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在他将齐书尧送回京城后,宋闻清从屋里出来了。人看起来瘦弱了不少,但眼神里总算不是一片死寂。 “我往后可能不回来了。”他笑着对陆回说。 陆回顿了顿,闻哥儿本就不属于这里,更别说留下的回忆并不美好:“好,不回来了。” 听宋闻清要走,村里人都念着他的恩,出来送他。 好在蒸馏什么的都在云寒村,以后倒也不是说真的见不到了,只不过不容易罢了。 宋闻清抿唇笑笑,作揖:“若是裴瑾容寻我,不必同他说我在何处,麻烦各位了。” 他已经显怀,衣衫微微隆起,单薄的身影让人心疼得紧。 村长扬声:“闻哥儿尽管放心!” 其余人也跟着附和。 陆回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个火把,气哼哼道:“他若再敢出现除非是不想活了。” 说着将火把递给宋闻清:“左右咱也不回来了,不若一把火将他屋子给他烧了得了。” 宋闻清眉心一跳:“……” 夫郎小声嘀咕:“不会真烧了吧。” “要是把火引到别人家就不好了。”宋闻清道。 “走吧。” 闻言,陆回这才连忙将火把给灭掉,跟上他。 直至坐进马车,宋闻清摸了摸肚子,垂着头意味不明道:“不回来就算了,谁先回头谁是狗。” 新医馆开张,前前后后忙得不行。 再加上济世堂和养生堂都来贺礼,中西医馆的名声很快打开。 李郎中几人顾着宋闻清身子,能不让他亲手做的都帮着忙做。风中已经带了冬天的味道,刮在脸上生疼。 某日,陆回支支吾吾地进门。 赵临坐在院里洗刚送来的生药材,洗净后还要拿去火旁烘干。用太阳晒干是最好的,但这种药材只有秋冬季有,也无法。见他那样有些不耐烦:“你还要磨蹭多久?有事说事。” 宋闻清在看医书,也弯眉笑着道:“你直接说就行。” 闻言,陆回才犹豫着将手中的信递给宋闻清:“闻哥儿,书尧说京城那边不知为何陛下收回了赐婚的口谕,也将城门口的榜撤下了。” 院中的几人一愣。 赵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消息当真?” 陆回点点头,目光都望向了垂眼的宋闻清。 酸涩酥麻感蔓延至四肢全身,宋闻清毫无异样地笑着说:“我一直知晓的,无碍。” 陆回不可置信地开口:“那我们岂不是错怪瑾小郎了?” 就连称呼也跟着变了。 “他不会真是因为有事耽搁了吧?” 宋闻清摇头:“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说着起身往里屋去。 他走远了,陆回结结巴巴道:“临、临哥,我不会好心做坏事了吧?你说要是瑾小郎回去寻闻哥儿,发现人不在了,我岂不是小命休矣。” 他不住地在院里踱步:“要是是之前还好,现在裴瑾容可是小侯爷,以后还可能是京城首富……” 赵临朝他走去,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慌啥?说你真蠢你是真的蠢,也不知道狗蛋儿是怎么看上你的。” 见他有些疑惑,赵临叹了口气:“闻哥儿那意思就是他之前就知道裴瑾容不会娶云将军家中庶子,只是可能等的时间长,闻哥儿不想等了。” 陆回揉揉头:“那闻哥儿是如何知晓的?” 赵临瘪嘴:“信啊!又不是只有你家狗蛋儿会写。” 陆回恍然大悟,顿了顿他听见赵临继续说:“闻哥儿那意思就是咱不要插手,听就行了。” — “少爷还没醒?”裴煜刚被皇帝传唤去御书房,现在刚出宫门。 裴泽摇头:“还未。” “罢了。”他叹了口气,“今日可有唤郎中?” “唤了,郎中说若是过几日还未醒,可能得让御医来看一下。” 闻言,裴煜按了按眉头:“刚才陛下才刚问我瑾容的事,拖得了一时脱不了一世啊。” 两人上了马车回府。 同往日一般进屋,没曾想顾楠正将糕点喂给坐在床上的少年。 “多吃点,都瘦了一大圈。” 裴瑾容无奈地摇头:“娘,真吃不下了。” 听见动静,裴瑾容转头,淡淡地道:“爹。” 两人微微一怔,说不上什么原因,总觉得少年好像变了。 不,应该是变回了以前的模样。疏离,又冷淡。 裴煜应声:“醒了就好。” 顾楠笑着说:“刚醒没多久,郎中过来看了说身子骨没什么大碍了。” 见裴泽进屋,裴瑾容说:“裴泽,把我轮椅推过来。” 此言一出,几人都没了声,怪异地看向他。 半晌,裴泽才哑着声道:“少爷,你的腿已经好了。”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裴瑾容一顿,疑惑道:“是在我昏迷这段时间御医来治好的吗?” 顾楠有些哽咽:“阿瑾,你可曾记得宋闻清这个人?” 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四肢百骸如同被什么东西啃噬,密密麻麻的痛意莫名让他想落泪。喉咙里干涩得无法发声。 缓过神后,他摇头:“不记得了。” 