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放不坏,顶多肉烂在锅里自家用,不会亏本。 当然,有机会赚钱就更好了,嘿嘿~ 这会儿已经开春了天气回暖,村里到处在动工,今天你看看我家盖咋样,明天我看看他家,生怕落后。 姜冬月倒腾了那么多瓷砖,自然也被人看在眼里,有的夸她胆大能干,有的笑话她白费劲,根本不可能卖出去。 尤其是马秀兰,见天拄着拐杖出门嚼舌头,一看见姜冬月去村东那座小房子,就忍不住咬后槽牙—— 那是小贵子的宅基地呀,兜兜转转居然落在姜冬月手上,老天爷真他妈不开眼! 可是前脚骂完,后脚乡里就通知不让加盖房子了,还派乡干部巡查,逮住人立刻罚款五千。 政策太紧,大队干部又是架喇叭广播又是挨家挨户打招呼,当天就撤走了全村的施工队。 东西桥头则杵了两座铁皮小屋,有陌生人值守把岗,不许任何装修建材进村,违者扣车罚款。 平地炸惊雷,石桥村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紧张中又透着些难言的兴奋。仅仅一夜之间,装修房子的人家起码翻了两倍。 因为上面既然发了话,证明他们村十成十要拆。 十成十要拆,那么装修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当然要装! 众人群情高涨,外面的材料一时进不来,就从村里买,你三包我五包地找姜冬月要瓷砖,小小的院子门口人来人往,乍看比过庙会还热闹。 马秀兰:“???” 不会吧?刚骂完老天爷就把两只眼全阖上啦?平常烧香磕头也没见这么灵呀…… 马秀兰颇有些惶恐,也顾不上眼红姜冬月了,连续找陈大娘拜了三天菩萨,发愿吃三十天素斋。 她这次格外虔诚,可惜一颗心刚放稳肚里没多久,又迎来了更大的刺激,石桥村竟然要迁坟! “啥?!”马秀兰登时傻眼,慌乱得六神无主。 老天爷呀,坟地咋能胡乱迁呢?村西埋了好几辈人,能迁到哪儿去?万一迁出了石桥村地界,还算村里人吗? 和马秀兰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所以通知刚贴出来,大队干部立刻被乡亲们包围,嗡嗡嗡地问东问西。 赵成功早有准备,举起小型扩音喇叭反复回答:“对,必须迁,因为咱们村和东牛庄同时拆迁,将来坟地就变成公园了。” “有挖掘机帮忙,趁清明节给先人搬家,多烧金银元宝吧。” “没办法,所有人都迁,以后老了一块儿到那边作伴,不缺人。” “新位置不赖,请行好的看过风水了……”
第193章 征地款 人活一辈子, 无外乎生死两件大事。对上了年岁的乡亲来说,后者更加紧要,有迷信风水的甚至在村西偷偷看过位置, 想着自己走后也出把力保佑子孙后代。 现在冷不丁要迁坟,石桥村老老少少心里都不得劲儿,很是沸沸扬扬地吵嚷了两天,然后一边难受一边积极去镇上采购香烛烧料。 没办法,盖章的红头文件都贴出来了,不迁不行,除了多给先人烧纸还能咋样啊? 俗话说“入土为安, 破土大凶”,众人除了买普通的冥币、金银元宝、五色纸等,还要扯一大块红布, 用来遮盖棺材和遗骨, 防止惊扰祖先。 此外, 安葬时间超过三年的人家, 需要再买一口新棺,捡骨后放入新棺, 将旧棺直接烧掉。 这倒不是为了什么迷信的讲究, 而是怕棺木腐朽,不能顺利迁葬。 唐老四已经走了三十多年, 自然更要买。马秀兰担心儿女办事不牢靠,先坐李建军的汽车到青银县北郊挑了半天,最后选中一口松木打的红漆寿棺,又大又排场。 至于唐老四的爹娘……她年轻时命苦, 刚生儿子就死了丈夫,只能改嫁到石桥村, 没少受公婆磋磨。直到怀了小贵子,先后把老两口送走,在家里才算挺起腰杆。 这么多年过去,两个老人骨殖都该烂透了,要那么大的材干啥,便宜买个小的尽够使了。 马秀兰谈好价钱,盯着老板把自己挑的贴上记号,第二天才喊唐墨和唐贵开拖拉机去拉。 唐贵立刻跳脚不干,他才是亲爹留在世上唯一的香火呀,叫李建军掺和进来算什么事,好像他多不孝顺似的。 可当马秀兰把这次迁坟的补贴全给他,买东西钱另由三家平摊,唐贵便没意见了,只推脱自家拖拉机没油,要开唐墨的。 唐墨:“……” 这会儿咋不提“唯一的香火”了?嘁! 清楚唐贵那副德性,唐墨也懒得和他计较,带上一捆粗绳、两块厚实的木板就去青云县了。 顺利运回棺木,又买了成堆的烧料,确定没有缺漏后,几人便找村干部打声招呼,结伴去村西的坟地。 “老四呀,咱们村快拆迁了,劳动你挪个风水吉地……”马秀兰带着女婿和儿子们祭拜一番说明情况,等烧纸灰彻底燃尽,就绕着坟包划个大圈,然后退到一旁,让挖掘机过来刨土。 这个小型挖掘机是村干部专门雇的。因为他们这一片的村子都挺穷,往前推五六十年,冬天冻饿死人绝不是稀罕事,自然更不可能有钱买好棺椁。 为了防止水浸虫咬,本地的墓坑都会深挖,通常在六尺到八尺之间。这个深度的土全是生土,质地坚硬颜色均匀,也没有什么蛇虫鼠蚁,能够很好地保护棺木。 这习惯延袭至今,坟地又常年没人走动,表面熟土都比田地硬得多。