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玉抬眼见陆时晏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似有些落寞,如此也就将这番话信了个七八分。 毕竟太子殿下也没理由骗自己这么个小内侍。 “殿下救了奴才,奴才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有疑虑,殿下说奴才像是您的故人,这是奴才的福气。” 陆时晏拢着锦被的手一顿。 抬眼看着眼前信了自己这番话的席玉,低声道:“那以后别在我面前称奴才可好?” “这…” 席玉知道他不想见自己这张肖似故人的脸口中总出现“奴才”一词。 他有些犹豫,毕竟这样坏了规矩,让他人知道,于自己和陆时晏都是不好的。 他有心想要拒绝,但陆时晏抢在他之前开了口。 “只你我二人独处之时,这样可好?” 独处时? 席玉略想一下,瞧见陆时晏一副落寞悲伤的样子,恻隐之心狠狠动了动。 “好,奴…我晓得了。” 听了这话,陆时晏眼眸微弯,露出个极惑人的笑来。 席玉的心没来由地颤了颤。 他眼睫轻眨,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一,避开了那人含笑的双眼。 他这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 “先喝药吧,这会已经不烫了。” 陆时晏起身端过桌上的瓷碗,用瓷勺又搅了一搅。 席玉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听到的清脆的声原来是药。 思及此,他心中起了十分的抵触之意。 天知道他有多怕苦。 如果说陆子修是他最怕的人,那么喝药就是他最怕的事,没有之一。 眼见陆时晏端着药碗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连忙岔开话题道:“殿下也喜欢这奈花香吗?奴…我也很喜欢。” 短时间内改口还真是很不容易,加之席玉现在十分的精力都用在如何能避免喝药上。 搅拌的动作一顿。 陆时晏抬眼看去,见他视线落在自己手中的瓷碗上,明白了他此话的目的。 还真是怕苦。 他抬手执起药碗便往嘴边送,只送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立马停了动作。 看向席玉,果不其然看到他满脸震惊的样子。 喂药喂习惯了,这还真是不好改。 陆时晏没说什么,面不改色地继续动作。 然后在席玉惊讶的目光下,将饮药的动作改为了吹药。 原来是这样,席玉的脸上突然有些烧起来,他刚才居然以为陆时晏要喝。 “不烫了,可以喝了。” 席玉两眼无辜地看着陆时晏,“可以不喝吗?” 为了不喝药,他已然忘记了自己现下的身份,竟同陆时晏撒起娇来。 “不可,治伤要紧。”顿了顿,陆时晏又道:“有蜜饯,吃了就不苦了。” 蜜饯的甜腻完全压制住了口中的苦涩,席玉慢慢地嚼着,望着那样式精致的床顶,有些出神。 口中的动作愈发缓慢下来,他发觉自己竟是有些不舍将这蜜饯咽下。 刚刚喝药时,他本想着自己起身喝,没想到陆时晏说他背上有伤,不能乱动,若是伤口再裂开便可能有性命之忧。 当时席玉就被吓到了。 他惜命得紧,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不说活到寿终正寝,起码也要享受过世间繁华再死吧。 再说了,他还没出过宫呢。 于是他便不再拒绝陆时晏的喂药之举。 心里虽这般想,但当陆时晏真的动手给自己喂起药来,席玉又有些慌张。 这可是大启朝的太子殿下啊。 他的思绪恍恍惚惚,接着又开始试图说服自己起来。 陆时晏只是把自己当成了故人的替身,替身而已,这里没有外人,没人看得到,也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不成体统的事情。 席玉成功将自己说服了去,安下心来。 刚刚想的出神忽略了那药的苦涩,这般回过神来,那股子苦涩劲立马就涌了上来。 他还没说些什么,就被人往口中塞了颗什么,甜味化开。 不过更让席玉在意的是唇上那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 那是陆时晏的手指? 空荡的屋中,阳光越窗而落,一声声清脆的鸟啼声唤醒朝日,阵阵清风勾卷床帐浮动不止。
第二十章 惩戒 辰时养心殿中,陆时晏坐在顺平帝的对面。 中间小几上摆着一盘棋局,旁边的小香炉中青烟升起,燃着龙涎香。 陆城远抬手于棋盘之上落下一黑子,面上略带着笑意。 “子玉,朕怎么听说你为了个内侍将刘南处死了,这事可属实?” 这话说的有些漫不经心,像是随口提起的闲话。 闻言陆时晏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他捏着白子不动,对上陆城远的目光温声道:“确有此事。” 陆城远本还想着听他说说做这事的缘由,却没想到陆时晏只是悠然落下一子,然后就没了下文。 他不免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这儿子哪里都好,长相好,脾性好,更天资聪颖,可就是同自己不甚亲近。 人前还好,话也不少,会笑着唤父皇,人后就显得十分疏离。 他是真心喜欢又看重自己这儿子,也想见他跟陆鸣一样,天天父皇长父皇短的,可惜陆时晏总是一副温和却疏离的模样。 “刘南杀便杀了,父皇想知道你缘何会为了个内侍做出这般事来?” 陆时晏的脾性他是了解的,若不是气急,何至于做出这等子将人虐杀了的事去。 他还记得内侍来禀告时说的刘南的死状,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舌头都被人拔了去。 如此,必然是恨极了刘南,不然怎会这般。 陆时晏笑了笑,抬眼瞧了眼陆城远,又将视线落回到棋局上。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曾救过子玉一命,算是子玉的救命恩人。父皇不是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他受了难,子玉定当是要救他的。” 救过他一命? 陆城远心头一惊,他怎么不知陆时晏还有过这般经历。 见陆时不说得淡然,似是完全不放在心上般,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父皇竟是全然不知。” “母后身死那时。” 陆时晏答非所问,但此话一出,却将陆城远后续的话都堵在了口中。 暖阁中只他二人,这般的话语也就只有他二人听得见。 陆时晏满脸的不以为意,不像是在讲自己的事,反倒是像在说别人的事。 看着他这副样子,陆城远却是一阵的痛心。 他确实对不起这孩子,也对不起他的母亲。 若是能早日察觉到,她又怎会… 陆城远将语气尽量放到最柔和,“是了,你这般做也是对的。” 他瞧着陆时晏的双眼中透露出满满的心疼。 陆时晏也看出了这一点,道:“父皇宽心,子玉早就无事了,只是子玉有一事想求父皇允准。” 陆城远的心都软了不少,自己的儿子真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这会别说一件事,就是百来件事,他都能答应。 所以一听完陆时晏的请求,他虽有些疑惑,但却还是立马同意下来。 * 从养心殿中出来,陆时晏呼出一口浊气。 他却并没有直接回端本宫,而是途经了御花园。 鹅卵石上的血迹已然被宫人冲洗干净,再瞧不出曾经这里发生过什么。 他还是事后听凌一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才知道席玉在去慎刑司之前还受过那般地折磨。 心中郁气渐起,却在此时见陆子修正自他对面而来。 陆时晏的脸色立马变冷不少。 今次这事陆子修必是参与了的,有可能就是他一手谋划而来的,心思歹毒,真是跟上一世一般无二,甚至更甚于前世。 陆时晏转身便走,却不想被他唤住,“太子殿下。” 他转过身瞧着来人,冷声道:“何事?” 陆时晏这句话冷淡至极,全然不似往日那般温和。 陆子修一听这语气也就明白了过来,不过他现在还没打算跟人撕破脸,于是语气一如往昔。 “臣弟听说太子殿下为了个小小的内侍,杀了慎刑司的主管太监,臣弟只是想劝劝你,若是因着这事让父皇不喜,可就不好了。” 虽知席玉一事与陆子修有关,可毕竟毫无证据指证,他也就无法就此事对他有什么指责之语。 “此事不劳二弟费心,孤自是有孤的打算,倒是二弟…” 陆时晏脸色淡淡地瞧着陆子修。 “有空不如多去父皇处,看看如何能让父皇见你时不动怒才是。” 这话可以说是直接戳到了陆子修的痛处。 他一直不受顺平帝喜欢,这事宫中人都知道,只是敢在他面前提起的没几个。 但陆子修并未动怒反而笑道:“太子殿下说的是,臣弟记下了。” 见他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陆时晏便一阵厌烦,“无事的话,孤先走了。” 说完陆时晏转过身便走了。 在他转过身的瞬间,陆子修脸上的笑也立马消散,面色冷淡,眼底一片阴鸷。 * 陆时晏走出御花园去了西五所。 陆鸣此时正在自己的殿中疯闹。 他将一个小内侍当作是马匹,骑行在他身上,用小皮鞭抽打着他的屁股,嘴中大喊。 “驾!走快点!” 一旁围了许多的婢女,齐齐拥护着陆鸣,生怕他摔下来。 陆时晏刚进来时,陆鸣正玩得不亦乐乎。 身旁的婢女是个有眼色的,一瞧陆时宴脸色不太对劲,立马走到陆鸣的跟前禀告他。 可陆鸣已经被顺平帝和他母妃宠上了天,全然不理会婢女的言语,甚至连回头都不曾。 一旁侍候着的人都觑着太子殿下的神色,不敢再有动静。 被陆鸣骑着的内侍此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的速度渐渐放慢下来,可陆鸣却有些不乐意了,抽了他一鞭子,骂道:“狗奴才,快爬啊!” 还待再抽一鞭子时,陆时晏快步走上前拉住他那鞭子,狠使了劲将人直接从内侍身上拉了下来。 内侍虽是跪趴着,可却也是个不低的高度,陆鸣又是个小孩,这般的高度掉下去,瞬间就大哭出声。 陆时晏站在一旁手握着鞭子冷眼看着他哭,没有半分同情的意思。 周围的宫人们也是有心无力,他们不喜欢这小魔头,可若是陆鸣受了伤,受罚的还是他们。 故有婢女想趁着陆时晏不注意出去通风报信。 陆时晏似是猜到了他们的心思一般,扭脸看了他们一眼。 “孤看谁敢动。” 这话一出口,怀了鬼心思的婢女瞬间就不敢再动了。 坐在地上的陆鸣嚎啕大哭着,不停用手背擦着脸上的眼泪,接着便指着陆时晏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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