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唐贵没空注意她,径直拽住唐霞的胳膊往家里拖:“打电话给李建军!今天你俩一个都跑不了!” “放开我!二哥你鬼迷心窍了,该他妈找谁要钱你找谁!别跟个*****!”唐霞破口大骂,一路挣扎着被唐贵拖进屋里,鞋子都蹭掉了。 那边刘小娥已经拨通了李建军的手机号,熟悉的彩铃声清脆悦耳,响了好几遍却始终无人接听。 “NND,李建军跑了!”刘小娥脸色灰败,一颗心沉甸甸地往下坠。 当年她掺合百商银行的事,没少和李建军打交道,很清楚对方那副“平常花言巧语,有事脚底抹油”的德性,哪儿有便宜溜得比苍蝇还勤。 现在骗到了自己头上,这八十万……还能要回来吗? 刘小娥越想越窝火,扣上听筒就要找绳子:“他不仁我不义,小贵子你把门看好了,今天咱俩就把小霞绑家里,建军啥时候拿钱啥时候放人!” “你敢!”眼瞅刘小娥转来转去地真想找绳绑自己,唐霞那点心虚瞬时全化成了熊熊怒火,抄起板凳就砸,“我看谁敢动我一指头试试!” 哗啦! 唐旭阳结婚时买的新茶几应声而碎,玻璃渣溅得满地都是。唐霞愣了愣,旋即抡起板凳像发疯似的一顿乱砸,趁刘小娥躲避的空档掀帘子跑出去,飞快爬上房顶,扶着梯子厉声喝道:“别过来!谁敢过来我就跳下去!” 她不知道李建军是否把钱全转走了,但她熟悉追债的人啥模样,冲二哥二嫂那吓人的脸色,她必须把事情闹大! “天呐……” “站稳啊小霞,不能冲动!” “大队干部死哪儿去了?咋还不来?” “你们都是一家人,有啥事好好商量呀!” 乡亲们原是过来凑热闹的,没想到一会儿功夫居然能变成这样,急忙乱哄哄地分头劝架,还有人张罗着要往院里铺被子。 “铺什么铺,”唐贵气得要命,抬脚就要上房,“我看她有那个胆儿跳!” 旁边的乡亲赶快把他拦住:“大人有大量呀小贵子,你是当哥的,紧要关头不能置气。” “对,置气解决不了问题,咱们再想想办法。” “和气生财,万一小霞真跳了咋整?你日子还过不过啦?” 唐贵被乡亲们围追堵截,愣是迈不开腿,气得胸口起伏,呼哧呼哧大喘气:“看着吧,我饶不了他!” “嗨呀,都少说两句,你想逼死小霞吗?”马秀兰冲儿子递个眼色,绕过他去爬梯子,“妈上去看看阵仗,有啥话等李建军来了再说。” 唐霞站在房檐处,使劲敲了敲梯子:“妈,你腿不好,别上来了!” 马秀兰仰头骂道:“敲啥敲,你妈还没死呢,都安生点儿。” 边说边用力抓住横杆,颤巍巍地往上爬,“我自己闺女我自己知道,就是嘴馋手懒,爱占个上风头,实际没长几个心眼,借她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八十万呀!” 话虽这么说,其实马秀兰自己并不信,她活了大半辈子,早明白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地里偷的瓜是馅饼,路边捡的钱是馅饼,闺女女婿的孝顺,一样也是馅饼。 最重要的是,她曾瞒着唐贵把银行卡给过唐霞,让闺女在城里的银行帮忙查账,还领了两袋小米…… “儿女都是债呀,”马秀兰长长地叹口气,继续往上爬,“妈这把岁数了,还能管你们几天——哎哟!” “妈!” “啊啊啊!” 乍起的惊呼声中,马秀兰不知怎的身子一歪,噗通栽了下来。 * * * “真玄乎啊,就那么一下下,说没气儿就没气儿了。” “到底脑血栓了,能走是能走,腿脚不咋结实呀。” “人的命天注定,今年我娘家有个老头从房顶摔下来,腿骨都碎了人还活着呢。” “秀兰忒倒霉了,眼瞅着咱村拆迁,不用种地受罪了。” “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早早走了也好,省得替小贵子犯愁。” “哎你们听说了吗?小霞那个女婿不还钱,要打官司……” 送葬归来,乡亲们聚在荫凉处,三三两两地低声闲聊。 唐墨面无表情地溜达一圈,发现管事人安排挺好,拆掉的灵棚该收拾都收拾了,巷子里也架起了大铁锅,旁边堆着满筐满盆的豆芽、豆腐、粉条、丸子和猪肉,只等水开依次放进锅,就能熬出香喷喷的大锅菜。 送馒头的还没来,姜冬月打电话催,对面说是掀锅了正在装,二十分钟左右到。 “放心吧,老陈利索得很,准能赶上开饭。”唐墨低声说了几句,又问姜冬月要烟,“成功他们都好吸,我拿两包过去,就手把随礼的钱点清楚收了。” 姜冬月:“客厅啥都有,你直接去吧,不够了上红色小抽屉拿,烟和瓜子糖都在那儿。” “行。”唐墨应了声,舔舔嘴角的燎泡,扭过身朝客厅走了。 他刚走,钱会粉马上摸过来,做贼似的悄悄问道:“冬月,小娥是不是没来呀?我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看见她。” 姜冬月点点头:“听说她气病了,搁家里躺着呢。” “噫~”钱会粉不屑地撇了撇嘴,“她就是会装,平常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亲婆婆摔死了也不送送,甚么人呐。” 不是她和姜冬月关系好故意偏帮,这事儿叫谁评理都要骂唐贵和刘小娥太过分。早早承了爹娘的家当,大院子住着,粮食地种着,临了不让老人在自家出殡,戏台演的黑心鬼都没这么黑。 