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意思?”初棠蓦然底气不足语塞。
混沌的记忆也好似随之清明回来,他不是应该在乐坊司喝酒来着吗? 怎么忽然就回来了? 他双眸转了转,嗫嚅道:“你给我扔水里什么意思?”
“醒酒。”
“有你这么醒酒的吗?”
“去味。”
此言一出,初棠瞬间确定这个家伙就是嫌弃他去乐坊司,也对,大户人家容不得那种地方。 他只好挺胸道:“约法三章,互不干涉对方。”
程立雪突然蹲下身,指尖落在他手臂那抹红点:“但望你知分寸。”
初棠迷惑顺着瞟去,印记殷红夺目,这不就是个小胎记吗?有啥好值得注意分寸的?
他再回神时,程立雪已经不见。 初棠唯有懒懒倚在池中,该说不说泡在这汤池还挺温暖怡人。 隐约间还闻到丝药材味,似有安神效果,叫他劲酒过后的头痛毛病都减轻许多。
不知多久后,外间传来敲门声,十几名婢女捧着托盘走进来。 “正君,这些都是新做好的衣裳。” “您要挑哪套?”
初棠:“……” 昨天才量的尺寸,今天就做好了?
他伸手摸摸衣物料子,衣衫顺滑细腻,似乎比回门那日的质感还要好。
一个镇子的布庄能有这么上乘的面料吗?他甚至都怀疑是程立雪把自己珍藏多年的老底送去裁衣服,如果是那样的话,这家伙也没那么讨厌吧。
啊呸。 初棠猛地摇头。
阿午你能不能有点骨气?几件衣服就把你打发了吗?晦气和克妻都是不争的事实!清醒点,他还总欺负你!
千万不能被渣男的小恩小惠蒙骗。
*
初棠回到寝房时,程立雪竟又不在房中。 除第一夜,都是他独守空闺,这反倒正中下怀,好叫他不用防贼似的防着这个克妻男。 但怪异的却是连大黄也不来找他玩了。
次日,初棠起得早。 因昨日没买食材,他和晴云匆忙去赶早集,常去的那家肉铺里有现成的手打鸡肉泥,又在隔壁阿婆摊位买走几块老豆腐。
今天就卖“照烧鸡肉丸”。
主仆二人回到小厨房忙碌起来。 晴云在帮忙生火烧水。 初棠则把豆腐捣碎,加入鸡肉里,又放了两勺生抽、半勺料酒,一点黑胡椒粉,最后撒进些淀粉搅浑成黏糊糊的泥状。
他洗干净手,往大盘的鸡肉泥里抓起一团,慢慢收拢掌心,从食指与拇指连接处,即虎口位置挤捏出个丸子形状,大小和鱼蛋相当。
一大盘肉很快被捏出许多丸子。 捏好的丸子放入锅中开水,煮至其慢慢浮起,便是熟了。
趁着煮丸子的间隙,初棠用生抽、老抽、酒、蜂蜜、蚝油、清水勾芡淀粉,调出一碗照烧汁。
弄好照烧汁,锅里的丸子也陆陆续续浮起。
把米白色丸子捞出,重新放入干净的锅里,初棠又往里倒入调好的照烧汁。
丸子和着料汁被大火煮滚,又被人不时翻面,白丸子也愈渐吸满浓稠的汤汁,成色油亮诱人。
只闻着香味,便垂涎欲滴。
翻出前些日子做烤苕皮时让十一帮忙削的竹签,幸好这些多余的签子被留下来,现在正好可以用来串鸡肉丸子。
“三个丸子串一串就好。”初棠给晴云示范了一遍。 “奴婢知道了。”晴云微笑。 “这串给你尝尝。” “对了,你看见大黄了吗?” 这次,晴云竟难得没有太抗拒,只是微呆滞一瞬接过他手中的肉串。
初棠垂头继续串肉丸,自言自语道:“这两天都不见它来找我玩了。” “您很喜欢大黄吗?” “喜欢呀。”初棠唇角轻弯。
“呼。”
这满满一盘照烧鸡肉丸总算串完,初棠将之悉数装进小木箱:“我们先出去摆摊,大黄是程立雪的宠物,好像也不太需要我担心。”
晴云沉默,没有说话。
“怎么看你不开心的样子呀?有心事吗?”
“没有。”
“你是不是饿了?”初棠低头撬开木箱盖子,拿出串照烧鸡肉丸,“给你,吃饱才有精神嘛。”
晴云微微抿唇:“谢谢少爷。” 初棠:“客气什么呀,等我挣了钱给你赎身好不好?” 晴云惊讶:“赎……赎身?” 初棠:“对呀!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困在程府里当个小丫鬟吗?”
晴云摇头:“奴婢不想当丫鬟。” 初棠欣慰拍拍晴云肩膀:“你很有觉悟。”
“……”
“走啦,卖完我们就回来找大黄。” ---- 程管家:一看就是刚被狠狠欺负过。
初棠:对!就是字面意思,这个狗男人,他真欺负我呜呜呜呜呜呜……
第17章 香辣蟹vs暗室
月牙袍青年打开个机关,他走进暗室来到处冰洞。 此处乃他师父早些年发现的寒冰洞,对压制各种奇毒有极其微妙的功效,为遮掩耳目,师父便直接在洞上建起府邸。
洞顶冰锥鳞次栉比,模糊倒影出两个影子,正是石桌边的程立雪和地上的黄犬。
他款款走过去,隐约间却见那微怔的人自言自语了句:“是他,又非他。”
“什么?”月牙袍青年放下装针的捆布,从栉囊抽出根银针。
“不通水性。”
“何人不通水性?”
