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也气得不行,恨恨地剜了眼坐在角落里的两人。 白县令、守卫:“……” 九月底的雨按理来说应当是安静绵柔的,可不知是何原因,淅淅沥沥的雨打在宋闻清的伞上,沉闷得不行。 身上被打湿了大片,他将衣衫换下拧干。家中倒是有火,换季后担心冷着身子便烧着了。 脑子里混乱得很,宋闻清去灶台生火烧水,等会儿还得洗澡呢。 火炉里烧得噼里啪啦的,许是下雨的原因,灶房里暗沉沉的。火苗猩红的舌在跳动,宋闻清默默地坐着出神。 他此前觉着裴瑾容也许家中有些钱,起初本来想问的,但后面两人互相相爱后,他反而有些害怕知道了。 可能是他难以说出口的自卑,也可能是他怕少年灿若星光的眼眸看向他时问能不能同他回家的模样。 宋闻清将头埋在臂间,心想,他明明已经努力在变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好像也停了,锅中烧的热水早已沸腾,他才起身拿桶。刚打开门,灰球便摇着尾巴朝他叫。 委屈得不行,小声呜咽,绕着宋闻清小腿转。他蹲下身,笑着摸它的头,道:“那我们再等等。” 等裴瑾容回来。 快晚上时,雨又下了。 屋外种的树被吹得哗啦啦的,院中积了水,急促的声响让熟睡的宋闻清猛地惊醒。莫名的,他心里觉着闷得紧。 — “还没找着少爷吗?”裴煜焦急地在房中踱步,沉声问。 派下去寻人的护卫面带难色道:“昨夜雨下得太大,暂未寻到。” 裴煜按了按额头,若不是身旁有桌子勉强撑着,他也许已经没了精力。 “将府中所有能用的人都派去寻!”他挥手。 “是。” 护卫起身,带着一众人离开。 顾楠坐在旁边抹眼泪,见裴煜过来,哭着捶他:“要不是你这些年太出风头,阿瑾怎会被那么多人盯上?好不容易腿好了,现在又坠下山崖,他若是有什么不测,我也同他去了。” 自家夫人哭得上气接不上下气,儿子生死未卜,裴煜心中也难受,拥着她哽咽道:“你们娘俩跟着我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 听裴煜将错揽在自己身上,顾楠红着眼说:“你怎会有错?若不是他们步步紧逼……明明前几日阿瑾还笑着说去寻闻清……” 想到什么,顾楠抬眸看他,连忙道:“裴郎,阿瑾你我是了解的,路不好走,下着雨他肯定会寻客栈歇息。前几日素源阁新出的衣衫卖得好,祁年山便来闹过一次。这次定也是他所为。” 素源阁是裴府名下最大的成衣铺,祁年山的衣铺在裴煜昏迷那段时间压着素源阁一头,可谓是春风得意。怎想裴瑾容回来后织染竟丝毫不比裴煜差,将素源阁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祁年山也因此带着不少人闹过。 裴煜微微一顿,他何曾不知,就连今早裴瑾容和裴泽坠崖的消息还是祁年山亲自遣人送来的。目的就为了扰乱裴府,只要裴府乱了,人手一旦不够,他们祁氏成衣铺自然去的人就多了。 可他明明知晓,却不得不忍下来。 如今陛下那边若是退婚必然会龙颜大怒,再加上祁年山处理得毫无蛛丝马迹,若是此事再闹到陛下的耳中,只怕惹得心烦。 他也不愿让顾楠知晓其中弯弯绕绕,整日提心吊胆他一人承受就够了。 “老爷,寻到少爷和裴护卫了。”好几个时辰后,护卫进门道。 裴煜猛地起身,道:“当真?” “少爷和裴护卫两人并未坠崖,好似摸着藤蔓藏于半上腰的洞穴之中了。” 顾楠眼泪扑簌簌流下:“那就好,两人可有伤到哪儿没?” 护卫默了默,道:“裴护卫有话对老爷和夫人说。”
第42章 裴煜和顾楠赶到时, 裴泽全身脏得不行,艰难地从床上下来跪在两人面前,苦涩着开口:“属下有罪, 少……少爷在崖上撞到了头。刚开始我们并未在意,直到其余人寻到我们后,少爷才晕了过去。” 顾楠身形一晃, 好在身旁的柳红稳稳地扶住她。 “可唤郎中了?”她颤着声问。 裴泽忙不迭点头:“夫人放心, 郎中刚才来过一趟了, 说暂时无大碍。” 两人总算松了口气。 “属下有要事禀报。” 见他犹豫的神色, 裴煜并未开口, 转身握住顾楠的手同她说:“你先去看看瑾容,我随后就来。” 顾楠也知他们要讨论正事, 点点头。 “柳红,好生照顾夫人。”他嘱咐道。 柳红应声, 扶着顾楠朝外面去。听主仆二人走远了,裴煜沉声问:“可是发现了什么?” “老爷,少爷让我将此物交予你。”说着, 裴泽从胸口拿出半截箭头来。 裴煜细细看了眼, 面色阴沉, 是祁府的箭。 “切莫将此事说出去,尤其不要和夫人说。”沉默半晌后,他道。 “是。”裴泽抱拳道, 他身上大多是皮外伤,血混着雨水渗透衣衫, 看起来可怖极了。 裴煜看了眼, 问他:“你可有找郎中看过?” 