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一句一句诗文浮现于宣纸上。
现场逐渐开始鸦雀无声。
往后会场内缓缓响起几声感叹:“妙呀!着实是妙呀!”
初棠微笑收笔:“好了。”
不知是谁吟叹一句:“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好诗好诗!” “方才是我等眼拙!” “在下自愧不如!” “小生愚钝,只觉此诗实乃本场最佳呀!” ……
现场一片惊叹,初棠被那些或惊讶或崇拜或赞赏的眼神看得羞愧难当。 毕竟,这诗是他偷来的。
会场主人笑盈盈走来。 “人无再少年。” “那便赠贵人一瓶桂花酒,与您夫君共度良宵吧。”
那会场主人语毕,也将本次题咏最佳诗文奖赏递给初棠,是沉甸甸的一锭金子。
两人已离开楼阁。
“哈哈。”
初棠左手拿着金子,右手抱着桂花酒,倒退着走在繁华闹市中,边咬边感叹:“金子欸!”
“好硬!是真的金子!”
“我也太厉害了吧!别人逛街哐哐花钱如流水,我逛街还能咔咔赚大钱!”
夜色缠绵,烛火缭绕。 程立雪凝望前方那个欢天喜地、满眼只有那锭金子的小哥儿。 他轻轻颔首:“嗯,你最厉害。”
“欸?”
初棠忽地愣愣,随后抬手指指远方,那座一比一高度还原的翻糖美人。 他匆匆跑过去,伸出手来比划,笑望姗姗来迟的程立雪:“你看她,比我还高欸!”
“好浓郁的糖香。”
“喜欢?”
“有点。”
闻言,程立雪转身朝一旁忙碌的老板交谈几句,便来到角落的台面坐下。 初棠见状,也悄悄跟过去。
修长的指随手捻过一旁的擀面工具,慢条斯理捣弄翻糖美人的骨架。
先做出一个饱满的人物躯体。
初棠乖巧坐在一旁,百无聊赖托腮,眸光若有似无瞟瞟程立雪那张脸。 果然长得帅的人就是有随心而为的资本,连干活都这么赏心悦目。
啧。
初棠暗自感慨声,又换了个姿势继续偷看。
人物躯体做好。 再一层一层的加以点缀。
刻刀在程立雪灵巧的手中勾勒。 他折叠、揉捏、轻剔翻糖皮,一件又一件服饰与装饰便栩栩如生跃然呈现。
而后有条不紊将之贴上翻糖骨架。
随后又雕花作画。 极细致地描绘出人物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乃至连发丝都被人赋予生机。
时间漫长,初棠看得愈发困顿,他抱着那瓶桂花酒,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不知多久后。
下巴蓦然被冰凉的指尖托住。
初棠茫茫然抬头。
只见眼前蓦然而现个精致的翻糖小人。
“送给我?” “嗯。”
初棠顿时清醒。
程立雪手中的翻糖小人,笑意盈盈,精致逼真,手心还攥着截海棠花。
好熟悉的面孔。 这……这不就是他吗?
初棠恍惚间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打量这个十倍缩小的自己,第一次把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情绪演绎得淋漓尽致。
“你……” “我……” 初棠有些语无伦次,只是惊谔仰头。
灯火辉映下的剪影。 程立雪眼帘轻垂,墨发于霜风中翻飞,轻轻朝他递来手中的翻糖小人。
初棠刹那晃神。 如有无形的碧波将他覆盖,险些叫人溺在那双比万千灯火还缱绻的眼眸。
此刻的程立雪都似被镀上神性,简直就是男版女娲娘娘,在线捏小人。
这也太帅了吧! 该死的! 怎么有种被撩到感觉?
他猛地压住心口,嘀咕几声:“可恶!你别跳那么快呀!你想猝死我吗?”
“嗯?”
程立雪漫不经心轻笑:“自言自语什么?”
“我……”
烛光晃过那张脸。 连笑容也似带着半分蛊惑。
靠!
程立雪你不知道自己是有几分姿色的吗?不要乱笑好吗!会出人命的! 别笑了! 你也别跳了!
要死了! 好像看到天堂了!
“谢谢。”
初棠倏地抱走那尊翻糖小人。
他冲进沸反盈天中。
初棠拳头捶捶胸口:“都说了你别跳那么快咯!再跳那么快就揍你哦!” 心跳仍急促,急促得浑身血脉贲张。 他凝神盯着手中的酒瓶。 初棠狠下心似的剔开瓶盖:“淹死你!”