如果用铁锹挖,麦子熟了恐怕也完不成迁坟任务。 “好像差不多了,还挖吗?”挖掘机师傅干了快半个钟头,便停下动作询问马秀兰。 村里的木坑有浅有深,棺材也有好有坏,他可不能一个劲儿硬往下面刨土。 马秀兰走近看了看:“往这边再抓抓,剩的叫孩子们挖。” “好说!”挖掘机师傅应了声,控制动臂调转方向,在坑南位置用力刨了几下,轰隆隆地去旁边人家帮忙了。 他一走,唐墨、唐贵和李建军就拿着铁锹过去挖土,唐霞则扶着马秀兰到路边休息,“妈,坐石头上歇会儿,别累着了。” 马秀兰擦擦眼角:“没事,妈就是心里发愁,不知道你爹换了地方,高兴不高兴。” 唐霞忙道:“我爹冲着新寿材也高兴呀。妈,不是我吹牛,你眼光真的贼好,我刚才转了一圈,数咱家这口最气派。” “唉,还是小霞贴心,你二哥啥都听你二嫂,指望不上啦。”马秀兰重重叹了口气,低声和闺女抱怨刘小娥的不是。 唐霞:“……”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她二哥和二嫂分明是乌鸦落在猪身上,都黑得够呛呀。 不过,瞅瞅李建军满头大汗的样子,唐霞使劲忍住了,一边开导马秀兰,一边时不时给唐贵擦点儿眼药:“妈,你有啥冤屈跟我诉就好,千万别找二嫂,回头二哥又该犯难了……” 这边业务水平熟练,那边却磕磕绊绊的,直到十二点才敛了所有遗骨,分别转移到两口新棺。 仔细检查了没有问题,几人便撒些纸钱将旧棺烧掉,新棺喊着号子抬到拖拉机斗里,然后突突突地调过头朝村东行驶。 从高空俯瞰,新坟地和石桥村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但中间有平金河阻隔,还要绕过邻村的田地和一条公路,走过去起码四十分钟。 那边也有挖掘机,整整五台,排着队自北向南挖坑。早点迁过去,还能早点选位置。 “老四呀,前面就过桥头了,”马秀兰扶着寿棺,不停地低声念叨,“你再看一眼咱们石桥村吧。” “你走得太早,没过过一天享福日子,到新家了给你烧两布袋金元宝,想买啥买啥。” “我和仨孩子孤儿寡母地熬出来啦,以后村里拆迁就住楼房,楼上楼下,电灯电话。” “你大孙子也娶媳妇了,明年底生个重孙子,咱家就是四世同堂了。” 明明说的全是好事,马秀兰心里却越来越难过,不知不觉抹起了眼泪,“你咋走那么早呀老四,活到今天多好,呜呜呜呜!” 暮春的风呼呼刮着,唐墨坐在前面开拖拉机,忍不住用力眨了眨眼睛。 …… 迁坟是大事,石桥村干部们早早行动起来,一是发扬风格,二是抢占位置。 行好的说了,“坐北朝南,朝南子孙不寒”,那肯定南边风水稍差一些,越靠北边的位置越好嘛。 别人积极打头阵,陈爱党却落在了后面,因为陈老太太不知怎的犯轴,死活不让他们用挖掘机。 “养儿千日,用在一时!”陈老太太拄着拐杖,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儿子,“我和你爹养活了你们六个,六个啊!你们放眼瞧瞧,十里八乡谁有咱家人丁兴旺?” “别人家老弱妇孺没力气,愿意咋挖坟都行,咱们家恁多男丁,丢不起那个人。快点儿,都好好尽一尽孝心,求祖宗保佑,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就这样,陈老太太撵鸭子似的将六个中年儿子强行撵到地里,挥舞铁锹挖土,个个累得汗流浃背,满肚子怨言。 苍天啊大地啊,现在犁地种地都用机器了,谁家还费劲使铁锹?再这么干下去他们真要见祖宗了! 可是老陈家“人丁兴旺”四个字不是吹的,他们既要给亲爹、亲爷奶迁坟,又要给曾爷爷曾奶奶迁,还要给两位绝后的叔伯迁,算下来整整五个坟头。 “天呐,我快累死了。” “咱妈咋还在那边监工?” “她就是嫌孙子少,故意置气呢。” 老大陈爱国身体最差,没多会儿就挖不动了,老二陈爱党也没好哪里去,俩人悄声商量了一番,决定分小组轮班。 三人一组,每组轮流干半小时,不干活儿的包围陈老太太打攻心战,一个劲儿地要求陈望坤来帮忙。 陈爱民不大情愿,立刻被其他五个兄弟镇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赶紧叫望坤出点力,叔叔大爷们不亏负他。” 陈爱民:“……” 他有苦难言,好在儿子陈望坤是陈老太太唯一的孙子,千顷地里一颗独苗,平常破点皮都要心疼半天,万万舍不得撒出来受罪。 可儿子们意见太大,老太太思量半晌,盯着他们实打实挖了四个多钟头,终于松口回家休息。 临走叮嘱道:“爱党,你是干部,率领着好好干昂,甭糊弄祖宗。” “放心,我觉悟最高了。”陈爱党答应得非常痛快,等亲妈走远看不见了,立刻调来一台挖掘机,吭哧吭哧地猛挖。 □□人不讲迷信,该提高生产力就得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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