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隔着一层布料袭来。 “殷时,你……怎么了?” 虞意白忍住缩回手的欲望,试探问道。 殷时的视线在他的脸上顿了几秒,嘴角弯起。 他没有问那个女人怎么了,而是先问他。 这很好。 殷时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女人的脸,后者顿时浑身一颤,仿佛堪堪回神般,惊恐的视线在他们的身上游离了一瞬,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忙不迭跑开了。 他看着虞意白:“发现了一个仇家。” 仇家? 不过照殷时这个性子,仇家也确实会不少。 虞意白微微一愣:“你会动手吗?” 殷时道:“人跑了。” 虞意白松了口气。 一旦殷时动手,这里绝对会变成血流成河的程度。 见他还看着自己,虞意白随便指了个方向,生硬地转移话题道:“那……我们去那边看看,怎么样?” 殷时口吻温柔:“听你的。” 这时候,虞意白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抓着对方的手臂,有些不自在地往下滑了滑,想要不着痕迹地脱开,却被殷时反手一捉,勾住了手指。 “不走么?” 虞意白:“走……走吧。” - 虽是两人一起逛街,但实际上真正在认真挑选着东西的只有虞意白一人,殷时只是神色淡然地跟在他的身旁,等需要的时候动作流利地付钱。 虞意白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赶上这样热闹的集市,很快,手里零零碎碎的大包小包便拿不下了。 殷时注意到了对方的窘境,眉稍微挑,却不说话,在虞意白央求的注视下,轻笑一声,勉为其难地帮他分担了一半。 走着走着,他们已经快到了这条集市的尽头,虞意白忽然问:“殷时,你就没什么想要买的吗?” 殷时道:“为什么问我?” 虞意白愣了一下,有些不解他话中的意思:“就……随便问问?” 殷时明显不满意他的答案,笑道:“为什么问我?既然开口了,总有理由吧。” 虞意白只好解释道:“我看你一直好像没有感兴趣的东西,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有点好奇。” 殷时挑眉:“只要是感兴趣的东西都能买吗?” 虞意白点点头:“嗯。”虽然花的也是你的钱就是了。 殷时抬起指尖,虞意白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摊铺上眼花缭乱的货物间转了一圈,却见对方的指尖微微一动,指向了自己。 虞意白怔住:“指我做什么……?” 殷时笑而不语。 陡然想到刚才的对话,虞意白脸颊一烫,连忙闪躲地移开视线:“这不行,不能买的……” 殷时面上露出遗憾的神色:“不能吗?那好吧。” 虞意白道:“你可以换一样。” 殷时说:“没有。” 虞意白轻轻啊了一声。 殷时:“我说,没有别的感兴趣的了。除了你。” 他这话的说得惹人遐想,哪怕知道对方不是那个意思,虞意白还是不自在地撇过头,低声道:“别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 殷时笑了:“误会什么?实话实说而已。” 虞意白心头一跳,想着这种事也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干脆不说话了,随手拿了个货摊上可爱有趣的玩偶在手中打量。 殷时盯着他的侧脸,眸光微动。 一害羞就不敢看他? 哈。 - 夜晚的集镇上有灯会,同时也是人流最为密集的时候,稍不慎就可能会和同伴走散。 殷时倒没这个顾虑,他在虞意白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用无形的红线轻轻一拉,对方就会不自知地靠近自己。 虞意白正抬着头看夜空中汇聚成彩河的明灯,殷时歪头看了一会儿他眼中的倒影,又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他怕看久了会忍不住把它们挖出来。 人类总会死去,这么漂亮的眼睛,死了以后就不好看了。 “真漂亮。” 他听见青年在他的身边轻声说:“我第一次看到灯会,竟然是这样的……” 殷时好奇道:“你以前没看过?” 虞意白:“没有。他们不让我出来。” 殷时:“你可以逃出来。” 虞意白沉默了半晌:“被抓住会被打。” 殷时说:“那就打回去。” 这话脱口而出后,他又想到以对方的实力和身份是件不可能的事,果然,虞意白不作声了,只是静静看着一盏盏升上夜幕的彩灯。 虞意白让殷时帮忙买了盏河灯,心念一动便特意挑了朵昙花状的,燃上灯火托着送入河中,殷时站在他身边,垂眼看着对方动作。 虞意白蹲着身子,清澈的水流淌过他白皙的指间,面容的一侧被明黄的火光映得犹如暖玉。 他突然开口道:“殷时,你会灭了虞家吗?” 殷时说:“会。” 他给的答案毫不犹豫,虞意白指尖一紧:“你会杀了我吗?”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殷时道:“看心情。” 虞意白垂着眼,夜色给他的面容打上了一层朦胧的暗影,殷时百无聊赖地看了他一会儿,又慢慢地挪开视线,忽然间,在某处的黑暗滞住。 他暗红的眼眸微微眯起。 “殷时。” “虞意白。” 