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出这件事,不是为了质问你,也不是为了跟你吵架。”沈曜看着他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知道这把弓箭是怎么来的,我也知道你为我做了什么,我很感激你能为我着想,替我要来这把弓箭,我会好好用它的。” “所以说,以后陈泊屿的事情你也可以跟我说,我不会怀疑你,你可以相信我,我们之间应当没有秘密。我不希望,你因为怕我介意,就一个人将所有的事情都积压在心中,那不是我想看到的。” 沈曜的话,令沉礼又感动又有些无所适从,他不禁眼巴巴地问:“……你说的这些,是你的真心话吗?不是说来哄我的吧?” 沈曜太好了,好得他有点不敢相信。他担心沈曜只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才故作大度、故作理解,其实心里还是介意。 沈曜轻轻一笑,“你觉得你夫君,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吗?我虽然没读过书,但我会看人。我认定了你,自然会全心全意地相信你。再说你是我夫郎,你肯定没错,就算有错,那肯定也是别人的错。” 沉礼被他逗得破涕为笑,又觉得这样没面子,便继续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靠这张嘴,哄过不少姑娘吧?” 沈曜诧异地瞪大眼睛:“冤枉啊,我哪有?” “你少糊弄我,成亲之前我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了。你之前是秦楼楚馆的常客,我说得对不对?”以前没觉得如何,现在想起来沉礼不知为何特别生气。 沈曜见他这模样,慢慢勾起了唇角:“你这么介意,是不是醋了?” 沉礼登时面色绯红,神色肉眼可见的慌乱:“你别转移话题!” 沈曜呵呵笑着搂紧他的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沈曜和他鼻尖对着鼻尖,轻声问道:“之前说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沉礼红着脸偏过头,“我还没想好。” “我觉得你想好了。”沈曜不让他躲,脸跟着他一起转,就是要和他贴在一起。 “我今晚去你房里睡好不好?”沈曜在他耳边轻声蛊惑。 沉礼耳根更红,胸口好似揣了头小鹿,“……你别来!” 沈曜这样的二流子,当然是就来就要来。 当天夜里,沉礼没能拒绝得了他,又让土匪抢占了他半张床。 沈曜体温高,肌肉硬邦邦的,沉礼嫌得很。他还非要抱着自己,让沉礼想要把他赶回去睡。沈曜见他精神这么好,既然睡不着那就一起做做运动吧,累了自然就睡得着了。 沉礼反抗无用,被耗尽体力陷入了沉沉的梦乡,后半夜终于老实了,即使被沈曜抱在怀里也没有任何挣扎,还无意识地用脸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睡姿。 习惯这是一件需要过程的事,沉礼多年来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睡,忽然身侧多了个人抱着他,他肯定不习惯。不过在这种事情上,沈曜可不会那么善解人意,一定会让他习惯为止。 有了弓之后,沈曜更加刻苦地练习射箭。光射箭就要考平射、步射和骑射,平射之前沈曜已经在靶场练习过了,接下来侧重的是练习步射和骑射。 其实武举的考核目的就是为了选拔军事人才,所以“射”和“御”是很重要的。沈曜为了锻炼自己的这两项,时常会骑上马带着弓箭进山打猎。 山上打猎的猎户,对他都眼熟了,知道他住哪儿、叫什么、家里又是什么情况。 村子里的人聚在一起就喜欢说这些家长里短的,沈曜和他夫郎刚搬过来的时候,就引起过周边住户的注意了。关于沉礼的一些闲言碎语,他们也听到了一些。 伯府公子低嫁给一个混混流氓——这事儿到哪儿都新鲜,他们自然也逃不过八卦一嘴。 因为这对夫夫俩情况特殊,且沈曜那个人又长得凶,在外头的名声也不好听,所以搬过来这么久,他们没去拜访过邻居,邻居也刻意绕着他们家走。 但沈曜进山打猎,时常会碰到村里的人。村里的人见着他了,回去就会跟自家人当闲话说,那谁谁今天又来了,打了只兔儿,箭法贼好了。 不管怎么样,引人注目的人到哪儿都引人注目。 沈曜没在意过那些村民,但是那些村民却把他的动向摸得清清楚楚。 连他打了几只猎物、回家赶着给夫郎做饭、想考武举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武举?一个赌场打手出身的地痞流氓,想考武举?不少酸溜溜的男人都嗤之以鼻。 虽然武举报考的门槛低,但一般的平头老百姓还是有自知之明。没有学过武艺、不会骑马、不会射箭、力气不大、身材瘦削,他们早就被一堵无形的墙给堵在了外面,甚至都不会去做能考上武举的梦。 他们也认命了,不是他们不行,是他们没这条件。吃都吃不饱,哪儿有力气举得起铁、拉得开弓?弓箭和马这种玩意儿,那都是家里有闲钱的人才买得起的,尤其是马,谁家若是有一头,那绝对算村中富户。 男人们本来已安于现状,这种时候,若是身边突然出现一个本来还不如自己的人,真通过武举考试逆天改命,他们心里肯定是不平衡的。 