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鳞美滋滋想着,总算能抱着王墨舒舒服服睡一觉了,再不济,也该腻腻乎乎的互诉衷肠……可事与愿违,一大夜,他连指尖都没摸着。 王墨怕碰了玄鳞的伤,躲得远远的,又生怕人夜里出事儿,熬得眼睛通红,也不敢睡。 每隔一会儿,就伸小手到玄鳞鼻子下头摸一摸,待觉出气息了,才小心翼翼地抽回手,再巴巴守着。 摸不能摸、抱不能抱,玄鳞心里头长草了似的燥,恨不得不装了,给小哥儿扒光了抱怀里蒙被睡觉。 可是不成,谎是他撒的,他不好好圆回来,王墨肯定又要恼。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日头自山另一边缓缓升起,是新的一日了。 王墨揉了把熬得通红的眼睛,自炕头子缓缓爬了起来,手还没摸到炕边,腕子一热,被人一把攥住了。 玄鳞睁开眼,静静地瞧过去:“去哪儿?” 王墨一愣:“你咋醒了呀!”见人撑着手臂要起身,他赶紧伸手按在汉子的腰腹,“我去找昨儿个那老伯,给你瞧瞧……” 待反应过来手放在哪儿,王墨脸上一红,猛地抽回了手,可手上的触感却迟迟未消。 好硬好硬啊,却又不硌得慌,那感觉,好像铺着丝绒毯子的石头块子,还挺好摸…… 意识到自己在想啥,王墨羞臊得厉害,他伸手揉了把滚烫的脸,不敢瞧人。 王墨别着头,玄鳞没瞧见。 他不多想放他走,可又找不出旁的借口,只得沉沉呼出口气:“那你早点儿回来。” 话音落,俩人都怔住了。 他那不情不愿的模样,像极了在吴家的时候。 王墨出去做活儿、找闻笙说话儿,他就离不得人似的叫他早点儿回来。 王墨耳朵尖儿通红,他咬着唇边,轻轻点了点头,瓮声瓮气道:“知道了,不叫你多等。” 他将狗子抱过来,轻轻放到玄鳞的腿上:“地蛋儿陪你,省着你没意思。” 狗子动了动毛耳朵,听话儿的“呜汪!”了一声,爪爪向前一伸,趴在了玄鳞的身上。 板车嘎吱嘎吱的响,王墨轻轻打开了门。 老头儿正站在清晨的薄雾里,晒太阳,他听见动静,缓缓睁开了眼:“王公子,您醒了?” 想到昨夜的事,王墨有点儿不好意思,他伸手挠了挠颈子:“老伯,烦您进去瞧瞧。” 屋子里,老头儿装模作样地捋了把胡子:“再养养,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玄鳞敞开的衣襟下,结实的胸膛上伤口可怖,却已经不流血了。 王墨揪了一大夜的心,稍稍落了地,他抿了抿唇,软声问:“老伯,那、那他能吃东西吗?” 老头儿不动声色地瞧了眼玄鳞,见人轻轻颔首,跟着点了点头。 王墨小脸儿红扑扑的挂起笑:“您歇会儿,我这就做饭去。” 玄鳞皱紧眉:“眼睛通红,过来再睡会儿,他去。” 王墨一愣:“人家是客,咋能做饭呀,我去、我去!” 他不待玄鳞说话儿,已经手扒着地,缓缓往外头行去了。 老头儿瞧着王墨的小背影,摇着头一声叹息,多乖的小娃娃啊,还给他做饭。 可惜道行浅啊道行浅,这么轻易就上当了。 蓦地,就感觉一道冷冰冰的目光自炕头子冷箭似的看了过来,老头儿背脊一缩,恭恭敬敬的躬下/身:“恭喜主上,得偿所愿。” 玄鳞闭上眼,唇角浅浅弯了起来:“嗯。”
第七十二章 家后院儿, 王墨瞧着光秃秃的小菜园直皱眉头。 这时节,天气越来越冷,已经不好种叶菜了, 为了过冬,有些人家挖了地窖,将秋时收下的叶菜藏到地窖里,省着些吃, 一家老小够吃到来年春。 王墨干不了力气活,就算请人帮忙挖了地窖,他这双废腿, 也不多好下地,干脆不做打算了。 可他这个不多大的后院子, 连个挡头都没有, 储存不了啥东西。 只有落成小山的玉米棒子, 和成堆儿的大白菜。 这吃食,他自己将就将就也便罢了,可是汉子伤得那么重, 咋好吃这些,吃得差,人没力气, 伤也难好。 他白齿咬着嘴唇边, 手指头抠着车板子,想了好一会儿, 终于还是手扒着土面,慢慢出了门。 已经辰时了, 日头挂在头顶上,却一点儿不暖和。 北风呼啸而过, 刀子似的往衣裳里钻,王墨穿得不多厚实,直觉得冷,他抱着手臂打了个哆嗦,手扒着冻得邦硬的大地,出了门。 村北头第二户的徐家,养了二三十只老母鸡,平日里肉蛋都卖,价钱也公道。 前半年,狗子淋着雨生了场小病,王墨到他家买过两个蛋。 他太久没出过门了,多少有点儿紧张,生怕在路上瞧着好事儿的婆子,同他打听和汉子的事儿,他不知道该咋应付。 好在天气冷下去后,坐在门口子摘菜的妇人也少了,他这一路,竟是没咋碰见人。 山里的路坑坑洼洼的不好走,石头块子多,还冻手,王墨走走停停,行了得半个多时辰才到地方。 