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吓唬闺女:“白天玩火晚上尿炕,小心头发都给你烧焦。” “略~”唐笑笑做个鬼脸,咬一口脆香的面皮,哒哒哒跑院里玩去了。 她真喜欢过年,嘿嘿嘿~ …… 转天,家里又蒸了一锅馒头和菜包子,还有几十个粘窝窝。 以前吃不饱饭时,粘窝窝都用高粱面混着杂面做,现在粮食打得多了,就用黏米面掺棒子面和白糖做,还要加些红枣。 刚蒸出来的粘窝窝放在白菜叶子上,面香与枣香混合,吃起来又甜又黏。 唐笑笑一向很爱吃粘窝窝,但今天刚吃半个,就把剩下的递给唐墨:“爹,我咬不动。” “让爹给你消灭——哎,这是什么?”唐墨举起那半个粘窝窝细看,发现枣核旁边嵌着一粒白点,伸手拈起来,居然是一颗牙! “哈哈哈哈哈哈!” 唐墨放声大笑,“吃个窝窝把牙都黏掉了,快让爹看看流血了吗?” 唐笑笑立刻捂住嘴巴,飞快躲姜冬月身后,含糊道:“妈,我不想掉牙。” 姜冬月瞧着闺女有点儿发慌,特意打开手电照了照,发现是上门牙左边的尖牙掉了,没有流血,但乍看像个小黑洞。 “没事儿,你这颗牙本来就松,今天不掉明天也得掉。”姜冬月安抚唐笑笑两句,又把那颗掉落的牙用纸包起来,“下牙掉了往高处扔,上牙掉了往低处扔,吃完饭去把这颗牙扔河里,很快能长出新牙的。” 唐笑笑略微放下心来,吃完饭就跑到河边扔牙,可看来看去总感觉不够低,干脆又跑到平金河边,用力将那颗牙扔出去,心里默念“快长快长”。 没有牙就得像弟弟一样天天喝奶,她要快点儿长牙! ……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乡下人年前忙碌的基本全和“吃”有关,无论穷家富户,都会尽力囤积食物,至少正月初十前不动蒸笼。 今年家里多了个娃娃,姜冬月本以为会忙得不可开交,没想到唐墨提前歇工,里外里帮了大忙,连馒头都比往年蒸得更快。 “一对、两对、三对……”姜冬月分别数出二十个粘窝窝和馒头菜包,用笼布裹起来放进提篮,对唐墨说道,“我挺长时间没见我妈了,给她送点东西。你先在家看孩子吧,晌午凑合吃顿饭,等我回来了再去赶集。” 给丈母娘送点儿东西唐墨倒没意见,但是……他皱起两道浓眉:“你会骑自行车吗?要不还是蹬三轮吧,路上稳当。” 他这辆二八大杠都快十年了,除了铃不响别的哪儿都响,并不好骑。 姜冬月白唐墨一眼:“我哪有你想的那么笨?平常不骑车是因为咱家没有,你别门缝里看人。” 唐墨不信,坚持让姜冬月在巷子里试试。“天寒地冻的,万一摔了多受罪啊,你先练练。” “那你看好了啊。”姜冬月把提篮挂到车把上,推着二八大杠在巷子里走几步,然后左脚踩着脚蹬,右脚点地,加快速度后猛然抬腿,轻松坐到车座上,一溜烟儿拐过街口没影了。 唐墨:“……?” “嘿,你妈这是先斩后奏啊。”他咂咂嘴,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闺女,慢吞吞往家走,“没了姜屠户,也不能吃带毛猪,爹中午给你们露一手!”
第56章 过年啦(补) 这辆二八大杠确实不好骑, 体型大,车座高,得往前探着身握车把。左刹也坏了, 用力捏才有点反应。 但姜冬月很久没骑过车,出门基本全靠两条腿,乍然速度快起来,心里特别畅意。过了桥头踏上小路,看远近无人,还试了试单手握把,像个摆弄新玩具的孩童。 乡下的冬季旷野辽阔, 目之所及,到处是低矮的惨绿的小麦,偶尔有几只长尾巴喜鹊和灰扑扑的麻雀飞过, 零星散落在地里找食。 有只胆大的甚至在姜冬月的提篮上蹬了一爪, 又呼扇着翅膀落到一棵干枯的榆树上, 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喜鹊登枝, 是好事儿。妈今天早上也听见喜鹊叫了,正想着应在哪儿呢, 你就过来了。”林巧英满脸惊喜地把闺女迎进屋, 张罗着生旺火,让她烤烤手。 姜冬月笑道:“妈, 我不冷,骑车过来还热呢。” 她环顾四周,发现屋里干净整齐,床头用被子裹着一小盆面, 已经发得差不多了。 “那待会儿咱就蒸吧,我今年抟的圆馍馍特别好, 没有一个起皮。”姜冬月说着,把提篮里的粘窝窝和馒头菜包拿出来放好,想想又掰了三个粘窝窝出来准备中午吃。 “从平村镇买的黏米面,特别甜,把笑笑一颗牙都给粘掉了。妈你吃的时候也注意点儿,别把牙弄坏了。“ 林巧英慢悠悠地叹口气:“唉,我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吃啥粘窝窝呀?你跟孩子在家吃吧,不用给我拿这么多。” 其实她以前很爱这一口,每年都会提前烫了黏米面蒸,能一直吃到出正月。 但今年独自住在老房子里,就没心情整这些花哨东西了,连菜包子都不打算做,只想把上供的馒头和枣花蒸出来。 姜冬月听出林巧英不大高兴,但也没办法点化三个不孝兄弟,叫他们长出良心,只好捡着高兴的事儿给林巧英学一学,又坚持买来半捆大葱和半斤肉,咣咣咣地剁馅儿蒸包子。 “过年事情多,妈你不想炒菜的时候,就蒸俩包子,别老吃咸菜。” 