即使沈曜身材高大勇猛,箭法也不赖,但他们就是固执地在心中认为,他铁定考不上,他们心中,也是这样希望的。 女人们、哥儿们听到沈曜每日进山打猎还要回去给夫郎做饭,嫉妒的则是坐享清福的沉礼。以前只知道伯府公子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被逼着嫁给了一个无赖,谁不是抱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之心在背后唏嘘不已。 他们之中有些人还暗搓搓地想着,伯府公子又怎样,嫁了人照样日子过得凄惨,甚至还比不上他们呢。 但是现在,他们又换了一种说法,看似自嘲实为挖苦讽刺地道:“哎哟~有些人就是不一样,生来就命好,都嫁人了还有人心甘情愿伺候他一日三餐,每天在家揣着手什么事都不做,饭给送到嘴边,张张口就行了。我们可不行,我们就是天生劳碌的命,可没这么金贵。做到死还得吃挂落、受埋怨、还讨不着好,你看看,人和人真是不一样啊。” 沉礼也是突然间意识到,往常跟他们之间并无来往的邻居,不知为何忽然对他“亲近”了起来。看见他站在院子里,就和他唠两句嗑。 “这马棚是你家夫君搭的吧?哎哟你家夫君真能干。” “吃饭了没有?今天吃什么菜呢?你家做饭是你做还是你夫君做啊?” “你夫君做饭啊,你夫君怎么对你这么好哇?哎哟,真是羡慕死人了。不过也确实,你长得好看,你夫君肯定心疼你。” “你一个人在家多无聊,要不上我们家一起做会儿针线聊聊天?不会没关系,很简单的,我教你。” 沉礼时常被邻居们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经不住对方三催四请的,他还真去别人家里坐过。一群女人和哥儿聚在一起,除了八卦别人家之外,就是聊自己家里那点事。沉礼在这样的场合,觉得很不适应。 他们倒不会冷落他,闲聊似地问:“你在家每天闷着干什么呢?也不见你出来走动走动。” 沉礼要是答每天看书作画,他们势必要惊讶一番。“你还有这闲工夫呢?” 沉礼皱了皱眉,听到这话隐隐觉得有点不舒服。看书作画怎么就是有闲工夫了?他在伯府的时候成天都是这样过的,那时候也没人说他什么。不看书作画,又能做些什么? “你每天都不干活的吗?你们家饭谁做呀?衣服谁洗啊?院子谁打扫啊?” 知道他果真一点家务事都不做,一群人瞬间哗然。 “不会吧?你嫁进来这么久,连双袜子都没给你夫君做过?” “碗你都不洗的?你夫君不说你么?” “你们知道什么呀,他夫君疼他跟疼眼珠子似的,去山上打猎还要赶回来给他做饭呢。” “哎哟~我的天呐,这是找了个夫君还是找了个爹啊?” “哈哈~爹都没这么疼的!你夫君真的是太能干了,你看看我们家这个,我饭晚熟了一会儿他都要数落我。” “这嫁了人呐,还是得学着干活儿。你夫君不在意那是他的事,你得把自己的态度拿出来。” “对,这是真话,你得听进去。别看男人现在对你好愿意宠着你,时间长了对你没感情了,就开始嫌你这个不做那个不做了。” “谁家夫君谁心疼,你夫君每日冒着风险上山打猎,回来连口热水都没得喝,还要给你做饭、洗衣,你心里过意得去么?” “你反正在家闲着也没事,何不学着做呢?这样你夫君也欣慰不是?” “虽然说,你以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但是那都已经过去了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总不能指望还像从前一样,等着别人伺候你吧?” 沉礼算看出来了,这些人话里话外就是在嫌弃他在家不干活呢。 对此,沉礼一开始是有些嗤之以鼻的。穷苦百姓都以勤快能干为荣,但在他的家庭教育里,养尊处优什么都不做才是一种荣耀。这愈加能证明,他们身份尊贵、贵不可言。 沉礼虽说刚嫁过来时做好了要吃苦的准备,但沈曜把所有的家务活一手包圆了,半点不让他沾,沉礼渐渐的也就习惯了。他原本不打算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可听着听着,有些话还是入了耳。 沉礼并不在意这些人怎么看他,但他在意沈曜的感受。这些人的话虽然不中听,有些确实也是事实。让沈曜一个人做所有的家务活,确实好像有些太自私了。 这种想法,在沈曜一身是伤赶回来给沉礼做饭时,达到了顶峰。 沈曜今日在山里猎了头野猪,其实这不是他的本意,是那头野猪先动的手。山里的野猪凶得很,见人就拱,一般村民见了都是绕道走。 沈曜不知是不是误入了它的领地,总之隔老远就被那头野猪发现了,直哼直哼地朝他拱了过来。为了自保,沈曜只能被迫应战。他先是一箭射中了野猪的肚子,然后又跟野猪近身肉搏。 那头野猪的力气实在太大了,沈曜好几次都差点没摁住它,差点让它给顶飞。不过最后在几个村民的帮助下,他还是弄死了那头野猪,只是身上也挂了彩。 为了表示感谢,沈曜将那头野猪便宜卖给了那几个村民。反正他也懒得带回家,再说野猪肉一股膻味,沉礼肯定是不会吃的。 他急匆匆地赶回家,却没想到沉礼见到他受伤,急得六神无主,心疼得直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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