……
程立雪只道那人是害羞,倒也没紧跟其上,只保持几步距离以给人缓神的空间。 然而,却见那人举起酒瓶连灌数口。
他快步上前抢走酒瓶,酒水只剩一半。 程立雪:“……” 不胜酒力的人不消片刻便倒下。
盛京最高的那座楼阁。
底下人群熙熙攘攘,交谈甚欢。 “看!烟火,好漂亮的烟火。” “哪来的烟火啊?” “许是哪位贵人在哄心上人吧。”
河边竖起花桩,巨大的声响轰起。 无数烟火冲天而上,天花似从月中来,星彩缤纷,绚烂整个夜幕。
烟火弥足珍贵,哪怕是天子脚下的盛京,一年也难得瞧见几次烟火。今日并非时节竟也能观赏,委实叫人叹为观止。
初棠半醉半醒,环抱翻糖小人,慵懒惬意躺在城中最高的楼阁屋顶。
在片璀璨星光下,烟火一束束绽放,底下行人喧闹欢笑,如在为他们狂欢。
这是梦吗?
如果是梦……那么天明能不能延后一些,大黄你明天,千万要晚点拱醒我!
可惜美梦总是短暂。
眼前光景,只不过几刻钟功夫便化作灰烬,意识沉下,缓缓陷进无尽昏幽。
程立雪侧头,身旁的小哥儿不知何时竟已醉晕过去,他也只好将人带回宫中。
*
东宫毓庆殿,红烛高燃。
初棠做了场梦。
梦中,他还在张家村,原身与张大哥、张婶其乐融融,欢聚一堂。 张大哥给原身剥水果。 张婶笑意盎然在门口乘凉纳鞋底,不时回头看两个孩子。
原来真的是青梅竹马。 张大哥没骗他。
这副躯体却失控般,竟由不得他控制,初棠不想喊,口中却还是吐出略膈应的称呼。
程立雪搁下几本折子,轻揉眉心,那厢衾被中人的唇角溢出点嗓音:“张哥哥。” 软绵绵,娇怯怯,撒娇似的。
剪烛的手微顿。
床中又传来声娇柔呼喊:“张哥哥。”
清晰可辨。
程立雪丢下手中的剪刀,他来到床前。 床榻中的小哥儿,还是微醺状态,眼睑泛红,羽睫湿漉漉,软软耷拉而下。
绯红的唇,艳似滴血,又莹润而柔嫩,印在那团白净惹人怜爱的脸,夺目而诱人。
“张哥哥。”
程立雪眸光不着痕迹地暗然。 他抬手掀开床幔,薄纱随风浮动,那抹雪白人影也覆盖了下去。
“欠我的,该还了。”
睡梦中的人被股重力压得透不过气。 他伸手推推人。 奈何一双手腕又被反剪摁在床头。
初棠被人吻得泪眼滂沱。
脸颊尽是涔涔水光。
不知多久后,碾转在唇齿的柔软终于离开,他方得几分喘息机会。
缥缈床幔穿出只骨节分明的手,无声探向矮几的翻糖小人手中的海棠花。 栩栩如生的花被人掰走一瓣含进嘴里。
咔嚓—— 糖碎在口中,慢慢融化。
程立雪搂起初棠,抱坐在怀中。
他手臂抵住初棠肩胛,单掌托实那歪歪斜斜的脑袋,完完全全将之揽于胸前。 好似方这样,那人才完完全全属于他。
熟悉的味道让人眷恋,梦中的人并无反抗,乖巧而安静地倚靠那道结实胸膛。
唇被人贴了贴。
有点甜。
初棠伸出舌尖探探,果然又碰到那股蜜罐似的味道,他意犹未尽,轻轻舔舐两下。
抿唇回味了一下。
不知餍足。 想要更多很多。
刚张嘴,却咬了个空。
他再次伸出舌头,却没再碰到那股甜味,唯有急切地往前凑。
“唔?”
还是空空如也。
糖不见了。
初棠攀着人的肩膀耸动,似有些失落。
梦中景象随之变幻万千,刷地一下,绿茵草地,只剩下两个孩子坐在地上。 是年幼的张大哥和年幼的他。
稍大些的孩子手里拿着串糖人。 偏小些的孩子凑过头舔了舔。
只是一瞬,糖人被高举起来,他怎么也碰不到,张大哥逗弄他似的笑说:“阿午,要叫人。”
“叫人。”
又是一声,却不同于张大哥温和的嗓音,这道话音更为清越真实,如伏在他耳畔。
蛊惑似的低吟:“叫人。”
画面倏地变幻莫测,两张脸来回换动。
“阿午,叫人。” “小棠,叫人。”
轰—— 画面恍若震碎。
眼前落得片白茫茫。 “叫人。” 唯独这话语依旧一成不变。
初棠眨眨眼,有些许呆滞茫然微微张唇。
张大哥那张脸愈渐褪色,又重新镀上光层,光圈消散,似重塑那般,慢慢拼凑成另一个人的容颜。
二人相隔十步之遥。 程立雪正淡淡然凝视他。
“叫人。”
“哥哥。”
初棠盯着那颗糖,不假思索跑过去抱紧人,声音软糯,又殷切焦急。 他极力凑上头嘟囔道:“哥哥,给我。”
急切得眼尾水色弥漫。 语气更是透出半分可怜与央求。
“给我。”
那人搭在他腰后的臂弯收紧,两句身子无声地贴合,十分的亲密无间。
画面越发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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