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的沈厌能明显感到体内魔种较先前安分了不少,不消说也知道这是谁做的,他这次是真心实意地向对方道谢。 突然被往日见面就拔剑的死对头用这样郑重的语气感谢,顾淮烬觉得心头怪怪的,但对着这样的沈厌,又一时吐不出什么刻薄的字眼。 半晌,他不咸不淡应了一声。 “谢就免了,留在本座身边用身体当报酬就好。” 沈厌:…… 重生一遭,他已经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了么。 “尊上……这是在替我疗伤?” 沈厌嗅到空气中若有若无飘散的药香,游离的视线落在他攥着白玉小瓶的手上,挑眉道。 “能让魔尊亲自来为我上药,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顾淮烬神色一僵,冷笑道:“既然沈仙师已经醒了,那上药这等小事,还是自己亲力亲为吧。” “尊上怕是不清楚,我现在连起身都困难,更何况给自己上药。” 沈厌的目光坦荡而直白,全无半点沦落至此后窘迫或羞恼的神态,眉梢甚至隐约带着几分笑意:“再说了,落在后背的伤,我也是够不到的。” 他话锋一转:“倘若尊上嫌麻烦的话,大可叫别人……” “怎么,你还想让自己的身体被多少人看到?” 顾淮烬忽然打断了他,语气森冷。 一开始,顾淮烬确实是动过让别人来给沈厌上药的念头。 假如让他这个堂堂魔域之主屈尊降贵来给昔日旧敌亲自上药,且不论若是传出去会被多少人笑话,光是在沈厌这里,岂不就默认了他对这人是特殊的? 然而,当顾淮烬动作不甚温柔地扒下对方的衣服的时候,这个念头顷刻就被他扼杀了。 映入视野的,是数道覆在冷白皮肤上的狰狞伤口,红与白色调上的冲击叫人眼晕,更遑论沈厌长了身匀净漂亮的骨肉,这满身仿佛遭过凌虐的伤痕看着就令人浮想联翩。 若是被他人看到…… 一旦产生这个想法,顾淮烬心口烦躁的情绪就不受控制地萌发、蔓延。 “只让尊上一人看就好。” 沈厌及时出口的话,却一点点抚平了他脑海中滋生的阴暗念头,只是望向对方的眼眸愈加晦暗。 “那么,报酬呢。” 沈厌一愣,然后笑了:“尊上想要什么?” 顾淮烬俯下身,唇畔噙了抹玩味又戏弄的笑,嗓音沙哑,气息灼烈。 “本座记得沈仙师之前答应了本座的邀请,而后又提了不少条件,这些,本座都允了……现在可是到了你兑现承诺的时候。” “不食人间烟火的沈仙师,不会连身为娈宠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魔尊含笑打量着沈厌有些苍白的面容。 沈厌,这样肮脏又无礼的要求,你此生应当是第一回听见吧。 你会怎么做呢?红着眼睛让他滚?还是宁愿自戕也不想留在他的身边? 早就已经后悔了吧,沈厌,当年的一次次心软,却亲手造就了这样一个你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死敌,换来的是这样恶劣又侮辱的对待。 哭给我看的话,说不定我会心软哦…… “……你靠近点。” 沈厌抿了抿唇,盯着他的乌漆眼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闻此,顾淮烬迟疑一瞬,依言朝他凑近。 想耍花招? 你是太看得起现在的自己,还是看不起我…… 躺在他身下,沈厌微不可察蹙了蹙眉。 不是都说了靠近点吗。 下一秒,他干脆伸手,环上对面之人的后颈,将他朝自己的方向不由分说压下。 顾淮烬瞳孔微缩。 在他的眼中,灵力全无的沈厌刚才的动作可以说极其缓慢,他本有无数个机会能够躲开对方,然后狠狠掐住他的脖子逼问他想要做什么。 但心底腾升的一丝丝隐秘的好奇却生生压制住了本能的反应,仍由那微凉的手指触碰上毫无防护的后颈,施力,将他压近。 颈上的力道很轻,脆弱又冰凉,一挣即脱。 顾淮烬十分配合地往下,怀疑如果沈厌不自量力要掐死他的话,先折断的应该是自己的手。 他倒想看看,这人到底要干什…… 呼吸交错的瞬间,沈厌抬起下巴,碰上他的唇。 许久,顾淮烬都没有动作。 维持着两手撑在他身侧的姿势定在那里,一双眼眸黑漆似夜,死死盯着沈厌近在咫尺的脸,仿佛下一秒就用目光要将他活剐了似的。 沈厌微愣。 他做错了? 顾淮烬那个意思,难道不是让他这么干吗? 还是说……不够? 是了,自己要的确实不少,不满意是应当的。 但不是来日方长么……这人也太急了。 这么想着,沈厌按着他的后颈,再次覆上了顾淮烬发烫的薄唇,这次停留的时间久了些,他不轻不重地咬了咬对方的下唇,意外的柔软。 分开后,沈厌望着身上神色无比晦暗之人。 “够吗。” 尾音落下的一瞬,腕骨刺痛,他放在对方脖子上的手被不由分说捉住摁在床头,顾淮烬神情阴沉地盯着他,垂落的视线在他光裸的脖颈至散乱的衣襟间游离。 沈厌不知这又是发什么疯,眉尖微蹙,被锢住的手腕徒劳挣扎了下。 自然没挣开。 “你还和谁做过这个。” 听到他莫名其妙的发问,沈厌冷笑道:“没人。” 除了顾淮烬,还有谁胆子大到三番两次敢让他沈厌来当娈宠的。 