裴泽一愣,心里暖融融的, 摇头道:“属下无碍。” 他七岁流落街头,是裴煜带他回来的。自小便跟着裴瑾容一道长大,几人待他如同家人一般,他又怎会不知。 “你这几日好好养伤就可。” “是。” 说完后,裴煜才匆忙往外去。 — 村里的消息传得快,虽不明说,但宋闻清也知晓他们心中的想法。有替他打抱不平的,有想看他笑话的,他只不过假装不知罢了。 只要裴瑾容回来给他一个解释就好,他只信他。 村里人对中秋节都看重得很,今日好些人家都不会出去下田,帮衬着家中准备晚饭。有十岁出头的小孩儿还会跑到别人家田里偷老瓜做瓜灯,将瓜瓤掏干净后用小刀刻出自己喜欢的形状,再在南瓜底部挖个小洞用来固定蜡烛,晚上提着在小路上一块儿玩耍。 许是习俗,也都默许他们的行为,不会太过苛责。 “瑾小郎还没回来吗?”有刚从集市买菜回来的夫郎经过,小声同身旁的壮汉嘀咕道。 宋闻清坐在院中看医书,听到动静站起身来,直至听见两人咬着耳朵小声议论,又装作不在意的模样重新坐回去。 天色慢慢变暗,他手中的医书却是一页未翻。十五是满月,隐约间还能看见村里人家的窗纸上倒映出来的热闹,听见追逐打闹的孩童嬉戏声。 月亮雾蒙蒙的,打在宋闻清的身上,倒是显得落寞得很。他自嘲地笑笑,有些冷,他下意识拢紧衣衫往里屋去。 怀孕嗜睡是正常的,躺在床上没多久便有了困意。临睡前,宋闻清心想,大抵是因为前几日下的雨太大了,可能还得过几日。 等了多久他也忘了,好像还是陆回气得不行,将齐书尧带到医馆去。 “闻哥儿,这是书尧。”陆回沉着脸冷声道。 宋闻清微微一顿,将手中抓的药材放进药罐中。好在今早没几个来看病的,倒是清闲。 此前听几人描述齐书尧时他一直以为同陆回他们一般壮,没想到看起来还是文弱些。也可能是因为哥儿的骨架偏小,不过很有力量感。 他笑着道:“你就是书尧啊。” 齐书尧脸上有热意,不好意思道:“陆回说你救过他的命,同亲哥一般无二,带我来见你。” 他好久前回来的,陆回本想在中秋后就带着他来,可不知发生了何事,陆回总说再等等。其实他也能猜上一二,好似是在等什么人。 眼前的漂亮男人让他一时之间还有些恍惚,只记得小时候宋闻清眼巴巴看着他们去学堂的模样了。 “闻哥儿,已经过去一个月了。”陆回闷闷道。 赵临和李郎中在中秋后就把青雨县的新医馆收拾好了,就等宋闻清去开张。 宋闻清默了默道:“若是我也走了云寒村就没郎中了。你先同李郎中他们一道去医馆,我将这边安排好了再去。” “你别自欺欺人了!”陆回狠心道,“我和弟兄们守着官道快一个月,从刚开始想着他回来时打折他的腿到后面盼着他回来。闻哥儿,你明明心里比谁都清楚。” 宋闻清长而卷翘的眼睫毛不住地眨,他垂着眼,慌忙地将药罐子重新拿回手里。 “别说村里没郎中,此前你和李郎中不是说让小童自立门户吗?再者说不是说好每月回来一次?” 齐书尧扯了扯陆回的衣衫,朝他摇头。 可见宋闻清这样,陆回比别人更要难受。村里人都说裴瑾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宋闻清表面上无事,但跟在他身边那么长时间,他怎会不知。 宋闻清将自己忙得团团转,每天早早来医馆,晚上黑灯瞎火才回去。虽然也准点吃饭,但若不是有了身子,陆回根本想象不出来他会如何折磨自己。 他不说话,一副逃避的模样。陆回抓住齐书尧的手腕往他那儿去,转头说:“书尧,你同闻哥儿说裴瑾容是不是被陛下赐婚了。” 很残忍的想让宋闻清接受。 齐书尧心里发堵,咬牙溢出字来:“是,城门张了榜说择日大婚。” 空气凝滞,宋闻清觉着自己呼吸不过来了。 半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他不会的。” “宋闻清!”陆回红了眼,再这样下去他怕闻哥儿当真受不了了。 “你们没事就先走吧。”宋闻清侧身拿着药罐,低声说。 陆回正想说什么,齐书尧用力拉住他的手腕:“好。” 出门时,陆回脸色不太好,就听见齐书尧继续道:“闻哥儿哭了。” 陆回一怔,他一直以为宋闻清是什么也打不倒的。 医馆内,宋闻清微微弯身,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翻涌而上。 他将放在胸口的信拿出来展开,少年明明说自己与云竹毫无关系,说让他等一等带他回京城,说中秋节要和他一起过…… 眼泪扑簌簌留下,落在信纸上晕染开来。 又过好几日,陆回都怕是不是自己话说得太狠了,宋闻清已经好几日没出过门,也不在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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