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他赶忙去找人了。 - 因对方那一句没头没尾的命令,花无渡被迫紧赶慢赶踏入魔尊的寝宫。 映入视野的男人一身玄色长袍,神色淡漠地坐在那里,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周身缭绕的煞气几乎凝为实质,哪怕生得俊美无俦,却宛如尊杀神般叫人不敢接近。 揣度着对方的心思,花无渡小心翼翼道:“尊上这是,伤了哪里……?” 顾淮烬撩起眼皮,瞥了一眼对面容貌清秀的男子,眉尖轻蹙,终是以指风抬起床畔帷幔的一角。 “不是给本座治,给他。” 殷色帷幔被吹起的那一瞬,花无渡顺着魔尊的目光望向床上静静躺着、不省人事的青年,只一眼,便猝然怔在原地。 行医多年,经由他手的病人早可以千万计数,形形色色,美丑皆有,却无一人如眼前之人这般姿容卓绝。 哪怕容色病白、一身素衫不着修饰,但五官却偏生有种浓墨重彩的稠艳,对方此刻仅是安静而乖顺地躺在那里,便显得周身繁复华丽的饰物都黯然。 而更令花无渡感到震惊的,是他认出这人分明就是重华宫的沈厌。 哪怕自己与对方昔日只有一面之缘,但依沈厌那般容貌气度,天下几乎无人能出其左右,而所有见过沈厌的人,不论是爱是恨,这般生来便高坐于云端之人终究会在他们心头落下浓重一笔。 可是沈厌,怎么会在尊上这里……? 他不是已经…… 注意到浑身湿漉的青年脖颈上暗红中泛着淤青的新鲜指痕与明显被狠狠蹂/躏过后浮红的眼尾,花无渡眼皮狠狠一跳。 尊上,您到底对人做了什么。
第4章 “花无渡,眼睛不想要的话,本座不介意帮你取出来。” 是个人都能听出魔尊此刻话中的阴冷,花无渡自知逾越地赶忙收回了自己在那人身上停留得过分久的视线,敛了目光,开始查探起对方的情况来。 越查探,便越是心惊。 沈厌当下的身体状态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濒死。 身上伤口不可计数,哪怕外表看着只透出些微的血色,但那些本应深入骨的伤早已被身体的主人用灵力烧过,彻底坏死了血管,使血难以渗出。 这一行为堪称自虐,花无渡很难想象,沈厌该是在怎样一个状态下哪怕要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二次伤害,也要在外表显得风轻云淡、从容依旧的。 对方又因此承受了怎样非常人能忍受的疼痛,身为医者的他不可能不清楚。 更严重的,是沈厌近乎被废了半身经脉,灵力无法凝聚,失去灵力的润泽,体内残破的筋脉宛如干涸的河渠,还无时无刻不被一股股强横的魔气冲撞着。 这对他如今脆弱的身体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给沈厌种下魔种的人,绝对是存了彻彻底底废了他的心思…… 顾淮烬看着花无渡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沉静到之后的凝重无比,却偏一言不发,心头不由愈加烦乱,搭在桌面上的苍白指尖动了动,胸口有种名为暴戾的情绪蔓延开来。 心脏猛得抽痛了一下。 他冷着眼,舔了舔后槽牙。 左胸口,那是沈厌给他留下的伤,一剑毫不留情,贯穿后背,伤及心脏。 也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无法根治的暗疾,不知有多久没发作过了。 时隔多年,他仍记得那人出剑时没有丝毫波澜的眼神,仿佛杀死自己在沈厌眼里与杀一条狗没有区别,那般清冷、傲慢、高高在上。 彼时他浑身是血,落满尘泥,而沈厌一尘不染,淡漠高洁得宛如天神下凡,唯有一片衣角沾了他的血,扎眼得像纯白宣纸上滴落的污泥。 而如今…… 高岭之花般无垢的人被折断羽翼碾进尘埃里,满身血污,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影子。 一种报复般的快感在顾淮烬的心头腾升。 - 半个时辰后,检查完毕的花无渡开始写药方,顾淮烬拿指节敲了敲桌面,皱眉问道:“他如何了。” 执笔的花无渡霎时一顿,笔尖在白纸上落下一个浓重的墨点,在魔尊不耐目光的注视下,终究还是选择毫无隐瞒地将刚刚所查探到的一切讲了出来。 顾淮烬听着,眼眸黑沉如珠,从始至终都安静得可怕。 但花无渡知道,这样的魔尊远比把杀意写在脸上的他更恐怖。 …… 花无渡拿着长长的一串药方走了,沈厌伤势太重,又伤得比较特殊,他需要亲自给人找药,临走前留下了几瓶治外伤的药物给人暂时用着。 顾淮烬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碾过白玉药瓶,目光却落在床榻上的青年身上。 花无渡走前的最后一句话还在他耳畔回荡。 “倘若不立刻治疗他的内伤,轻则永远沦为废人,重则……身死。” 于沈厌这种人而言,废了的痛苦大抵是比死还要难以接受。 顾淮烬眼底一片晦暗,隐有近乎疯狂的冷意在里面凝聚着。 沈厌,把你折腾成这样,那群正道的狗是怎么敢的。 要折腾,也该让本座亲自来。 - 昏迷过去的沈厌在并未完全失去意识,而是沉潜入自己的识海。 由于现在的身体过于虚弱,他暂时还无法醒来。 沈厌在识海内缓缓睁开眼,入目所及,满地疮痍。 