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巳回来的时候,青癸正要去找他。 “统领,您回来的正好。”青癸大老远地喊道,他脸上的伤还还没好,青紫斑驳,肿起半指好,今天一回破月教,就拿了个厚厚的帕子遮在脸上,怕人瞧了丢人。 戚巳皱眉,越过大厅,寻了个椅子坐下,从他隐在暗处随戚景行出门到现在,已经接连两日都没有怎么休息了,“查到了?” 青癸如此得意,想来是他昨日让他查的令牌有了消息。 对面的人果然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笺交给戚巳。 “那块令牌出自于婆罗门,是个专门接人命生意的地方。” 戚巳一边听,一边翻看着手里的信笺。 婆罗门是一个专门的杀手组织,没有人知道婆罗门的来历,也没有知道婆罗门的主子是谁? 只知道这是个可以□□的地方,是要你出的起钱,上到天潢贵胄,下到贩夫走卒,婆罗门都能帮你杀。 唯一的一个缺点就是贵。 青癸继续道,“昨日刺杀的那批,是黄字杀手。” 婆罗门内有四批杀手,按照武功高低,被授予天地玄黄四字,越往前,武功就越厉害,当然,价钱也就越高。 戚巳又往后翻了几页,无非就是一些江湖上关于婆罗门的记录,大多是某年某月某日,婆罗门又杀了某某某,并没有多大价值。 这看起来确实只是个卖凶杀人的门派。 “你的意思是,有人花钱买少主的命,请的却这是婆罗门的黄字杀手?” “这……”这个问题同样也是青癸疑惑的,按理来说,自从破月教隐退伏令山后,一教之主就常年在外,也不怎么管教中发生的事情,除了必要的采买事宜,破月教也不同外界联系。 怎么会有人要刺杀破月教少主,还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月教虽然近些年不问江湖之世,但青衣卫却不是吃醋的,派一群黄字杀手来,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戚巳眉头紧蹙,“除非……买主的目的并非是要少主的命。” “那他们想干什么?”青癸奇道。 这一点戚巳也想不明白,“去婆罗门问过了吗?” 青癸摇头,“婆罗门距伏令山甚远,派去的人还没有消息。” 戚巳揉了揉眉心,此事还急不得,“派人盯着,有什么消息立刻禀报。” “是。” “另外……你去替我寻一套合适的青衣卫常服来。”戚巳顿了顿,又道。 他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眉间终于流露出些许疲惫。 “青衣卫常服?”青癸不由纳闷道,“您要常服做什么?” “少主有命,要我做他的贴身近卫,随行伺候。”既是伺候,再穿着青衣卫统领这身冕服,就有些不妥了。 他实在是有些困了,本想趁着青癸取衣服的时间小憩片刻,不想对面的青癸却似忽然炸了毛,大声嚷道。 “什么,您要去做影卫?那青衣卫怎么办!” * 自得知自家统领要去给少主做近身护卫,青癸就有些闷闷不乐,取个衣服一盏茶的时间久够了,他却在外面磨蹭了两柱香的时间。 统领好不容易才休息一会儿,他哪里忍心这么快就把人喊醒,等到天色渐黑,他才一脸心疼的唤了声:“统领。” 戚巳浅眠,脚步进来的时候他就醒了,此刻才睁开眼,接过青癸手里的衣服。 青癸从半大孩子就在他身边了,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戚巳直接在大厅脱了衣服换上。 上身□□之后,胸口那道伤就格外扎眼,青癸心疼的不得了,慢慢道,“师父,我……给您上些药吧。” 戚巳一愣,笑道,“无妨,一点小伤,很快就好了。” 他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看的青癸心里直叹气,他家师父总是这个样子,一点也不知道关心自己的身体,他不由担心起来。 少主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子,还和统领有过节,现在又要统领去做影卫,指不定会怎么折腾统领呢! 他想起从昨日开始,戚巳就没吃什么东西。 “统领,您用了饭再过去吧,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 “不必了,”戚巳摇了摇头,系好腰带,少主在他嘴上画画,本意就是要他禁食禁水,现下虽然允许他洗了炭迹,但想必还打算继续折腾他的。 若是现在破了禁,他定然会不高兴。 自己已经很对不起少主了,不想再让他不高兴了。 青癸越发红了眼睛,“那……您喝口水吧,喝口水,少主不会发现的……” 谁知戚巳却蓦地成了脸,“阳奉阴违,是我教你的?” 青癸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时追悔莫及,“属下知道错了。” 戚巳并不理他,“青衣卫的事宜我暂时交由青卯打理,你从旁辅助,有什么决定不了的可以去雅竹轩找我。” 说到这,他冷冷看了青癸一眼,“至于你,阳奉阴违,连同昨日口无遮拦,冒犯少主,自己去找青卯领罚。” 青癸睫毛一颤,抿了抿嘴唇,轻声应了句“是”。 戚巳换好了衣服,便不敢再耽搁,乘着天还没黑,往雅竹轩赶去。 夜幕即将降临,路边点起了灯笼,昏黄的灯和夕阳仅剩的一点霞光混在一起,有种朦胧的美。 戚景行坐在院子里已经等了很久了。 戚巳有些惊讶,加快了脚步走上前跪下,“属下回来晚了,让少主久等,请少主责罚。” 戚景行并没有赏给戚巳半分目光,他面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手里的木箸在碗里扒拉了几下,才道,“天还没黑,不算晚。” 明明语气平淡,戚巳却觉出少主似乎是在……生气。 “用过饭了吗?”戚景行又问。 “回少主,不曾。” “那正好,我专门为你准备了些吃食,想必你会喜欢的。” 戚巳却从“专门”二字里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他抿了抿干涩的唇,起身来到桌前。 却发现桌子上摆着的竟是一大盘——鱼。 他不由咽了口口水。 戚景行带着笑意的声音幽幽响起,“兰心亲手做的,戚统领不要辜负才好,这些,都能吃完吧。”