哪怕他现在灵力尽失了,但以他的手段,若是真铁了心要来个鱼死网破的话,可不是那些人有命能消受得起的。 他话中的不满似乎取悦到了对方,顾淮烬面色稍霁,便听身下之人道:“松开。” 指的当然是被他扣住的手。 他垂眼,对上了一双漆黑眸子,眼尾小痣淹在长睫落下的阴影里,洇成暗红。 沈厌开口了。 “顾淮烬,我手疼。” 青年愣了一下,仿佛延迟了几秒才接收到沈厌说的话似的,面上浮出一丝怪异的神色,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腕。 注视着沈厌,顾淮烬眸中神色变幻,视线在他的唇瓣上停留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发出一声嗤笑。 “沈厌,接吻不是这么接的。” “这次本座就暂且放过你,下回可不会这么容易了。” 沈厌:? 他拿起放在一边的药瓶,慢条斯理解开沈厌的衣服,就这样给他上起药来。 药膏性凉,他用魔焰温了几分后,才涂到对方的身上。 就同花无渡所说的那般,沈厌外表看着一副云淡风轻、无足轻重的模样,真正解开衣衫后,才发现那纵横交错的血痕早已深可入骨,一身匀净皮肉硬是被弄得残破不堪,几乎无一寸完好之处。 “都是谁伤的。” 顾淮烬忽然开了口。 直觉告诉沈厌,此刻的魔尊看似平静,但在那沉黑的眼眸下,又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别样的情绪,宛如野兽即将撕毁囚笼前蛰伏于黑暗的隐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人太多,记不清了。” 沈厌轻飘飘移开目光:“也没必要记得。”
第7章 顾淮烬上药的动作顿时一滞。 他最恨沈厌这般待什么都漠然又不甚在意的姿态,仿佛这世间无人无事能入他的眼,哪怕那些昔日蒙他庇护之人如今重伤了他,却也浑不在意。 那他呢。 于沈厌而言,他是不是也是一粒随时可以掸去的尘埃,一只惹人厌烦的飞虫,避犹不及,却又能轻而易举抛之脑后。 刚刚的一切,不过又是沈厌的虚与委蛇罢了。 刹那间,心头闪过无数种如何折磨对方却不足以将人玩死的法子,顾淮烬面不改色,语气仍旧是平静的。 “你叛逃重华宫的事,本座已从下属那里得知了,现在整个修真界可都在通缉你。” “他们待你这般,你就不想报复回去么?” 他吐字很轻,压低的尾音带着丝蛊惑的味道,又有意无意操纵一缕魔气悄无声息侵入沈厌的身体,试图勾起他体内沉寂的心魔。 他听闻沈厌逃出重华宫的时候浑身魔气,剑下杀招狠戾,毫不留情,已是彻头彻尾的走火入魔之态。 他倒还蛮想亲眼见识一下沈厌入魔时六亲不认的狠绝模样。 沈厌撩起眼皮:“我这一身的伤,可都是拜他们所赐,难道尊上以为,我沈厌是那种会忍气吞声之人吗?” 顾淮烬讽笑道:“整个修真界谁不知你沈厌的名号,惩恶扬善,剑指妖邪,你为他们平定了那么多祸乱,哪怕是跟群狗朝夕相处都应当有了感情……本座还以为你会有几分犹豫呢。” 沈厌轻笑,眉眼间却染了几分寒意:“我只杀那几个该杀之人,若有人敢阻,一概诛之。” 若说是前世的他,或许还存着澄清自己、重归旧好的侥幸,但死过一遭后,这念头早已褪得干干净净。 如若十恶不赦之人突然干了一件好事,便会招致天下人的赞扬,而一旦好人身上染了污点,这世俗便再不允许他洗掉。 在重华宫这么多年,沈厌愈加感觉自己只是修真界趁手的一把剑,一块行走的人形招牌,无数人仰望他,却也有无数人巴不得他跌落神坛、掉进人人都能踩一脚的烂泥里。 如今他们如愿了,沈厌也再懒得再爬回那个位置。 这样正好方便自己去寻仇。 “你现在已是半个废人,哪怕日后经脉修复,魔种给灵力带来的影响也很难根除,你又该拿什么与那群人抗衡呢。” 顾淮烬不急不徐揭露出这一残忍的事实,垂落的目光玩味又戏谑。 沈厌扫他一眼,笑了。 “不是还有尊上么。” 彻底化解魔种罢了,对当今魔尊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 顾淮烬眼眸愈深。 沈厌自己是不知道,他刚刚那话说的有多暧昧。 不急不徐宛如调情般的口吻,欲说还休的潋滟眉眼,配上红痕斑驳的半裸上身,话外之意惹人遐想,就跟刻意勾引似的。 “治好你,然后让你回头便来杀本座?” 顾淮烬眯起了眼,口吻阴森森的。 沈厌闻言一愣。 顾淮烬,竟一直是这么想他的? 他试探道:“你救我,我为何要杀你?” 顾淮烬瞥了他一眼,冷笑不语。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想杀本座的次数还不够多么”。 沈厌:…… 仔细想来,他和对方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确实都是剑拔弩张,不见血不罢休的那种。 而且从未有一人能像顾淮烬这般与他纠缠多年,毕竟能让他拔剑的人,基本都照面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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