一扇挺旧的木门,没落锁,一推就开了。 王墨探了个头,小心翼翼地朝里头喊道:“婶子,你在家吗?” 不多会儿,就听嘎吱一声门响,脚步声传了过来,一个胖妇人打里屋走了出来,她扭着胯,中气十足的喊:“来了来了!” 王墨听见声,将门推得大些,顺着缝隙进了院儿。 出来得急,王墨没有拿银子,他不多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仰头瞧向胖妇人道:“婶子,我想称点肉。” 胖妇人一愣,转而笑起来:“哎呦小哥儿,咱家鸡不论斤称,要么不好卖,您看看要不来一只?” 一只啊……王墨有点儿心疼银子,他无措地咬了下被风裹得干裂的嘴唇,小声道:“婶子,我出来得及,身上没带银子,能先赊账吗?” 其实也不是出来得急,他想过先进屋拿上些银子的,可又怕汉子多想,怕他跑了,问东问西,干脆就没进屋。 胖妇人皱紧眉瞧了他好半晌,就在王墨以为她会拒绝时,妇人蓦地拍了把手,她笑起来:“你是那个墨哥儿吧?我说咋瞧着你眼熟,去年冬,我还找你写过福字儿呢。” 一到过年前后,找他写福字儿的人可是多,有时候三五个婆子一起来,王墨个怯懦性子,连头都不咋敢抬,他抿了抿唇:“那都好早前的事儿了。” “是好早前了,再过俩月,又能寻你写福字儿了!” 忽的,起了阵风,卷着山寒刮在脸上,小刀子似的疼。 胖妇人抬手挡了把风,朝王墨笑着道:“风这个大,咱进屋里头说吧?” 王墨手指头抠了抠车板子,小声道:“婶子,那个鸡……” “哎呦婶子一唠嗑就忘正事儿了。”她拍了下头,“都一个村儿的,你先拿去吃呗,反正也得找你写字儿,到时候再给就成。” 王墨垂着头,不多好意思地笑起来:“多谢婶子了。” 胖妇人瞧出来王墨着急,想着是家里有事儿。 她不爱聊闲,便没多打听,到鸡舍抓了只顶肥的老母鸡,拎着两只鸡翅膀给王墨瞧,问他行不行。 这鸡的毛色真是好,油光水滑的亮。 被抓了膀子,歪个头不服气,咕咕哒哒叫得欢实。 王墨心疼银子,可想着炕头上那汉子,狠了狠心:“就它了。” 王墨心软,从来不敢杀鸡,他瞧着鸡咕咕哒哒叫的模样,心里头不落忍。在吴家那会子,都是孙婆子帮忙杀好了,他再拿去炖。 胖妇人瞧他不敢,便帮着放血、拔毛,收拾干净了,再装个竹编的小筐子递给他。 王墨出了院儿,抬头瞧了眼日头,想着得赶紧回了,要么汉子找不见他得着急。 手扒在土面上,往家的方向行去,才过了两棵矮松树,王墨一抬头,正见着玄鳞立在不远处。 他站在苍茫的冬色里,身上还穿着那件玄色长衫,长发披在肩上,显得落魄潦倒。 山风呼啸着刮过来,将汉子的长衫下摆吹得翻飞,王墨不由得皱紧眉,难忍地呼出口气,他竟是光着脚,连鞋也没穿。 蓦地,一片白光乍起。 王墨只感觉一阵风疾速地扑面而来,回过神时,玄鳞已经到了身前,他俯下/身,将他紧紧抱住了。 王墨不知道玄鳞在风里走了多久,只知道他身上好冰好凉。 汉子的脸埋在他的颈子,浑身都在颤抖,好半晌,才哑声开了口:“去哪儿了?” 他声音平静的没有一丝起伏,可王墨却听出了里头的慌张。 他伸手轻轻环住了汉子宽阔的背,小脸儿挨靠着他的头,瓮声瓮气道:“去、去买鸡了。” “买鸡?” “家里就白菜、玉米了,想给你炖鸡汤喝。” 玄鳞一愣,只感觉心口子好酸好疼,他知道王墨过得不好,一块儿铜板恨不能掰成两瓣花。 可他竟出来,坐着个嘎吱乱响的小破车,行着崎岖坎坷的山路,花着舍不得的银子,只为了给他买鸡吃。 玄鳞红了眼眶,他吸了吸鼻子,自王墨的肩膀缓缓抬起了头。 他伸长手到小哥儿的后背,手臂用力,将人抱进了怀里。 王墨一惊,险些喊出声来,他赶紧伸小手捂住嘴,可眼睛却瞪得溜圆。 他除了小那会儿,已经好久没让人这么抱过了,他羞得脸色发烫,生怕叫村里人瞧见,头埋到汉子的肩窝,哑声道:“放、放我下来。” 玄鳞没应,只一手托着小哥儿的屁股,一手将他的板车,和落在地上的小筐子拎了起来,他说:“许你给我买鸡,不许我抱你?” “这俩事儿有啥关系呀。”王墨羞得脸色通红,他忽然想起什么,慌张道,“你、你伤得那重,再碰坏了!” “这点儿伤。”玄鳞嗤笑一声,“不碍事儿。” 王墨自汉子的肩膀抬起头,咬了下唇狐疑地问:“不碍事儿?” 玄鳞挑了把眉,他想着,要是坦白说了,王墨肯定要和他生气。 可是他忍不住了,真是忍不住了,那股子压在心头的欢喜,像团烈火熊熊燃烧起来,快要将他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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