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临见宋闻清愁眉不展,斟酌了会儿道:“闻哥儿,有什么事是我们帮得上忙的吗?” 和他们解释完肺痨后,几人虽然面色有些恐慌,倒也算是靠得住。 陆回:“闻哥儿,你尽管说,我们哥几个信你。” 宋闻清才继续说:“村里可能还有少许人患病但不放在心上的,劳烦各位走一趟。若是家里还有没患病的,尤其是小孩儿,一定要注意防范。吃饭也得和病人分开吃,有囤艾草的人家可以用艾草洗手。减少出行,我会亲自上门给他们看病。” 赵临几人一听,心里都微微一震。 “你们几人走完后也尽快回家,切莫在外面逗留。” 宋闻清与他们分开做事后,才勉强松了口气。 李郎中不知何时也来了,宋闻清还没说话,他就道:“闻哥儿,我也是行医治病的。左右医馆中有学徒帮忙,我来应该多少能帮得上你。” 天气虽然冷得不行,但宋闻清却难得心里暖融融的。 他点头,说:“李郎中自己也要保重身体。” “你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 — 一天下来,药材的量果然和宋闻清想的一般无二,不够了。 但村里人还有些只分得一副药的,虽说可以多煎几次,但煎的次数越多,药效就越低,更别说还有人的病症没有表现出来。 回到家中时,裴瑾容带着面巾,拿着他前几日蒸馏的酒精喷洒。 见他站在门口,少年慌忙道:“我前几日听你说这叫医用酒精,可以消毒用的。” 宋闻清正想上前,裴瑾容就往后退了几步:“别过来。” 他咳嗽了几声,问:“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说着,少年的眼睛都红了一圈,眼泪打转。疏密的睫毛被不断涌出的眼泪沾湿,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 宋闻清勾唇,轻笑出声:“死不了的,你若死了,我岂不是得给你守寡了。” 裴瑾容显然是听不进去了,小声说:“我听到你和李郎中说的话了,我给你重新找了床被褥,就放在耳房里。” 说到这儿,他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低垂着头,半晌才哑着声说:“也不能和哥哥睡觉,不能和哥哥吃饭,不能抱着哥哥……” 宋闻清又气又心疼,赌气说:“那你自己煎药喝吧。” 说完就把门给关上了,留下房中不知所措的少年。 宋闻清洗完澡,随便煮了点面垫垫肚子。好久没下厨,他差点把厨房给点着了。裴瑾容不敢出门,只能在房中干着急,宋闻清也当不知道。 吃完面后,他躺在床上思考。 裴瑾容的话不无道理,酒精确实可以消毒,若是村里人家家都备得有,自然是最好的。 但他也清楚,他不是圣人,也没有银两买到足够的原料。只能明天上门问问他们的意见。 好在村里人都理解,家里有白酒的就拿白酒,没白酒的就拿银两。宋闻清和赵临他们一帮人忙活了好几天,总算蒸馏出足够的酒精。 村里齐心协力,眼看着济世堂的药材没几日就要送过来了,宋闻清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不知官府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离药材送来的日子还有三日时,带人将云寒村给封了。 说是不准他们出去,也不准外面的人进来。这可苦了宋闻清一众人。 宋闻清大早上的,还没吃饭,穿上衣衫就往外走。 肺痨想要彻底根治少说要三个月,多的还要半年甚至一年,在这期间药是不能停的。若往后药材真不能送进来了,恐怕整个村子真的要完了。 “官爷,您行行好,三日后有药材送进来,到时候还要麻烦通融一下了。”宋闻清赔着笑,悄悄往守在村头的衙役手里塞银两。 衙役带着面巾,晦气地离他更远了些:“滚滚滚。” 宋闻清闻言,脸上的笑下去,手微微蜷缩。 “官爷,那我明日再来。” 宋闻清还没走远呢,几个衙役就议论起来。 “一个瘟疫村,真是倒霉。” “可不是,最后都是死人,迟早一把火烧了。现在在外面买药材不过是拖延时间,何必呢?” “也不知我们还要在这里守多久,要是被传染了,都不知道怎么办。” “……” 宋闻清吐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往家里去。 村中有不少人聚在院中,都是身体好的,早就把宋闻清当主心骨了。看他进来,都赶忙问:“闻哥儿,官爷怎么说?” 宋闻清抱起汤婆子暖了暖手,摇头说:“不行。” 陆回一听,着急道:“那怎么办?” 宋闻清没应声,想了会儿冷笑着说:“光脚不怕穿鞋的,若三日后药材送不进来,我们就聚在村头。总不能不怕我们这些患了‘疫病’的吧。” 几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26章 【倒v开始】 离济世堂送来药材的日子还剩一天时, 宋闻清躺在床上睡不着觉。 他心想是不是最近没和裴瑾容一块儿睡,睡眠质量都不如从前了。烦躁得不行,他起身把窗户打开。冬天的夜晚漆黑寒冷, 窗外是寂静清冷的暮色。 不合时宜的,他想到了很久之前。那时候他第一次进手术室,紧张得不行。又找不到人说, 只能强装镇定, 光是记进外科手术室要怎样刷手, 怎样穿手术衣, 怎样戴手套脑子都混乱得很。 