魔种爆发的那一刻,哪怕他拼尽全力护住本心不至于完全堕为由杀欲控制的傀儡,但识海还是因此受到了重创,甚至直到现在还有煞气在不断腐蚀着这片天地。 只要魔种不化,他的识海就会一直遭受它的侵蚀。 日积月累,哪怕他心境再稳固,也会崩溃。 识海乃一个人最为隐秘也最为脆弱的地方,反映着最真实的本心,他的识海本是一片山清水秀、云遮雾绕之地,如今却变得瘴气腾升、残破不堪。 这般情况,沈厌早已有所预料。 青年毫不在意地在漆黑龟裂的地上坐了下来,阖上双眸,试图动用仅存的一丝灵识去驱散浓重猖獗的魔气,但悬殊太大,努力尝试许久,那如山的魔气才些微撼动了一丝。 耳畔刮过的阴风宛如魔种满怀恶意的讥嘲,试图激起青年内心的恶念,但沈厌只是平静地坐在原地睁开眼,陷入沉思。 魔气侵入识海,于普通修士而言可谓是毁了一辈子的道途,非天灵地宝不能救。 但这东西对魔修可却是大补之物,尤其是那种实力强悍的魔修,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其吞噬。 自己的识海本就强大,这颗魔种又极其强悍,寻常魔修定是吞噬不了的。 不如去找……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带着恶劣微笑的俊美面容。 思索了片刻,沈厌觉得还是需要考虑一下。 他倒不觉得自己现在都这样了,顾淮烬还会对他的识海做什么不利之事,只是怕他不够信任对方,毕竟识海是有自己脾气的,到时候死活不愿意向人家开放怎么办。 沉思中,沈厌余光忽然瞥到一道雪白的光。 白光在一片阴森漆黑的环境里过分扎眼,在自己的识海里,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抓住了它。 “系统?” 盯着手上那只白色小团子,沈厌挑眉。 正好,他还有账要找这个系统清算呢。 居然敢不由分说直接把他扔到顾淮烬的身边,他可不相信对方不知道自己和魔尊势同水火的关系。 沈厌耐着性子道:“你不是在休眠吗,怎么进到我的识海的?” 浑然不知危机迫近的006解释道:【是这样的,虽然能量耗尽,但由于宿主所作的一系列的举动被判定为已改变原剧情走向,我又被回馈了部分能量,想找个地方休息,就进了这里……】 “改变剧情,你就能获得能量?” 【是哒。只要006获得足够的能量,就能发挥更多的功能。】 沈厌抖抖手中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团子,好奇道:“你会什么?” 它骄傲地挺了挺不存在的胸:【我能让穿越者身上不属于他的各种能力无效化,还会实行电击,隐身,辅助飞行,空间传送……】 006没敢说的是,自己的很多能力是残缺的。 比如电击,可以堪堪电晕一只小飞虫;隐身,只能隐身腰部以下不可描述;飞行,能让宿主脚尖悬浮1cm一小时;空间传送,多数情况也只能传送周身5m之内。 当然,首次的空间传送被算作宿主的新手福利,传送终点倒是十分精确的。 说到底,006真正有效的技能也就只剩一个“能力无效化”了。 一听对方提到空间传送,沈厌的笑容就变得危险起来。 “把我传到顾淮烬那里,你故意的?” 听到宿主问这个,006疯狂点头,一副洋洋自得、等待夸夸的语气。 【他可是我看完宿主前世后觉得最有可能帮助宿主的人,怎么样,宿主满不满意?】 沈厌脸上带笑,咬牙切齿:“满意,满意的很。” 满意得差点就被人给掐死了。 “可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我的死敌?” 006愣了一下:【但是我看他的表现不像啊……】 这回沈厌感到不对了。 他盯了它一会儿,眯起眼:“系统,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的,嗯?” 青年的口吻让006嗅到了熟悉的危险气息,拼命思考一番后,恍然道:【他在宿主生前应该是你的死敌,但死后就不是了。】 沈厌:……? 还能这样? 一瞬间,沈厌隐隐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无形的关键的东西。 “他……在我死后,怎么了?” 006迟疑了一下:【宿主要看吗,我这里有你死后关于魔尊顾淮烬的剧情……】 “看,马上。” 它从未见过自己哪怕面临生死都无比从容的宿主有这般迫切的时候,连忙把这些剧情传送给了他。 沈厌眼前一黑,再睁开时,周身场景天翻地覆。
第5章 当沈厌以灵体虚化的状态在这片宛如人间地狱般的大殿中醒来的时候,面前之人的模样令他一时间都不敢确认。 一身残破白袍被血浸染面目全非,肤色苍白若死尸,妖色艳丽的魔纹从眼角一直爬到脖颈,宛如疯长的曼陀罗,猩红的瞳仁几乎充斥整个眼眶,漆黑的长发披散而下,发梢沾着粘稠的血。 他手执长剑,乌红的剑身煞气缭绕,行来一路皆是滔天血色,恶鬼凄惶。 那是顾淮烬。 是完全堕魔,神智全失后的他,全由杀欲恶念操纵的怪物,满心满眼只有杀戮、鲜血和死亡。 沈厌认出来了,也认出来,这人间地狱,分明就是重华宫的主殿。 他往外看去,发现那整整一千四百级长阶之上,都是血和残缺的血肉,偌大的仙门之首重华宫,此时此刻竟无一丝活人的气息。
118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