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垃圾一样,在角落里发烂发臭,除了会划破手指外,再没有半点用途。 虞意白曾在痛得精神恍惚的时候,挪到墙角,用指尖沾着血,一边哭,一边一笔一划写下密密麻麻的字迹。 鲜红,仓皇,蜷缩成一团,灰尘涂抹,狼狈不堪。 我好疼我好疼我好疼谁能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救命救命救命…… 他忐忑不安,小心翼翼,他本就是一个犯错的孩子,此刻觉得自己的错似乎又加重了一层。 虞意白做了很大的努力,没把它们擦去。他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唾弃自己撕扯伤疤时讨厌的故作□□,隐秘的不安在心底悄然滋长,他惴惴猜测它们会被谁发现,又会招致怎样的后果。 他就这样深受折磨了半个月,直到因为惹恼了虞夫人再度被丢进祠堂,找到那个角落,发现那些字迹变成暗淡的褐色,扭曲而肮脏不堪,蒙上薄薄的灰尘,蜘蛛在上面结网,轻蔑地吐出丝线,遮掩他丑陋的罪状。 他的求救石沉大海,无人问津。 虞意白就这样发了会呆,找了块石头,一点点耐心地将那片墙皮刮掉了,做完这一切,他又若无其事地跪回了蒲团上,就像过往的每一次那样。 会有人过来查看,如果被发现他没在好好跪着,会多加半个时辰。 - 殷时被虞意白的动静惊醒了。 准确来说,他根本没睡,他也不需要入睡,只是闭着眼睛静静躺着而已,听到身边传来隐约的啜泣声,便慢慢睁开了眼。 殷时支起一边身子,奇怪地凑近对方,发现青年正蜷缩成一团,凌乱的鸦发遮掩着苍白的面容,微微垂落的眼尾勾下一抹湿痕,清晰的,正在淌落,仿佛一道新鲜的伤痕。 梦魇么? 殷时隐约听见对方正在呓语般地说些什么,好奇地附耳凑近了些,几乎将整个身体都倾到了他的身上。 模糊颤抖的音节不真切地传来,拼凑出残破断续的字句。 “不要关我……” “不要把我关起来……” “求求你们……不要……不要……” “好黑……冷……好冷……” …… 殷时暗红的眼眸闪烁了一下。 在做噩梦? 虞意白正浑身颤抖,垂落的睫毛被水洇湿,面上露出仓皇无措的神色,自发颤的唇中吐出支离破碎的话语。 他探出指尖,轻轻抚过青年湿润泛红的眼尾,滚烫的湿意沾染上他寒凉的指腹,长睫擦过时带来微痒的酥麻感。 下一刻,殷时的手腕被对方突然抓住,抖得不像样的手指攀在他的腕上,力道一挣即脱,虞意白混乱的呓语带上了些恳求般的哭腔。 “不要关我,不要关我,不要关……好不好……” “太疼了,真的好疼,也没有人和我说话,好冷,好黑……” “我知道错了,不要打我……不要……” 像是梦见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事物,青年的肩膀猛地一颤,下意识地便要去寻求什么慰藉的东西,臂弯环上殷时的后颈,细微挣扎着,拼命地往他怀里钻。 忽然被一具温热的身躯给贴上,殷时静静地坐在那里,仍由神智恍惚的虞意白在他的身上动作,眸色微动,垂落的视线落在对方带着泪痕的侧脸上。 他的眸底闪过好奇与困惑的神色。 这么大的反应,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梦呢? 殷时还从没见过这样子的虞意白,如此失态与无助,因恐惧将自己紧紧地蜷缩起来,仿佛即将溺水的人在绝望中拼命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而被抓住的……似乎是他? 殷时微微弯唇,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对方汗湿的凌乱发丝。 真不幸,你抓住的是一只恶鬼的手。 居然企图向恶鬼寻求帮助。 你会付出什么,你的身体,还是你的心呢。 殷时垂落眼眸,指腹蹭了蹭虞意白翕动的唇,柔软,湿润。 可他似乎不讨厌这种感觉。 相反,还很喜欢。 他想了想,伸出手去,轻轻搭上青年的脊背,自上而下一下又一下缓缓抚摸着,动作轻缓柔和,无比耐心,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虞意白的额头正抵在他的肩头,鸦发散落在胸前,露出冷白脆弱的后颈,身躯仍在细微颤抖着,双眸紧闭,没有分毫醒来的迹象。 他犹在梦魇之中。 殷时环抱着他,低声轻哄了几句,若有所思地仔细听了一会儿青年模糊的呓语,好奇心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加强烈了。 他很想知道,虞意白到底是因为什么,会被那个“家”这样子的针对,以至于“家”中那些的人成为了他最想逃离的噩梦,他也很好奇,对方是如何背负着这样厚重的阴云与恐惧,在那个地方生活到现在的。 殷时冰冷的指尖轻点上青年的眉心。 强行读取记忆……他可以做到,只是被读取记忆的人之后会彻底变得神智混乱,犹如行尸走肉,与一具失却灵魂的空壳无异。 他真的很想知道。 这是第一次殷时对某件事物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殷时的指腹在虞意白的额间缓缓摩挲着,深陷噩梦中的青年全然没有觉察危机的到来,在很小声地低泣,脸埋在对方的胸前,睫毛打湿了殷时的襟口,不知又梦见了什么,隐约可听见他不成调的气音。 “那是我的东西……不要拿走,不要拿好不好……” “我会听话……求你了,不要动它,不要……” 骤然间,像是看到了什么,虞意白浑身猛地颤抖了一下,脱力的指尖绝望地滑落,眼尾蘸着泪痕的红尤为触目惊心。 殷时眸色微动,手上轻柔地抚着他的背,低声耐心地哄道:“嗯,听话,我不拿你东西,回头再送你个百八十个一模一样的,想要什么都给,好不好……” 片刻,待怀中的人又平静了些,殷时一边慢慢顺着虞意白的头发,一边考虑该不该读取对方的记忆。 待发觉自己竟然在犹豫的时候,殷时感到了讶然。 奇怪。 他犹豫了? 他的视线落在虞意白白皙的脸庞上,烛火将他的侧脸映得暖融。 殷时替他擦去了新留下的泪痕,看了看自己湿润的指尖,若有所思。 他一度对虞意白这具对鬼物有着致命诱惑力的身体很感兴趣,也想过将人抽出魂魄做成一具听话乖巧的傀儡的可能性——如果能成功,这不失为一种不错的选择——可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感兴趣的,好像不止对方的身体了。 是什么呢。 只是单纯的把他吃掉吗? 唔……不,好像还不够。 他想从虞意白这里,得到些别的、更多的、更深入的东西。 是什么呢。 殷时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与虞意白相处的片段,试图寻找对方挑拨起他兴趣的点,或许是某一句话,某个动作,某种神态…… 暗红的眼眸愈发幽暗。 他想到了,那天晚上,青年面容因窒息浮起潮红的时候,红润的唇瓣张合,用破碎的声线吐出低低的、颤抖的字句。 殷时的目光驻足在青年微张的唇上,上唇轻薄,下唇丰润,唇珠是恰到好处的弧度,染着润泽的水光。 触碰上的时候…… 会是这个吗? 殷时想了想,就着拥着对方的姿势,缓缓低下头去。
第106章 殷时一点点凑近了他。 虞意白正双眸紧闭,细密的睫毛宛如低垂的蝶翼,清俊的脸上是一派平静的神色,仿佛已然睡过去的模样,脸颊还挂着一道浅浅的湿痕。 交错的呼吸只有咫尺之隔,只要稍稍再往前半寸,便能触上。 忽然间,殷时的动作微微一顿,眸光扫过对方安静的脸庞,唇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心跳…… 下一刻,他便欺身凑上,温热的触感袭来,青年的唇柔软得惊人,伴着他的动作,淡粉湿润的唇肉微微下陷一点弧度,不堪蹂/躏的模样。 呼吸间都是对方血肉沁出的美味的气息,殷时垂眼静默了一会儿,感到心底腾起的那一丝微妙的情绪,又慢慢挪开了唇。 不够…… 还不够…… 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虞意白…… 他无声将那个名字翻来覆去地咀嚼了数遍,按捺下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将人放回床上,径自站起身来,转身的刹那,他神色间那一丝伪装的温柔也顷刻散尽,眸底一点点浮起了幽冷的血光。 或许……还是做成傀儡会好一点。 比起人类,傀儡可听话多了。 这么想着,殷时微蹙的眉渐渐舒展开来。 是了,便是这样。 这样一来,虞意白从此就是独属于他的所有物了。 他的恨与爱都只属于他,没有任何活物或死物能占据对方的心神,在虞意白的世界里,只会剩下殷时。 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占有他,一丝一毫都不行。 殷时的唇角微微弯起一抹弧度,摊开苍白的右手,那里修长五指的指根都缠绕着鲜红的红线,尾端连向身后静静躺在床上的青年。 手指倏地收紧,仿佛将什么给牢牢攥在掌心,无法逃脱。 睫毛细碎的阴影下,殷红的眼眸愈发晦暗。 没有他的过去是空白的,而现在与未来也应只与他一人有关联,永永远远,就该如此。 而那些试图阻碍的绊脚石,都该除掉。 他该为此好好准备一下了。 - 殷时走后,过了很久,床上的虞意白才缓缓睁开了眼。 天尚未亮,外面仍旧是一片漆黑,屋内一星烛火犹在安稳地燃烧着,驱散了令人不安的黑暗。 他坐起身子,伸出手指,试图性地触上自己的唇,指尖又宛如火燎般地蜷缩回去,低垂的长睫轻颤了一下。 那抹寒凉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那里。 在殷时突然朝他凑近的前几秒虞意白就醒了,他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便闭着眼继续装睡,直到那股阴冷危险的气息愈凑愈近,最终完全贴上他的唇瓣。 久未离去。 霎时间,虞意白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甚至直到现在,他还有些发懵。 殷时……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会真的…… 这个猜测太过恐怖,虞意白也自问他的吸引力还没大到这种程度。他不知道殷时到底还保留着几分人类的情感,哪怕他平日表现的再像一个人,可就如鸣玉说的,对方是只披着人皮的恶鬼。 恶鬼迷惑人心,自己可没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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