顾楠哭着说:“你忘记谁都好,怎么能忘了他?” 裴煜见他皱着眉一脸不解的模样,心里难受得紧:“他是你夫郎,瑾容,你已经二十了。” “二十吗?那我应当是失忆了吧。”他低头自嘲道。 默了默,他抬头问:“那宋闻清呢?” 顾楠浑身发疼,她第一次见自家儿子在谈到宋闻清时脸上不再带笑,好似真的成了陌路人。 “他在云寒村,你一个人在那儿待了两年,在那儿娶了夫郎,你的腿是便他治好的。”顾楠无力道。 裴瑾容觉得自己脑子里乱得很,想要努力塑造出他们口中那人的形象,却无法具体,最后空白一片。 奇怪的酸涩感在他心尖蔓延开,从他们口中,他好像很爱宋闻清。 顾楠临走时,叹了口气:“阿瑾,无论你记不记得闻清,你也得回云寒村一趟。你在床上昏迷了好几个月,也没个信回去,怕他担心。” 其余几人都不知裴瑾容和宋闻清说中秋回去这事,加上最近府上忙得不行,祁年山那边一直给压力,竟忘了这事,好在现如今裴瑾容也醒了,自然要轻松得多。 裴瑾容应下,他潜意识好像记得自己承诺某人一件事但还没做到。 裴煜和顾楠出去了,留下裴泽一人。 裴瑾容突然问:“你可见过他。” 宋闻清三个字说出来实在拗口,不应该是这样的。 “少爷说的可是少夫人?” “少夫人吗……”裴瑾容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 “属下只远远看过一次,看得不大清楚。”说着有些懊恼。 裴瑾容抿抿唇,摇头道:“无碍。” 过了会儿他又问:“我在昏迷前可是要做何?” 裴泽说:“那日少爷是要同我一道去云寒村同少夫人解释陛下赐婚的原委。当时少爷本来想写信的,后面又说不写了要亲自去。” 过了半晌,裴瑾容开口:“我去书房一趟,不必跟了。” “是。” 裴府很大,裴瑾容却觉得有些空荡。 打开书房,地上被他丢满了信纸。 他随便捡起一个纸团,只见信里写道: 哥哥,想你了。 心像是被手捏住一样酸疼,他又将一封封的信展开。 哥哥,今天新学了一道菜,回去做给你吃。 哥哥,想和你说说话。 …… 直到他看见其中一个纸团时,泪水滴落在信纸上,他竟硬生生呕了口血。 哥哥,这封信是我写的第七遍,前几日陛下给我赐婚,不知从何写起,中秋回,勿念。 后面紧接着的是墨色的笔划过字迹。 这是他没送出去的信。
第43章 【大修】 这一刻, 裴瑾容只觉得周遭的声音都像是消失了一般。他浑浑噩噩地将丢在地上和展在桌上写了一遍又一遍的信纸全部堆在一起。 第八遍、第九遍、第十遍…… 一封写了十几遍没寄出去的信。 他忘记了很多东西,但爱宋闻清却是本能的。就连想哭也哭不出来,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默了半晌, 裴瑾容重新打开书房的门,往外每走一步都是生疼的。还没多远,他便觉得浑身发软, 下一秒竟猛地晕倒在地上。 隐隐约约间, 他听见柳红冲过来哭泣着的声音。 “少爷!”裴泽也冲了过来。 直到好久后, 意识慢慢回来, 裴瑾容睫毛微颤。郎中还没走, 好像在收拾东西。 “吐出血来最好,一直淤积在心头那才是最严重的。” 闻言, 几人松了口气。 “陈医师,那小儿多久能恢复记忆?”顾楠的语气夹杂着担忧。 郎中挎上药匣:“撞上脑袋这事谁也说不清楚, 也许明天就能好,也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两人还想多说些什么,一时之间问不出一二来, 只好作罢。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裴煜朝门外扬袖:“我送你一程。” “劳烦驸马爷了。” 闭着眼在床上躺了会儿, 裴瑾容总算重新掌握身体的主动权。他撑起身子, 道:“娘,我想退亲。” 裴煜刚进门就听见他的话,正色道:“近来西南有战事, 倘若现在去了也只是徒增陛下烦恼罢了。过几日是太后的八十岁生辰,等到那时再说。” 裴瑾容只得应下。 好在几日也不难捱, 裴瑾容同裴煜他们一道去。太后的生辰宴来的都是文武百官, 自然不能怠慢,裴煜也拿出了没穿过几次的朝服。 退婚不是小事, 若是稍不注意可能还会带来株连九族的下场。裴煜知晓皇帝的意思,给太后的生辰贺礼送了名下几间铺子,又备了黄金万两。明面上是给太后的,其间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 果然,皇帝没多加为难,只说是既然裴瑾容同家中男妻相爱无意纳妾就作罢。当即吩咐守卫将城门的榜给撤下了。 宴席上觥筹交错,一番寒暄后裴瑾容起身去后花园散心。倒是稀奇,他遇到了云祈安。 两人多年不见,裴瑾容不知该从何说起。反而是云祈安先开的口,他问:“怎么不见你家中那位?”
54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