不知是闺女的话太贴心,还是葱味儿太呛鼻,林巧英终于忍不住擦起了眼泪,哽咽道:“冬月啊,妈生了三儿三女,现在就剩你一个好孩子了!” “春林他们仨,我是半点指望不上,全当白生养他们一场。春妮生下来,我怀里没有半滴奶,饿得她嗷嗷哭,只能送出去叫别人养,不能指望她再孝顺我。” “可是秋红她、她是家里老大,刚落草我就捧在怀里暖着,一宿一宿不敢合眼,生怕伤了。她怎么能翅膀硬了,反过来数落我?” 林巧英越说越伤心,泪水顺着皱纹往下淌,在新棉袄的前襟洇湿一片深蓝。 姜冬月边劝边问,这才知道姜秋红昨天刚来过,本是帮着扫房子、洗衣裳的,说着说着就开始嫌林桥英娇惯儿子,到这种地步了都不肯趁过年找上门要粮食。 “一口一个‘你是当妈的,吃儿子养老天经地义’,她咋不睁开眼看看,我这当妈的都煎熬成啥样了?”林巧英擦干眼泪,打了水洗手,“我要能撑起个当妈的排面,她敢咋呼半天不歇气儿吗?大过年的,唉。” “……” 姜冬月沉默片刻,找出擀面杖边擀皮儿边说道:“妈,姐姐脾气急躁,其实最心疼你,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看她这意思,其实不是嫌你惯儿子,就是气不过姜春林他们把家里好处占光了,还在村里大摇大摆过日子,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就总想着骂他们两顿,好赖出口气。” 林巧英手上捏着包子褶,闻言重重一点头:“对,冬月你可是说到点子上了,秋红她就这么个心思!撺掇我打头阵不成,就在家跟我吵吵,唉。” 姜冬月心说当然要找你打头阵,毕竟姜秋红只是个姐姐,没有当娘的名正言顺,由长辈牵头更占理。 但她从前几十年熬过来,也理解林巧英的难处。知子莫若母,仨儿子摆明了良心黑透耍无赖,林巧英又能怎么着呢? “妈,你别生气啦,我知道你不容易。大哥他们已经变成这样了,多说无益,咱们不如关起门过自己日子,不听不看也不生气,少叫乡亲们笑话。” 姜冬月擀完皮,坐下一起包包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宽慰林巧英,“大姐嘴上说得痛快,实际干不成事儿。等初二碰见了我再开导开导她。几十岁的大人了,不能总钻牛角尖。” 如此劝说半晌,林巧英终于缓了脸色,絮叨起小时候过年的习惯。等开始烧火,又往蒸笼上放了两根咸萝卜。 “蒸熟的老咸菜味道最好,回头晒干了做成疙瘩,给你们煮汤吃。” 母女俩高高兴兴吃完午饭,姜冬月刷干净锅碗,从兜里掏出十五块钱塞给林巧英:“妈,你把钱收着,初二了给孩子们发红包。” 这年月大家都穷,过年也只给小孩们发个一毛两毛,五毛正经是一笔巨款了,够炫耀好几天。 但新生儿待遇高,过年时能从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那里分别收五块钱压岁,有的甚至给八块或更多。 她得提前把红包钱给林巧英,不能过个年将亲妈那点儿零花钱掏干净。 “不用不用,我给笑安攒了钱。”林巧英连连摆手,“我现在一个人过得比从前还自在,夏天拾麦子,秋天捡棒子,吃不完的都能粜了卖钱,不用你的。” 姜冬月低声道:“妈,你别担心,这是我做裁缝赚的,家里还有好几十块,都是我的体己钱。过完年我接着挣,以后咱家肥了带你去城里下馆子,烫个洋气头发。” 她故意打趣林巧英,连说带哄地把钱放下,就骑上自行车匆匆回家。 到了家推开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姜冬月喊了声“老黑”没人应,转了一圈才发现唐墨板着脸在南棚子里蒸豆腐,唐笑笑撅着嘴趴在椅子上写作业。 唐笑安老老实实睡在被窝里,但两个眼皮红肿,脸上犹带泪痕,明显哭了场大的。 姜冬月:“……叫你看个孩子,怎么自己先把脸拉长了?” 唐墨也很委屈:“我现在脑袋瓜嗡嗡的,还能笑出来啊?” 他今儿中午煮了小米粥,熥了菜包子,捞了半颗腌好的萝卜当菜,切碎滴两滴香油醋,跟闺女吃得挺高兴。 但是给唐笑安喂奶却遇上了麻烦。 这小子平常奶水奶粉混着吃,吃嘛嘛香,到老父亲手上了却死活不往嘴里咽。 唐墨没办法,抱着儿子转圈、走路、举高高,怎么哄也不行,气得脸都黑了。结果他还没开口,唐笑安先哭上了,“哇哇”地眼泪横流。 唐墨着急忙慌地一会儿换尿布,一会儿擦眼泪,最后实在顶不住了,把唐笑安放到床上,嘱咐唐笑笑先看着弟弟,他去喂个鸡。 等喂鸡回来,唐笑安不哇哇哭了。 他和唐笑笑脸对着脸撇嘴掉金豆,你眼泪汪汪,我也眼泪汪汪,姐弟俩都委屈得不得了。 “天地良心!我真没戳打孩子!”唐墨压低声音诉苦,“我就搅和了半盆麸子,剁了几片白菜叶,能多大功夫啊?他俩咋哭成那样?我太冤枉了我……” “行了行了,别叨叨了。”姜冬月揉揉额角,“你快赶集去吧,对联跟神码都接回来,我在家哄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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