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才发现这拖拉机是李建军大伯家的,他们今年开了板厂不种地,所以一直没往回要拖拉机。 李建军爹妈碍着面子没说什么,他大伯却把唐贵奚落了一顿,还笑话他用了小半月拖拉机居然不知道给妹妹妹夫买点东西。 唐贵拿人手短,心里既恨唐墨不肯帮忙,又恨李建军故意下套,回到家肚子都气鼓了。 “妈咋就给小霞挑了这么个婆家?”他坐在棒子堆上,剥好一个就用力朝布袋里扔一个,恨不得把李建军装进去揍两拳,“又懒又笨,脾气还挺大,现在他爹妈都年轻,家里帮衬着能过日子,等他爹妈老了,他连自己都养不活!” 刘小娥暗自快意,嘴上却道:“这婆家嘛,女婿重要婆婆更重要,妈肯定是相中小霞婆婆老实了,起码不受厉害婆婆的气。” 话里有话地刺唐贵两句,刘小娥收拾三轮车出摊去了。 到街口恰碰着马秀兰买豆腐回来,张嘴便道:“家里棒子没剥几个,咋又出去乱逛?今天甭出摊了。” 刘小娥笑嘻嘻地道:“妈,我不累,你在家歇着吧。我趁今天赶集挣两块钱,晚上回来再剥棒子。” 街边晒太阳的一个大娘听见,咧开没牙的嘴笑了:“秀兰你好福气啊,看看你家小娥多孝顺,天天就知道挣钱,你可享福了呀。” “应该的,我妈年纪大了不能干活,小贵子天天催我多挣钱,甭蹲在家里吃闲饭。”刘小娥和那大娘聊了两句,蹬起三轮车走了。 “……” 马秀兰捏着豆腐回到家,进门便骂唐贵缺心眼儿。 “家里棒子捂得都快发霉了,小娥咋还光顾着出摊儿呀?这会儿十里八乡都忙着种地,集上能有几个人?她可真会躲懒。” 唐贵不耐烦地道:“不是还有你吗?咱俩就在家剥棒子皮呗。小娥出门多少能挣俩活钱儿,今年秋天光打油就花了小二十块呢。” 唐墨只有六亩地,他却有十亩地,平时光顾着高兴收粮食多了,拆伙后才发现干啥都费劲,真是亏了。 “小娥才挣几个钱呀?还不够她贴补娘家的!”马秀兰拖了板凳坐下剥棒子,还没开始就觉得腰疼,心里越发不满,“我看她就是偷懒,啥重活累活都不想干,就天天拿出摊当幌子盖脸。” “等咱家地里种好麦子,妈就跟你一块儿出摊吧,让小娥在家里看孩子。阳阳越来越淘气,我可看不住他,回头磕碰了还得花钱。” 这事儿唐贵真觉得无所谓,他两手一摊:“那你跟小娥说吧,我反正都行。”
第34章 喝农药 “随便你怎么说, ”刘小娥坐在床头,用力拍了唐贵肚子一巴掌,“反正我不行!” “你睁开眼看看, 妈是手脚勤快还是会算账呀?她平常去小卖部买五毛钱东西,回家都得嘀咕半天,唯恐叫赵大花害了。让她到集市出摊,不得把脑子累死?到时候你赔得起吗?” 唐贵捂着肚子坐起来:“唉,妈非要去就让她去吧,去几次干不成自然就回来了,你犯得着这么大火气吗?再说妈也不要我们的钱, 你权当在家歇几天呗。” “歇歇歇,你就知道歇!”刘小娥跟唐贵闹腾半宿没说通,气得拽过被子翻身躺下, 故意提高声音, “反正话给你撂这儿了, 我就是不答应!我自己干起来的买卖, 谁都甭想插手!” 她说到做到,满院的棒子不挨不碰, 有集市就和唐贵一起出摊儿, 没集市就自己去平村镇的十字街口,还给三轮车加了把大锁, 钥匙牢牢挂在裤腰带上。 不管马秀兰暗示或明说,都当耳旁风,笑嘻嘻地叫她别操心。要是马秀兰摔盘子砸碗骂咧咧,她就拿棍子敲锅砸电视, 摆足了“你狠我更狠”的架势。 马秀兰舍不得家当,只好偃旗息鼓, 但她也不是吃素的,闹腾两次无果后,她罢工了! 棒子照常剥,衣裳照常洗,但是只要唐贵和刘小娥俩人出门,她就把唐旭阳和唐耀阳饿一顿,只给水喝不给饭吃,有点零食还锁柜子里。 唐贵回家质问起来,马秀兰跳得比他还高:“谁生的孩子就该谁养!我把大孙子带到八岁,小孙子带到三岁,走到阎王殿里都得说一声有功劳!” “那你也不能饿着孩子呀,”刘小娥搂着俩儿子抹眼泪,“天天念叨孙子是你的命根子,命根子就这待遇?呜呜呜!” 马秀兰叉着腰高声骂道:“装哭不掉泪,阎王旁边睡!都快种麦子了,家里的棒子还没拔房顶上呢,我一天天干活都顾不上喝口水,哪里有闲工夫管孙子!你刘小娥连自己亲儿子都不看,还有脸哭?你看看全村有没有这样当妈的!” 媳妇哭亲妈嚎,俩儿子也泪汪汪的,来回折腾了几天,唐贵没奈何,只好自己留在家里看孩子。 但他懒散惯了,也不怎么会做饭,很快叫孩子闹得头大,加上马秀兰天天拱火,转身便和刘小娥吵起来,让她在家里老实待着。 马秀兰暗自得意,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又不是亲妈,这回准能把刘小娥压住。 没想到刘小娥更豁得出去,唐贵这边声量一高,她转身跑大街上哭去了! 先哭自己命苦,再哭儿子命苦,没多会儿就引来一群乡亲看热闹,而且人越多她哭得越惨,仿佛马上要被婆婆逼着投平金河似的。 马秀兰跟两任婆婆吵过无数次架,完全不拿刘小娥当回事儿,甚至趁机给三轮车的锁配了把钥匙。奈何唐贵扛不住,两次下来感觉脸都丢光了,等第三次刘小娥又跑街上哭的时候,他黑着脸要去找陈爱党来家里管事。 