他们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重叠在一块。 虞意白道:“你先说吧。” 殷时也不客气,低笑一声,嗓音含着些冷意:“我现在得暂时离开这里,去找一个人。” 看着染上杀意的眉眼,虞意白试探问道:“仇人?” “对。”殷时吐字简短,“你在这等我,我会回来找你。” 说完他就离开了,虞意白看着他很快溶解在夜色里的背影,回过了头。 看样子是很急,连威胁的话都来不及讲。 他坐在岸边,慢吞吞拆开一个包装精致的食包,掰了一块馅饼便往嘴里塞,目光在灯笼和放灯笼的人群上游离着。 就这样坐了不知多久,夜色渐深,等到虞意白都有些烦了的时候,殷时还没有回来。 人群喧闹,几个孩子正围着他身边嬉戏,他随手拿了一袋装了零嘴的纸包送给他们,孩子们笑嘻嘻地你追我赶地跑开了。 虞意白站起身来,在岸边走了一圈,还没见到对方的人影。 殷时再不来,他可就要走了。 但他又能去哪呢。 虞意白悲哀地发现自己身上没有钱,根本哪都去不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吃东西打发时间。 突然间,他的肩膀被谁拍了一下。 虞意白回过头,“你好慢”这三个字刚要脱口而出,在看到对方的脸的时候,顿时堵在了喉咙里。 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三十岁左右的模样,瘦而高挑,五官端正,眉眼和善,气质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虞意白问:“你是谁?” 他眨了眨眼,视线扫过对方腰间挂的那个布囊袋,上面贴着黄色的符咒,里面像是封印着什么东西。 除灵师? 男人歪了歪头,对他露出和煦的微笑。 “公子,之前在你旁边的那个,不是人吧。” 闻言,虞意白瞳孔微缩。 对方微微俯身,凑近了他些许,暗夜里,他低哑的嗓音清晰地回荡在他的耳畔。 “那是披着人皮的恶鬼,呆在他的身边,终有一天,你会被他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你想杀了他吗?”
第104章 杀了……他? 虞意白呼吸微窒,下意识地便想抬头看看四周有没有殷时的身影,不安的目光转了一圈,又回到面前男人的脸上。节日欢庆喧闹的气氛里,他们这边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我叫鸣玉。”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你就是虞意白吧?” 虞意白心头一跳。 他与对方素未谋面,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是谁告诉他的? 见他露出这副表情,鸣玉道:“看来就是了。虞公子,我长话短说,殷时在你的身上种了他的‘鬼引’,只要他一日不死,不管你逃到哪里,他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你,你的生死也只在他的一念之间而已。” “只有杀死他,你才能真正脱离他的掌控。” 闻言,虞意白的眸光闪烁了一下,轻声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面前青年眉眼温浅乖顺,一副无害可欺的模样,一看就是十分容易拿捏的软性子,鸣玉在心底暗自点了点头。 他最喜欢这种人了。 听话,胆小,易欺骗,就像供人操纵的提线木偶一般,只要利用得好,便是一颗很好的棋子。 殷时能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这么久,甚至还带愿意他离开酆山,就足矣证明对方的特殊性,换而言之,殷时对这个人应当没有大的戒备之心。 鸣玉的眼眸微微眯起。 突然间,他不知觉察到了什么,眼眸微冷,语气陡然加快了。 “要杀了殷时,我需要你的协助,只要成功,你就自由了……” 虞意白静静听着,苍白的面容上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 …… - 鸣玉交待完那些话,很快离开了,走的时候神色已不复一开始的从容,而是带些隐秘的不安,背影匆匆消失在人群里。 虞意白坐在岸边,一手支着下巴,目光盯着波光荡漾的暗沉水面,想着鸣玉刚刚对他说的话出神。 他手边的一个装着零嘴的纸袋里已经藏入了对方给他的东西,据鸣玉所说,这是一种无色无味的香,只要将它涂抹到殷时的房间里,便能削减他的力量于无形。 刚开始的程度会很轻微,殷时不可能会发现这点异样,但一旦到满月之夜,对方身上的鬼气便会大大折损,彼时收服他,便与收服一只普通的厉鬼无异。 今日是十五,下个满月刚好在一个月之后。 鸣玉还给了一张通讯符,让他成功之后通过这个来联络他,之后如何消灭殷时的对策他会安排好。 虞意白无声攥紧了指尖。 鸣玉担心他会在潜入殷时房间的这一步上失败,但对方打死也想不到的是,他和殷时睡在同一间房里。 换而言之,做到这一要求对他来说轻而易举,殷时不会怀疑他。 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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