什么时候的事?”桂望这先生冒出来得太突然,我脑袋都有些没转过来。 我一直以为他会寻个性格温婉的女孩,要不然就是个热情开朗、正好与他性格互补的女生,结果桂望一声不吭,就把这终身大事给定下了,对方还是个男的。 桂望眨了眨眼,“去年。” “这么快。”我哑然。 “我觉得我们很有缘,我和他第一次就是在花店认识的,”桂望不以为然,“他是调香师,来宁州出差办事,路过我的店铺,说觉得我店内装修很有格调,花的包装也很独特。虽然我们没有交换联系方式,但是他第二天又来了。” 调香师和花店老板,怎么看怎么配。 我在脑海中想象了会儿,“那他一定是个成熟稳重的人。” 桂望笑了笑,“你猜得真准。” “因为我想象不出你和其他风格的男人站在一起的感觉,”我摸了摸后脑勺,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长什么样?” 桂望打开手机看了眼,“他过会儿会来店里,应该快到了,你再等等估计就能看见。” 我噢了一声。 “你今天来买什么?”桂望问。 “随便买点,我看看。” 我原本打算买点适合做干花的花束,比如薰衣草、满天星,今天店里正巧摆了白色满天星,我很快被挑起了兴趣。 “最近小束的满天星要多少钱?” “四十八,”桂望顿了顿,“你要送人吗?” “我不送人,拿回去做干花。” “要这一束吗?白色的,很漂亮,”桂望见我点头,拿起这束花去到台面边,“我简单给你包装一下,不收费。” “好。” 我应着,桂望已经弯下腰去取包装纸,而我自然而然在店内打量起来,视线越过先前那束满天星,骤然瞥见柜台边摆着几枝已经包装好的红玫瑰。 牛皮纸,黑色贴纸,红丝带...... 绝妙的搭配。 熟悉的包装一下刺痛我的神经,脑海里那晚杂乱的记忆蜂拥而至。 宋西川俯在我身前,我躲开,手掌被花刺扎出血痕,到现在依然还留点白疤,时刻嘲笑我那晚的慌乱和粗心。 我还记得那枝淋了雨的红玫瑰被我咬牙扔进垃圾桶,带着牛皮纸和红丝带的包装,一块静静躺在桶中,又接着被食物残渣覆盖,最后被丢进小区的垃圾车。 “何知,”桂望举着满天星递到我手里,我迟迟没接,他就喊我,“包好了,你拿着。” 我的视线没有移开,伸手指了指那几枝被包装好的玫瑰,问桂望:“那个,是你们店里的新包装吗?” “对,但是卖了有一阵子,因为你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所以估计没看到,”桂望说,“那是其他客人定的,待会儿客人会上门来取。” 我就说,桂望店里的包装清一色都很有他的风格,正常来说我不会认不出来,除非他出了新款。 我抿了抿唇,问他:“你还记得宋西川吗?” “记得,他不是你前男友么,”桂望理所当然地说,“虽然你和他分了很久,但中途你的感情史没什么新消息,只是一个名字,我当然记得住。” “......我的意思是,”我想着该如何向桂望形容我的问题,“如果他现在出现在你面前,你认得出他吗?” “认得出吧,他几年前也经常来我店里,”桂望看着他的花,“成年人的五官应该不会有很大的变化,虽然我现在有些想不起来,但他要是在我面前站着,我肯定能认出来。” “啊,也对,”我试探着问,“你见过他吗,最近。” “没有。”桂望回答得很干脆。 我缩小了范围,再一次问:“过年的时候。” “快复班那几天,我确实在店里,但我没看到过他,”桂望摸着下巴,很认真地回忆,旋即又突然拧眉道,“你是和他还有联系吗?” “说来话长,最近确实和他的关系搞得一团糟,而且......”我垂眸拨弄着手里的满天星,洁白的花惹人怜爱,但我却提不起好好欣赏的兴致,“很乱,我也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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