马秀兰抹不开脸:“找支书干啥?妈这就叫小娥回家来,真是不知道难看好看!” 结果一出门,刘小娥扑通给她跪下了,边哭边喊:“妈!我求求你!放过我跟孩子吧!让我跟小贵子好好过日子吧!” 说完咣咣磕头,脸上又是泪又是土的,瞧着好像遭了天大的罪。 马秀兰:“……?!” 她在石桥村本来名声就一般,这下更是被架到了火上烤,出门碰见稍微上点儿年纪的熟人,都得劝她两句,让她看唐贵面上抬抬手。 更糟糕的是,唐贵不搭理她了。 虽然全家还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但唐贵和刘小娥母子仨都拿她当空气,两个孙子尤其愤愤,看见她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掉头就跑。 马秀兰这才觉出滋味儿来,她被刘小娥耍手段孤立了! 眼下她胳膊腿都结实,就被儿媳妇拿捏得死死的,将来老了病了,岂不是更没个站脚的地方? 马秀兰越想越觉得心慌,没两天嘴角便长了俩燎泡,喝口水都疼。等到入夜,她盯着刘小娥房间的窗户,满脸皱纹都深了两分。 奶奶个腿儿的,她熬了几十年充上婆婆,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断没有小河沟里翻船的理儿! …… 身为马秀兰的另一个儿媳妇,姜冬月自然清楚她跟刘小娥的争执,唐墨还想让她上门劝劝。 “孙梅芝那么大气性,你都把她劝回来了,就随便说两句吧,老叫村里人看笑话也不像样。” 姜冬月指指自己肚子:“我怀笑笑的时候,你妈说要看孙子,一顿饭没给做过。等笑笑生出来,你妈嫌她是个闺女,一块钱没出过。现在她吵得连金孙都不稀罕了,老黑你想想,就我在你妈面前的地位,我配去劝架吗?” “……” 唐墨哑口无言,推着麦种上地里去了。 幸运的是,今年秋雨来得特别是时候,他前脚刚种完麦子,后脚雨点就掉了起来,淅淅沥沥地下了整夜。 第二天早上打开门,空中仍飘荡着疏疏落落的雨丝,在凉风中像打散的蛛网。 “嘿!这下省事儿了,不用浇地麦子就能冒头。”唐墨兴冲冲推起车子要走,又回头嘱咐姜冬月,“别出门啊,咱村就没个好走的路,你在家待着吧,省得滑脚。” “家里米面都有,我不出去。”姜冬月说着,塞过去一件雨披,“穿上,万一半路雨下大了看你往哪儿躲。” 唐墨嘟囔着“这点雨湿不透”,不情不愿地把雨披裹身上,露着板寸脑袋就出发了。 等到七点,雨势小了些,唐笑笑抱起小书包,弯着腰准备去上学:“妈,我今天跑快点儿,就不怕下雨了。” “不用快跑,妈有办法。” 姜冬月找出一个干净的小化肥袋子,将顶端两个角往里对折,弄成个三角兜帽模样,往唐笑笑头顶一戴,正合适。 唐笑笑照照镜子:“哇~这个好!我的书包不会湿,我的衣裳也不会湿。” 说完将书包斜挎在肩膀上,小手捉住袋子两侧,啪嗒啪嗒地踩着水往学校去了,远看像一朵移动的黄蘑菇。 打发走闺女,姜冬月回到堂屋,把画了红圈的那页日历撕下来,扔煤炉里烧掉,然后去天地台点燃三炷香,虔诚地拜了拜。 自打入秋,她就开始掰着手指数日子,直到老式挂钟的三根针滴答滴答地转过去,刘小娥和唐贵吵归吵,始终没闹出吃坏人肚子的事,唐墨也不可能再跟刘建设去工地,才狠狠松了口气。 但她那点秘密没法儿拿出来对人讲,只能上柱香表表心意。 “天地在上,保佑我全家平平安安……” 这回缭绕的香气不怎么直,姜冬月也不在意。毕竟下雨了嘛,细香能燃起来不灭就挺好了。 上完香独自高兴一会儿,姜冬月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 一场秋雨一场寒,她得赶紧把入秋的衣裳和鞋子找出来,该缝的缝,该补的补。 之前那三双鞋底子也纳完了,今天把鞋面做出来,回头让唐墨去镇上买点新棉花,絮进去就能完工。 姜冬月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没过多久,刘香惠忽然来了,脚步匆匆的,连个伞都没打。 “嫂子你怎么下着雨就来了?”姜冬月赶紧把人迎进屋里,找了条干净毛巾让她擦擦,“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刘香惠胡乱擦了两下头发,含糊道:“没、没事儿,就是下雨天闲着无聊,想过来找你坐会儿。” 她东拉西扯了两句,姜冬月终于忍不住问道:“嫂子,到底是有啥事儿呀?要不你稍微说两句?这样整得我怪紧张的。” 主要刘香惠平时为人老实,也不会撒谎,这会儿说一句话眨十几次眼,姜冬月看着都替她心累。 “这、这个……”刘香惠吞吐半晌,犹豫着开口,“冬月,是你婆婆出了点事,我怕你听到消息着急,就先过来给你做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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