钱会粉小声骂了几句,不忘安慰姜冬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和老黑孝顺老人,以后肯定有好报。” 姜冬月:“没事儿,报不报都行,反正最后一遭了。” “对,最后一遭了。”钱会粉瞧着姜冬月精神头儿还行,不自觉松了口气,“你看得开就好,我真怕你心里憋气,想着过来劝劝你。” 说话间,老陈开三蹦子把馒头送来了,姜冬月便让钱会粉先坐会儿,自己上前帮忙。 摸着良心讲,她其实并不愿意出钱出力给马秀兰办丧事,可对方死得太突然了,当时她和唐墨正在板厂清点木方,准备第二天联系收木头的卖掉,听见消息着急忙慌飞奔到村东,人已经彻底不行了。 亲妈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唐墨心里格外难受,偏偏唐贵摆明了耍赖,半死不活躺在地上哭他那八十万,旁的一概装聋作哑。 唐霞更不必提,派出所来人后她坐上车再没冒过泡,比缩头乌龟还能躲。 唐墨气得要命,奈何马秀兰不是正常寿终,而且快小满了天气很热,耽误不得,只好回家找姜冬月商量。 姜冬月二话没说答应了:“你就在咱家办吧,尽量往好处办,叫人走得安心点儿。” 不看僧面看佛面,老黑对她妈挺好,她自然不能让老黑的脸面掉地上。 就这样,夫妻俩连夜找殡仪馆赁了一副冰棺兼遗容整理,第二天到青银县买棺材、孝衣、烧料等,晚上又到市三中把唐笑安接回家。 在乡下,白事需要孝子孝孙撑场面,人越多面子越大。但石桥村只有唐墨和唐贵这两户姓唐,唐霞全家不来,刘小娥病了不来,唐旭阳媳妇受到惊吓,见红住院了,夫妻俩同样不来。 唐笑笑远在广州,自然更来不了,最后由唐墨作为孝子摔盆,唐笑安作为孝孙打幡。唐贵和唐耀阳全程没吭声,穿着孝衣孝帽到坟地走一圈,刚过桥头就悄悄回自己家了。 管事的几个人权当没看见,按计划到唐墨家指挥干活儿。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检查一遍饭和菜都妥当了,就高声招呼乡亲们开吃。 “来啦!” “自己拿碗昂,想吃啥舀啥。” “今天的熬菜实惠,肉多粉条多,好吃!” 乡亲们有说有笑地又盛饭又拿馒头,有的还会拿盆往家里端,让没出门的孩子老人尝尝。 村西这边热闹喧嚷,村东却是一片安静,唐贵想找刘小娥搭话,几回都被钉子扎了回来,干脆闷头倒在沙发上睡觉。 醒来快两点了,家里冷锅冷灶没有半丝烟火气,媳妇儿子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唐贵从角落翻出一包方便面干啃,啃着啃着忍不住呜咽起来。 他打小聪明,受爹妈偏爱娇养,长大娶媳妇成家,接连生了俩儿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可是现在呢?他爹妈没了,地没了,钱没了,小娥和儿子也离心了……他都过的啥日子呀呜呜呜呜呜!
第196章 勤种菜 甭管怎样, 马秀兰也算入土为安了,但唐贵仍陷在漩涡中心,莫说家家户户在背后嗡声议论, 连村头大鹅都能跟着嘎嘎两嗓子。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谁想到唐霞胆子那么大啊!” “都怨小贵子心眼儿窄,他和小娥谁办张卡不行?非办到他妈名下。” “听说小娥娘家兄弟做买卖败仗了,怕人家借钱,难怪把小娥气仰了,啧啧。” “贪小便宜吃大亏,现如今八十万都飞走啦!” “这人啊, 还是要自己卖力气干,老黑分家那会儿光杆司令一个,照样过得挺好。” 唐贵:“……” 说的轻巧, 难道他没有辛辛苦苦奋斗过吗?谁能防住贼偷儿惦记?真是一群事后诸葛亮! 人的名树的影, 但唐贵根本没工夫挽回名声, 他一面在家里给刘小娥赔礼道歉, 各种伏低做小说好话,一面出门找大队干部吃饭, 送烟送酒地求帮忙。 至于打官司, 唐贵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别的不提,当初百商银行暴雷之后, 他起码收了十几张法院传票,还进去蹲了大半年。 最后咋招?不过是赔光全部家底,再多的赔不出来,也只好算了。 更狠的像李建军大伯那样, 一根绳勒脖子吊死自己,数千万立刻成了洗衣粉泡泡, 压根没地方追讨。 最重要的是打官司时间太长,完全耗不起,不如想办法和派出所搭上关系,冻结李建军银行卡,好赖先保住他的八十万。 唐贵计划得挺周详,进展也非常顺利,可是李建军攥着钱死活不还! “二哥,我们都是文明人,走法律程序吧。到时候法院判我给你多少,我就给你多少,派出所没这权利,你懂吧?” 唐贵:“……?!” 从来他滚刀肉占别人便宜,不成想遇到了更滚的,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在李建军家狠狠摔打了一通,扬言要耗到底,谁都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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