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眼睛并没有任何情欲、算计。 偏偏又在为沈嘉言动容着、考虑着。 好像生怕沈嘉言被他们吃了。 盛闻眼眸浓稠如墨,暗的见不到底,他轻轻笑着,眼尾浮起浅淡的细纹,岁月为他镀上一层金光,使他雍容、稳重,居高临下。 他在审视着自己一向乖巧温顺的小外甥,在细细观察他眼底的情绪。 明岁却一无所觉,仍在依赖的望着他。 盛闻抬手温柔的揉了揉明岁的乌发,指缝溢出如同明岁性格般软软的发丝。 明岁被他揉的眯起眼睛,较暗的光线使一切都看不太清,明岁却依旧明亮,细肤朱唇、浓发羽睫,弯弯的眼睛一笑,潋滟着春日水光,秾丽冶艳的五官更像画像中的仙人活了过来。 “岁岁,你先回去。” 盛闻温声道。 明岁一懵,“……舅舅?”妍擅停 盛闻温和的望着他,显然不容置疑。 明岁下意识寻求帮助,他去看盛时宴,眼底染上些不高兴的情绪,蹙着秀气的眉,希望盛时宴能帮他说句话。 盛时宴漫不经心的扫过牌桌上的规矩。 修瘦分明的腕骨佩戴低调名表,他侧颔着头,下颌被流转的灯光拓下阴影,阴影界限分明,令他的侧脸如若雕塑般英俊、明晰。 察觉到明岁的视线,他淡淡看过来一眼,深墨色的瞳孔如往常般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哪怕包厢里开着空调,明岁看着他规整古板的西装,都觉得热。 他一直觉得盛时宴是西方卫道士转世,禁欲、古板、冷硬、不近人情。 果然,盛时宴丝毫没有动容:“听话。” 明岁气的咬牙。 胳膊拧不过大腿,一旦盛闻跟盛时宴联手,故意要磨练他的性子、或者驳回他的某些请求,那么不论明岁撒不撒娇卖不卖痴,都不可能改变。 他冷着脸起身,肩头的西装外套被他脱下,一截窄瘦的腰线被宽大的皮带束住,是独属于青年人柔韧修长、干净的身段。 “孟朗。” 他叫了声。 孟朗当即起身,跟上他:“我送你回去?” 明岁:“嗯。” …… 离开了包厢,明岁满脸不耐的透过房门缝隙,朝里面看。 流水般的光影掠过沈嘉言的侧脸,沈嘉言已然上桌,姿态松弛又从容,他一条胳膊横在桌前,另一只手随意端起香槟,慢慢嚼着冰块,喝了一口。 “开始吧。” 他平静道。 *明岁被孟朗送回了盛宅。 他心情不愉,打算半途转道跟孟朗去吃饭,孟朗却显得有些无奈,悄悄指了指车子后视镜:“有人跟着。” 后视镜里两辆黑色七人座丰田正牢牢跟在车尾。 以护航的驾驶隔开左右两边川流不息的车流。 时间尚早,距离天黑要有很久,明岁恹恹的靠回座椅,烦躁的‘哦’了声。 他心系白马会所。 半途掏出手机,给几个小弟发消息,问情况。 几个小弟都顾左右而言他。 直到明岁有些烦躁的发了脾气,对面才苦笑着打来电话。 “明少,您走了以后盛总就清场了,现在包厢里头只有盛总、晏总和沈嘉言。 我们实在不知道情况啊。” 明岁蹙眉:“清场了?一个都没留下?” “是的。” 小弟犹豫:“我看见荷官(赌场才有的职业,负责发牌、回收筹码)捧着很多筹码进去了…… 听起来,盛总他们是要玩梭哈。” “什么?” 明岁腾的一下坐直了身子:“梭哈?!” 在盛家十多年的生活经历,明岁对别的不了解,但对盛闻的脾性绝对算了解的。 盛闻厌恶赌博,更厌恶毒.品。 当年盛家衰落,他曾去澳门谈生意,被那里的老板带着去了赌场,为谈成一笔生意直接耗费掉成千上万的筹码,一掷千金,在赌桌前云淡风轻,恣意从容。 但事后盛闻却再也没有与这位老板接触过。 近些年盛家已成为庞然大物,不论是拍卖会、晚会、宴会,甩钱的地方很多,盛闻永远儒雅随和,背地里仍旧厌恶一切与赌有关的行为。 哪怕是关系再好的合作伙伴邀请他去赌一把,他都会不失风度、平静又不容置疑的拒绝。 他也曾告诫过明岁,一个男人沾了赌,就没了血性。 所以这些年明岁不论怎么玩,都没碰过这些灰色产业。 但这次,盛闻居然直接跟沈嘉言玩起梭哈,明岁听了只感荒谬,紧接着,就是深深的不安。 他隐约从盛闻的选择中窥见了冰山一角。 那是令他畏惧的暴戾与愤怒。 像一头被触碰了逆鳞的雄狮。 盛闻要毁了沈嘉言。 ——为此,他不惜用自己最厌恶的方式,碾碎沈嘉言的一切。 *一整个下午明岁都心不在焉。 他每隔半个小时就要给盛闻发过去消息,暗搓搓问他在做什么。 从下午三点到四点,盛闻杳无音讯。 直到四点半,盛闻颇有些愉悦的发来一条语音微信,告诉他晚上要去参加饭局,可能要十点多才能回去。 盛时宴更是寡言,收到他的消息只回了条‘嗯’。 明岁被两人气的火大,连下午觉都没睡好,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多,楼下客厅响起细碎的说话声,几个厨娘已经做好饭,就要上楼去叫他了。 他这一觉睡得不舒服,身上起了层汗,干脆洗了个澡,披着浴袍下楼。 丝绸质地的浴袍顺滑、光泽。 