第9章 同厌 鱼是清蒸的,火候刚刚好,筷子轻轻一夹,露出白嫩的肉来,放进嘴里一抿,当即化开。 唇齿留香,鲜嫩非常。 戚巳夹起一块鱼肉,他脸色已有些发白,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把那块鱼肉喂进了嘴里。 胃里一阵翻腾,腥味瞬间涌上喉咙,戚巳终归还是没忍住,仓惶起身,来到院墙边,扶着树,吐了起来。 他已有一天一夜滴水未进,脾胃虚弱,实在受不了鱼的腥味,两三阵干呕后,便浑身发冷,眼前发黑,他胡乱地摸着树皮,试图组织身体本能的反应。 不该在少主面前如此失礼的。 少主喜欢干净,看见他这样一番污秽的样子,定然会更加讨厌他。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戚巳周身一颤,指尖在粗粝的树皮上狠狠磨了一下,强迫自己直起了腰。不着痕迹地遮住了树下的一片狼藉,转身冲戚巳跪下。 声音已经发虚了,但他掩饰的很好。 “辜负了少主和兰心姑娘的好意,是属下的错,请少主责罚。” 戚巳受不了鱼的腥味,这是戚景行早就知道了的事情,他本就是在捉弄他,欺负他,以报他当初的遗弃之仇。 瞧着那人一副狼狈的样子,戚景行心头有了一丝快意,他缓步行至戚巳身前,得意之色掩盖不住,险些要笑出声了。 “戚统领还真是身娇体……” 嘲讽的话尚未说完,戚景行忽的愣住了,他方才离得远,只能看见戚巳弯腰呕吐的样子,单薄的身形在冷风中瑟瑟,有一番恰到好处的可怜模样,煞是好看。 可等他走近了,才看清那人的脸。 一贯的面无表情,却有憔悴的苍白,微扬的眼尾被激出了一抹红,真像是哭过一般。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他顿下脚步,沉默了一会儿,才将方才的那句话补充完整,“身娇体贵。” 戚巳的下巴被抬起,瞧见了戚景行苦恼的样子。 “本少主尚未如何折腾你,你就已经受不住了,这可怎么是好?”伴随着这句话,还有他脸上真真切切的失落和苦恼。 戚巳最不想的就是让戚景行不开心,“少主不必忧虑,属下受得住。” 他是青衣卫统领,过去那么多的艰难和酷刑都受住了,怎么可能连点鱼都吃不下去,不过是太久没被这么折腾,有些不习惯罢了。 戚景行却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身又坐回凳子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有规律的敲击着石头桌面,流淌出一首不知名的小调。 戚巳跪了一会儿,等不到戚景行的吩咐,便自觉起身回了坐。 眼前的一碗鱼才吃了一半。 木箸再一次向碗里伸去,待要夹起鱼肉时,被一旁伸出来的手阻止了。 戚景行将鱼碗端到了一旁,看向戚巳稍微有些困顿的眼神。 “少主……” “你浪费了本少主的心意,合该受罚。” “怎么罚你好呢?”他又道,随手将那半份鱼放在自己面前,“我得好好想想,不如你先去房里等我吧,记得洗个澡。” 他说这话时声音低沉又沙哑,像是森林里的豹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但那语气里,又分明被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充斥着,无端让戚巳产生了心悸的感觉。 戚景行长大之后,那种隐秘的阴郁似乎越发的浓重了。 “属下遵命。” 他听命起身离开,去打理自己。 “兰心。” 等倒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戚景行才开口。 一直侍候在侧的兰心看向桌边的人,他还在盯着青衣卫统领消失的方向,那里明明已经没有人了,他却还是专注地看着,目光深邃又复杂。 “去为我准备一些东西。” 兰心附耳过去,听了一阵,柳叶眉顿时皱起,不赞同地看向戚景行,“这样欺负人……不好吧。” 戚景行却摇了摇头,笑道,“我不是在欺负他,我是在逼他。” 说完这句话,他低头注视着面前戚巳吃剩下的半碗鱼,怅然若失地拿起木箸,伸到鱼碗里,拈了一块肉喂进嘴里,兰心一惊,想要阻拦,却来不及了。 鲜嫩的肉喂进嘴里,只嚼了两下,戚景行便恶心的吐了出来,他的表情,与刚才的戚巳一般无二。 兰心深深叹了口气,递过去一块帕子,嗔怪道,“吃不了干嘛要为难自己嘛!” 戚景行吃不了鱼,这是整个雅竹轩都知道的事情,其中原因,她也听少主说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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