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现在的他,就算周昭宁让他一只手,他也完全不是对手。 突然,有人拽了拽他的衣摆。封离低头,正对上仰着头看他的封尧。封尧小小一个,看很多人都离席观战,他立刻就跑来找他的漂亮七哥了。 封离见他仰着头垫着脚看得艰难,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七哥,七哥夫会赢吗?”封尧童言稚语,把封离问愣了。 “七哥夫是个什么称呼?” “五姐说那是七哥的夫君,所以是七哥夫。五姐说的不对吗?” 倒也没有不对……封离无奈点头,答道:“对,你七哥夫一定会赢。” “哇,七哥夫最厉害!”被抱到前排观战的封尧高声大喊,软糯的嗓音在一众成年人中格外分明,一时殿中众人神色各异。 周昭宁一分神,差点被赫连重锦抓到破绽。 这下好了,被小皇子唬到的不止他自己了,封离很满意。接着,就见原本还未尽全力的周昭宁忽然下了狠手,仅仅三招,便将赫连重锦击落比武台之外。 周昭宁收刀入鞘,将刀一抛给了周泉。 “承让。”他嘴上客气,身姿却半点不减傲气,负手立于台中,居高临下地望向赫连重锦。 赫连重锦连连退后,反手一掌借力,这才没狼狈地摔落在地。他堪堪站稳,维持住了风度。 “摄政王高招。” “内人在侧,岂能落败?”他周身纹丝不乱,仿佛不曾经历这一场比斗,就连气息都是稳健绵长。 “内人”两个字在封离耳中格外清晰,比那故作亲昵的“离儿”之称要震耳得多。他收回落在周昭宁身上目光,又将封尧交回给照看他的内监,便重新坐了下来。坐得是歪歪扭扭,又给自己灌了一杯酒。 他还是醉一些吧,免得被这男人的皮囊蛊惑,冒出一些荒唐念头。 三场比武,南禹两胜一败,最终获胜。北梁武士尽皆不忿,却无计可施,看向这边的目光个个凶戾,若目光能杀人,只怕已将殿内南禹人杀了个精光。 封离迷迷蒙蒙看得好笑,周昭宁归位坐下,他便凑近去说:“这帮北梁人,怎么跟你杀了他们主子似的。” “北梁尚武,个个好胜,自然如此。” “王爷,真厉害。”封离仰头看他,将手中酒杯与他放在桌上的杯子一碰,“这杯敬你。” “敬我?不是谢我?”周昭宁执杯,却没往唇边放。 封离心想,又不是真为他出气才上去的,明明是为了大禹的颜面,竟还真要讨他一句谢?行叭,他也当感谢的。无论之前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今日他肯出手,着实快意。 “多谢。” 周昭宁终于将酒杯置于唇边,仰头便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他脸上带了笑意。 封离不胜酒力,恍惚中看得并不分明。他晃了晃头,将这真假难辨的一幕抛诸脑后。 周昭宁力压赫连重锦,为这场夜宴作结,北梁使团并未再在宴上生事。 虽霜降未至,但秋夜已是凉意深深,封离醉酒不宜吹风,散宴时周昭宁将他裹在披风之中,紧紧揽在身侧。 御座下,正要回宫的皇帝望着这一幕,眼中寒意更胜凉秋。因着位份走在最近的郑贵妃上前,接过内监手中的明黄披风,殷勤温柔地披在了皇帝身上。 “陛下,您今夜饮了不少,莫吹了风。” 郑贵妃的话仿佛一记重锤,令他心中更加明悉。哪怕周昭宁下场比武是为了国体,此时的细心照料却绝非为了别的,他的温柔袒护已给了封离,甚至比当初对他要深重得多。 半晌,他的目光仿佛投于虚空,话却是说给郑贵妃的:“爱妃所言极是……” 爱妃,皇上从未这样称呼过她,郑贵妃欣喜,娇柔的笑容溢出唇角。而垂首静立于两人之后的林淳妃却心中一凛,只觉冰寒彻骨。 这么久了,他终于还是要对郑贵妃下手了。 果然,下一刻皇帝便说:“爱妃办宴有功,今日便来龙安殿侍寝吧。” 林淳妃伸出的手在虚空中握拳,和郑贵妃的袖摆一擦而过,什么也没抓住。她有心阻拦,但郑贵妃大喜过望,已福身应是,跟上皇帝便走。 偌大华仪殿,很快走得只剩林淳妃这一位主子。她身后大宫女低声安慰:“主子您已是尽力,贵妃娘娘有她自己的祸福,您莫要挂怀。” “好。”林淳妃的声音落在高阔殿宇内,如滴水入海,瞬息了无踪迹。 主仆二人回宫,路过龙安殿附近时,林淳妃还是忍不住望了那灯火葳蕤的宫殿一眼。黑夜之中,龙安殿如同身披金鳞的凶兽,骇人得很。 此时,周昭宁已将封离带出宫门。马车内,封离阖着眼靠在车壁上,他望着这人沉静的睡颜、酡红的脸颊,失笑道:“也不少次了,酒量怎不见长进一点?” 他的问话自然无人应答。 回到王府,他将人交给明福和周济送回正院,自去前院与徐清安等幕僚议事不提。 封离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以至于误了国子监的早课。