浴袍衣摆刚刚过膝盖,修饰出两条笔直匀称、雪白细腻的长腿。 明岁趿着黑色拖鞋,他的脚也很漂亮,脚趾圆润,像一个个小贝壳,足弓纤秀,青色血管如花枝般舒展。 他头发没吹干,额前乌黑的发羽湿漉漉的,垂在潋滟清透的狐狸眼上,与鸦黑的眼睫相衬,映得眼尾那两抹浅淡的红晕越发勾人。 晚饭做的丰盛,明岁没食欲的情况下,也吃了不少。 吃完饭,管家和其他佣人便各回各屋。 盛家的男主人们都不喜热闹,晚上九点后整个主宅便只剩下明岁三人,待到第二天早上六点,管家等人才回归岗位。 明岁窝在沙发上,慢吞吞看着电视,电视里嘻嘻哈哈的综艺让他一边觉得吵,一边又百无聊赖地继续看。 下午的赌局孰胜孰负,只能等盛闻回来了,他才能知道。 就这么等啊等,等到了十点,十点半、十一点。 十一点半,整个天空黑如墨团。 盛宅坐落在近郊的人工山山顶,仰头能看见繁星与明月。 今晚偏是个无月之夜,浓稠的夜色穿不透一丝光亮,云团蔓延,覆盖整片天空。 一楼客厅只开了一盏小夜灯。 电视机投映出闪烁、昏沉的光线,光影映在沙发上的人脸上,青年睡得迷糊,眼睑乖乖阖着,眼睫扑下淡淡一层阴影,唇瓣被空调冷风吹的干燥、柔润,嫣红的似玫瑰花蕊,饱满动人。 明岁睡觉不老实,柔软下陷的沙发令他不由找寻一个束缚的姿势。 他翻了几个身,松松系着的浴袍腰带敞开,雪白细腻的肤肉藏在交叉的衣领下,白如玉石,光洁柔润。 耳边隐隐听见吵人的嗡鸣声。 接着是汽车轻微的鸣笛。 意识潜入深海,扑腾几下,倏地从海里探出头——明岁神智为之一清。 眼前的世界从模糊到清晰。 慢慢恢复的嗅觉也嗅到了醇厚绵长的酒味。 他终于彻底清醒,仍然没骨头似的窝在沙发里,长长的、细白的腿蜷缩着,压着抱枕,眼尾洇着湿红,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茫然地叫:“……舅舅?” 盛闻俯身看着他,凑得很近,昏黄阴影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 他眼中含笑,气质儒雅温沉,身上穿着玄色松鹤绣线的唐装,胸膛却是厚重而宽阔的,铸成铁箍一般的牢笼,禁锢着明岁。 “醒了?” 说话间,酒味不浓不淡,盛闻好像已经清洗过一番。 明岁终于发现盛闻俯身半撑在自己身上。 他乖巧的窝在沙发里,像只温顺的小猫,毛发雪白、身娇体贵,起床气影响下的一点小性子也很可爱,可爱的盛闻眼里笑意更深,低低的问:“怎么不回卧室睡?” “我在等你。” 明岁回答。 他还惦念着下午的赌局,酝酿着想要开口,盛闻翻身坐到一边,结实有力的臂膀一揽,便将明岁轻松抱起,搂到怀中。 比起一米八八的盛闻,一米七五的明岁称得上小小一只。 他浴袍被这样的动作弄得更加松散,整片胸膛都露了出来,细白的肤肉好像稍微使一点力气,就会留下一片红痕。 交叉的衣领略略洒下些阴影,挡在嫣红处。 明岁性格迟钝,没察觉到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 盛闻也很自然的抬手,下颌抵着他的发顶,呼吸温沉匀长,帮他整理衣襟。 粗糙温热的指腹划过颈前肤肉,明岁痒的弓起后背,眼睛也弯起来,明润的像皎月。 “舅舅,”他忽略掉这点不适,乖巧的依偎在盛闻胸前,两条腿犹豫的晃了晃,衣摆被撩的更高,连丰腴、莹润的大腿都依稀可见,“你去参加什么饭局了?” 最终,明岁打算从套话开始。 盛闻没回答他。 明岁有些心虚的以为自己暴露了,更乖的往盛闻怀里窝,细巧的下颌蹭了蹭男人的胸膛,爱娇又温顺的姿态,哄得盛闻唇角微勾,无奈的垂眸看他。 “怎么问这个?” 他拥着明岁,嗓音沉沉。 说话间,口中呼出的热气洒在明岁耳畔,白玉的耳垂瞬间染上浅红。 明岁身体敏感,受不得热,也受不了寒。 洗个头都怕人家下手重了,当真是个人形销金窟。 他忍下想要逃离的冲动,抬眼去看盛闻,“因为你回来的好晚。” 盛闻笑:“好了,想问什么就问吧,不用在舅舅面前掩饰。” 没想到盛闻已经看出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明岁不好意思的抿唇:“我就是想问问,你跟沈嘉言——”“嗯。” 盛闻注视着他,示意他继续。 明岁吸一口气:“你跟沈嘉言…… 谁赢啦?” 盛闻不置可否,拨弄着明岁柔软的头发,反而问:“岁岁觉得谁会赢?” “舅舅会赢。” 明岁眼也不眨。 盛闻温声道:“那就是了。” 他温柔的俯下身,鼻尖与明岁相抵,眸色如墨,深邃的像一片能包容明岁一切的海洋,沉沉的浮起浪潮:“岁岁,沈嘉言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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