进去之后, 反而清醒下来。他站在旁边观摩,心跳得飞快。那场手术进行了四个多小时, 出手术室时,好像也是这样的天气, 大雪纷飞,孤夜长明。 “嘎吱——” 宋闻清回神,雪夜里, 少年挑灯, 迟迟不愿掉下的雪花掉落在他的睫毛上。看到宋闻清, 少年的面巾下,嘴角微微上扬。 等裴瑾容走上前了,他弯腰把灯放在地上, 这才将耳房的窗户关上。 隔着窗户,他的身影打在窗纸上。 裴瑾容说:“阿闻是睡不着吗?” 宋闻清躺在床上, 闭上眼, 回他:“睡不着。” 他从上次和裴瑾容闹矛盾后就没再和裴瑾容说过话。裴瑾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患了病,也极少出现在他面前。两人就这样一直拧巴着, 谁也不先低头。 裴瑾容顿了顿,随即问:“是因为药材不够吗?” “嗯。” 裴瑾容又没声了,宋闻清正想打开窗看看,就听见他说:“明天会有药材的,你别担心。” 宋闻清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手有些冷,他将被褥里的汤婆子捞在怀里暖手,笑着应声:“好,我不担心。” 沉默了会儿,宋闻清问:“你呢?你又是因为什么睡不着?” “想你了。”少年说。 宋闻清一愣,心脏跳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扩大,他很清楚自己没有生病,但脸上却慢慢升起燥意。 少年弯下身子,将灯提起。灯笼里的烛光在闪烁,他的影子在窗纸上跟着摇晃,宋闻清的声音就这样传入耳中,他说:“我也想你了。” 窗外,裴瑾容的嘴角微微勾起,他低低应了一声。 宋闻清继续说:“等你好了,我要喝你做的粥,要吃粉蒸红薯,要你抱着睡……” 若是裴瑾容能看见,那他便知现在宋闻清的脸有多红。可是他仗着两人隔着窗,生涩却直白地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好,都听哥哥的。” — 翌日,宋闻清醒来,又缓缓把被子拉到头顶。 他昨晚都说了些什么啊?! 忽略掉心中诡异的感觉,他起身洗漱,又随便熬了点粥喝。不知道裴瑾容是还没有醒还是怕传染他。宋闻清看了眼还关着的门,心里怪怪的,一方面觉得还好他没出来,否则他可能会尴尬得想死,另一方面又想看看他再走。 他刚喝完,碗还没放好,就听见裴瑾容的动静。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人已经溜走了。 宋闻清:“……” 好吧,他的身体比他更诚实。 裴瑾容刚打开门,就看见宋闻清红着张脸又从门外返回来。 他开心地挥手,问:“哥哥,你还没走吗?” 宋闻清眼神飘忽,结结巴巴应声:“我、我忘记拿面巾了。”说完打开耳房的门,“咚”的一声关上。 裴瑾容抿唇笑笑,默了声,不再说话。谁叫哥哥跟个小猫似的,要是被踩住了尾巴,全身的毛都能刺起来。 耳房里,宋闻清听裴瑾容关了门,松了口气,系上面巾往村头走。 还没走上前呢,衙役抽出剑,说:“何必再苦苦挣扎,京城的医师拿瘟疫都没办法,更何况你们这个偏僻的小村子。” 宋闻清耐着性子,抬头瞧了瞧,估摸差不多还要一刻钟才到巳时。 “官爷,只是劳烦你们帮忙把草药送进来,不会传染的。” 另一个衙役见宋闻清连着来了那么多天,也不忍心,望了一下四周,才道:“小郎君,也不是我们不给放行。你以为这么大一个村就我们哥几个守着可能吗?” 他顿了顿,继续说:“除了我们几个以外,还其他人。再说,你以为为什么不给你们送草药?你们若真能痊愈那就算了,不能痊愈拖的时间越长,周围村子跟着被传染,到时候这责任谁能担?” 过了半晌,宋闻清问:“这件事是县令老爷一人做的决断吗?” 他突然想到上次他和裴瑾容一道去青雨县时,偶然听见路过的人说青雨县的县令老爷马上要调去京城了。去京城政绩自然是要好看些,若添上这么一笔,那就说不准了。 几个衙役相互对视了一下,含糊说:“我们这些小卒怎么会知道那些老爷的事。” 宋闻清:“这瘟疫我能治。还请官爷同县令老爷说一嘴,我只需一个月便能控制病情,三个月便可痊愈。” 见他们脸上怀疑的神色,宋闻清继续说:“若到时候没痊愈,让县令老爷随意处置我。但若真痊愈了,对于县令老爷来说意味着什么,想必你们也是知晓的。” 果然,衙役一听,总算有些犹豫。 宋闻清又加了把火:“瘟疫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死,若我侥幸活了下来,这件事传到陛下耳朵里,到时候你们恐怕也不会好过了。” 衙役脸色沉下来,过了会儿对旁边几个衙役说:“你们看好他,我马上回来。” 宋闻清这才松了口气。 巳时到了,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几个衙役看着拿着铲子和农具的一众村民,眼角一跳。 陆回操起家里的大砍刀,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转头笑着问宋闻清:“闻哥儿,要动手了不?”
54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