他昨日已带着程寅和封珏逃了课,今日又迟到,走进国子监的时候他都有些后背发凉,这回挨罚肯定是逃不掉了。 没想到他一进国子监大门,就碰到了国子祭酒解敬云。昨日夜宴之上,解敬云当先作词,让封离对他大为改观。过去他还以为解祭酒是个只会做学问的迂腐夫子,没想到他人到中年,意气仍在。 封离面露欣喜,主动上前见礼:“解祭酒,一夜未见,久违。” 解敬云失笑,一夜未见如何能称久违,淡道:“殿下还是如此爱开玩笑。” “昨夜祭酒骂得酣畅,我心中敬佩。” “比不得殿下铁齿铜牙。” “过奖,过奖。”封离拱手别过,“我已是迟了,先走一步。” 解敬云与他作别,谁知封离快走几步又小跑着回来,急匆匆问:“解祭酒,若是您作保,可否免除我逃课迟到的惩罚?” “不可,解某既为国子祭酒,自当对学子们公正公平。” “行叭,那我走了。”封离挥手,这次是真的跑了。 到得课堂,得知今日上午的课程是温书背书。国子学的学子中,诸如封离、封珏这样的皇亲国戚是不能科举的,但也有其他官宦子弟要下场博功名,因此每每到了背书课,课堂上就会变成两派,王孙贵胄们聚在一处,其余人等或背书或玩乐。 封离一到,便被封珏招手叫了过去。他笑着问:“韩博士没来?那我迟到是不是不用挨罚了?” 封珏一言难尽地看向他。封离顿觉不妙,问他怎么了。 “今晨我们一到,韩博士便宣布,从今日起国子学在御射之外,新设拳法、剑术课。” “什么?只有国子学新设吗?” “是,一刻钟后,便是第一堂课。” 封离不明所以,到了时间跟着同窗们一块往国子监常年闲置的演武场去。他本未当回事,结果到了地方一看,立在场中的两位武师傅,一个高鼻深目瘦高个,一个五官扁平大壮汉,不是周昭宁给他安排的师傅又是谁?
第42章 再遇(1) 说是国子监请来的武师傅, 但哪有那么凑巧,请两个就跟周昭宁给他安排的全撞上?封离认出两人之后,看向同窗们的目光就有些闪躲, 顶着秋风来这里习武,都是被他连累! 尤其是封珏,那小身板、细胳膊细腿的,这壮师傅一拳能给他腿打折。 但不管封离怎么知晓内情, 这是周昭宁在国子监过了明路的武师傅,是不能一句话就赶走的。如果他在国子监闹得太不像话,周昭宁那人绝不会手软。 且看看, 这两武师傅怎么个教法。 怎么个教法,封离很快就知道了, 这两武师傅整个就是军中简单粗暴的教法。一上课, 不管三七二十一, 先让所有人围着演武场跑十圈。 跑圈让公子哥们差点躺了一半,但两个武师傅在场中把守,看到谁停下便过去恐吓, 直到所有人都硬着头皮跑完。 那恐吓之词也是离谱,一看就是上次被他怼了之后,这两人总结提炼升华进步了。 “韩博士说了, 若是完不成武课内容, 便安排国子学的学员改为住宿制。” “韩博士说了,武课排名会每旬张榜在国子监门外, 并且送去各府。” “韩博士说了,武课上体罚学员, 可以打得痛,但不能打坏, 若是被各家找上门,不承认就是。” 封离:“……”韩博士知道你们这么扯他大旗吗? 国子学的学生们虽出身富贵,但年纪并不大,武师傅严厉起来,竟被唬住不少。 程寅跑得一马当先,比封离足足快了两圈,再一次超过他时问他:“不知道这两位武师傅厉不厉害?” 他那跃跃欲试的语气,被一丈外的瘦高个逮个正着。所有人一跑完,休息不到一盏茶时间,便听那瘦高个师傅在场中扬声道:“方才有学员对我们的身手很好奇,说不知道我们厉不厉害。这位学员,你自己上来吧。” 程寅从来敢作敢当,也不觉得自己说了这话如何,当即便站了出来。 他双手抱拳行礼,铿锵有力:“学生程寅,见过两位师傅。” “你去兵器架上挑件趁手兵器,既然你好奇,那就亲自来试。” 这可正中程寅下怀,小跑着便去了,很快便挑了一把剑回来。 瘦高个手中还空空如也,程寅问:“师傅的兵器呢?” 壮汉将手中武器一抛,瘦高个伸手接住,众学生一看,那竟是一把木剑,场中顿时议论纷纷。 “木剑?木剑如何与铁剑对敌?”程寅蹙眉,当即就要把剑放回去,“赢了也是胜之不武,这欺人太甚的事我不做。” “你的铁剑若能赢我的木剑,便可出师。” “师傅未免太自信。” “你且试试。” 程寅被这一击,当即不再犹豫,拔剑便战。要他来看,铁剑砍到木剑上,木剑直接就能被砍断,还能比什么。可结果他和瘦高个连过十数招,不仅没讨着便宜,还落了下风。 哪里有机会击断木剑,那木剑如同长了眼睛,每一次都可以错开他的剑锋,却用着巧劲与他剑脊相较,打得他手腕发麻。 不出三十招他便落败,将其余学生都看得一愣一愣。这衣着平常的武师傅,先前他们都不放在眼里,这下知道了,拿把木剑如此轻松击败程寅,这得是剑术高手。
98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