程立雪微微摇头,没再说话。 月牙袍青年也不介怀,只是不经意间还是发现程立雪左手手腕的牙印,深可见骨。 “这天底下还有人敢咬你?”他轻笑声,“不过我更惊讶,你居然就这么让人咬着?”
“不太像你作风。”
“……”
“是那个不通水性的小家伙?”
“……”
似对程立雪的寡言少语习以为常,青年没多纠结,他只继续手中动作,将银针插进个玉瓶。 沾满汁液的银针被火焰烤得炙热。 “此乃我最近翻遍圣医谷古籍,顿悟之际研制而成,不敢保证能根治痼疾,但至少不会损害你的万金之躯。” 青年语毕,捏紧银针轻轻扎下去。
“劳烦你了。”
青年闻言只微笑摇头,正欲施第二针,针却猝不及防被人接走,那人转手将之扎进黄犬相同穴位。
“这……” 青年有心阻止,却为时已晚,唯有略惋惜道,“药材难得,圣医谷悉心栽培十年方得一株,这犬哪里比得上你。”
“我与它,也算同病相怜。”
黄犬病恹恹躺在程立雪脚边。 青年每施一针,程立雪便以相同手法扎进黄犬的穴位。
“你还需在此待上半天,以寒气辅助针灸,兴许能将余毒逼出一二。” 青年话完也不再逗留。 洞内天寒地冻,尤其地上尽是冰,程立雪垂眼睨落无力蜷缩在冰面瑟瑟发抖的狗。
他默然弯身,将狗捞起。
重力压在臂弯,程立雪眉宇微不可察蹙动,皆因眼前竟恍惚而过昨日那个小小身躯。
一个怪异念头陡生。 竟还没一条犬重。
大黄被人放在石桌,石桌没有冰面冷,它的一双圆润晶亮的眼眸盯着自家主人,却见那人指尖轻轻碰碰它额头。
“睡吧。”
大黄眨眨眼,安全感十足地听话合眼。
*
暮色四合。
初棠今天的照烧鸡肉丸也倾数卖光,买食材的路上还不忘把典当的镯子赎回来。 他把东西交给晴云,嘱咐人早些回去,才特地绕去城南那间屋子拍门:“郝太医?我来给你兑现承诺啦。”
话音刚落,便有人隔空回应他。
“嘿,我以为你这小娃娃卸磨杀驴,骗了老夫的虾就不管老夫了。”
郝太医话语间尽是埋怨,却又笑得慈眉善目来给人开门,见人手里竟还拎着包东西。 他问:“这回要给老夫做什么?”
“酱爆香辣蟹。”初棠扬扬手里的蟹。 “蟹比虾贵。” “你没收我药费嘛,我现在挣钱了当然要还回去。” “嘿,你这小娃儿还挺较真。”
初棠偏头讪笑了下,没接这话,只轻车熟路穿进屋后的院子,利索洗起蟹来。 刷洗干净的蟹,被对半切开,切口处又裹上层淀粉备在一旁。
把沾有淀粉的那面朝下煎至定型,以防蟹黄掉出来。
重新添油热锅,放入葱段、姜丝、花椒和干辣椒煸炒出香味,再加入两勺豆瓣酱翻炒出油。
见状,初棠方倒进先前煎过的蟹,再下生抽、蚝油、盐和一点点白糖,最后舀进半碗水焖煮。 锅中汤汁咕噜冒泡。 趁此功夫,初棠又切来点青辣椒和红辣椒,看着锅中汤汁渐渐浓稠,他便把切好的彩椒撒进去,一起翻炒。
锅中食材色泽亮丽,香味诱人扑鼻,光是那汤汁就能叫人连拌三碗大米饭。
“郝太医?”初棠回眸,小眼神瞟向郝太医。 “你这娃娃。”一旁的郝太医几乎心领神会,他咽了口唾沫,“又叫老夫颠锅?” “嘻……您真聪明。” “行,来了。”郝太医无奈折起衣袖。
郝太医轻松颠完锅,也将蟹盛出碗中,便是邀请初棠一同进膳。 初棠却摇头:“蟹性凉,我再煮个姜茶。” 郝太医闻言露出点赞赏目光:“小娃娃懂得挺多。”
他语毕,捧着蟹进了屋子里,恰恰撞见自家那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儿子。 郝太医:“哟,你小子可算从圣医谷回来,今天算你有福,给你介绍个可人儿。”
郝太医拉着人就往院子里走。 “娃儿,做好了?” “刚刚煮好。”
青年莫名被自家阿爹推着来到后院,他拨开道草帘,视野豁然开朗。 但见院中的小哥儿端着姜茶转身,正正站在灯笼下,烛光衬得其摇曳生姿。 水剪双眸点绛唇,半启犹含茉莉芳。
郝太医拽拽儿子衣角:“如何?是否惊鸿一瞥?” 青年晃神片刻,连忙别开视线:“我只醉心医术,无意他物。” 郝太医痛心疾首:“这么明艳动人的娃儿都不心动?你小子油盐不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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