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扶。”沉礼说话, 也跟着利索地下了马,有些自豪地冲沈曜笑了笑。 沈曜一愣,随即笑着打趣:“我都忘了,我家夫郎有多厉害,茶杯砸人都不在话下, 骑马又算什么。” 沉礼一下子就涨红了脸, 不知是为“茶杯砸人”, 还是为那句“我家夫郎”。 “你现在是在取笑我吗?”沉礼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清冷,熟悉之后就会发现, 他的个性也有小孩子的一面。 沈曜见他凶凶地眯起了眼,忍笑道:“哪儿敢啊,我是夸你。” 沉礼砸了他一拳,气恼地瞪了他一眼。 沈曜觉得他这副模样很鲜活,忍不住继续想逗他。 “有蜜蜂。”他忽然指着沉礼的胸口。 沉礼当即被吓了个激灵,惊慌失措地挥舞着双手:“哪儿呢哪儿呢?快帮我赶走!” 沈曜见他果然不出所料被吓到了,恶作剧得逞地捧腹大笑。 沉礼见状,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沈!曜!!!” 沉礼气得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优雅,追着沈曜打。 马在一旁幽幽地打了声响鼻,自己开始寻草吃。 两人回去之后,给这匹马取名叫奔霄。沉礼对家里新加入的小伙伴很上心,特意端来水给他喝,还跟沈曜说要给奔霄搭个棚子。 下午沈曜就拖回来很多木材,沉礼问:“这是给奔霄搭草棚用的?” “那个先放一放,我想先给自己做一把弓。”沈曜取了根木材,翻来覆去地看着。“外面的弓太贵了,我还是自己做吧。” 沉礼听到这话一怔,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心疼沈曜。 他需要弓箭来为武举考试做准备,却舍不得花钱买,宁愿自己做。可对自己,他买书案、买肉菜、买簪子,向来大方。他忽然有些后悔,将一张好弓送给了陈泊屿。 陈泊屿走的是科举的路子,射箭对他来说只是偶尔的消遣而已。他只是偶然得了这张弓,觉得放自己这里也是无用,于是便送给了陈泊屿。 其实陈泊屿,怎会缺区区这样一张弓呢?早知如此,还不如留给沈曜,他更需要。 沉礼有些想给沈曜买一张,但又怕他不要。 翌日,沈曜出门去订木箭,沉礼一个人待在家。他没有想到,陈泊屿会在这个时候找上来。 沉礼牵着奔霄出去吃草回来,就看到一个小厮在他家院子门口探头探脑的。沉礼脚步慢了下来,看见不远处停放的马车,立即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大、大公子……”小厮看见他有些无措。 沉礼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让开,堵在我家门前干嘛?别挡路!”说着他推开院门,牵着奔霄进了院子。 陈泊屿从马车上下来,唤了他一声:“礼哥儿?” 沉礼没有搭理他。 “礼哥儿,可以和我聊一会儿吗?我有话想跟你说,礼哥儿?”陈泊屿伸长了脖子,殷切地看着他。 沉礼安顿好了奔霄,才走到了门口,皱着眉不解地问:“你想说什么?” 小厮见状,先一步退下了。 “礼哥儿……”陈泊屿望着沉礼欲言又止,眼里又是愧疚又是凄风苦雨,“你过得,还好吗?” 沉礼只觉得荒唐,都到现在了何必来问他过得好不好。 “如你所见,我很好。”沉礼冷漠地道。 “礼哥儿,你别这样,我也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我实在无能为力。”陈泊屿伤心道。 沉礼眉毛皱得更深,让他眉间那颗红痣越发惹眼:“所以你希望我对你什么态度?我已经嫁人了,你不该找上门来,按我们俩的关系,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也免得旁人说些闲话。” 陈泊屿顿了顿,关切地问:“我听说,你跟伯府闹翻了?” 沉礼冷笑了一声,“听沉梦说的吧?是,没错,以后我不再是伯府的人,跟你跟她都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陈泊屿着急地道:“礼哥儿,我和梦姐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家里人希望,我娶伯府的姑娘。” 沉礼心头一痛,抿了抿唇道:“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想说,这非我所愿,我心中爱慕的一直是你。”陈泊屿深情款款地望着他道。 沉礼咬着牙,眼眶微微湿润:“这话……要是在我没有成亲之前说,我还可以听一听。现在,你还觉得合适么?” 陈泊屿难过地低着头,握着拳道:“是我无用,护不住你。礼哥儿,你没有做错什么,你要恨,便恨我罢。” “其实我一直想来找你,但又不敢。我怕看见你,我会忍不住扔下一切带你走。我怕看到你过得不好,又怕看到你过得好。你的夫君跟我说,叫我不要再来打搅你,我也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出现会影响到你。” “但是上次灯会偶遇,让我明白一件事。”陈泊屿抬起头凝望着沉礼,“礼哥儿,你心里还有我对吗?就像我心里还有你一样。” 沉礼鼻端涌上一股酸楚,眼圈泛红,一眨眼似乎就能落下泪来。 “你不会的。”他轻声道,“我了解你,你不可能扔下一切带我走,我也从没有这样奢望过。” “很讽刺啊陈泊屿,即使是在我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我都没有期盼过你能救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陈泊屿看着沉礼,神情忧伤又不解。 “我原来也不知道,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沉礼说,“你从来都不是我的依靠,我和你之间的缘分,仅此而已。所以不要再提那些过去了,你是娶沉梦也好,还是娶公主也罢,都与我无关。我现在只想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再也不要卷进高官贵族之间那些弯弯绕绕了。” 陈泊屿听到这话,神情黯淡了下来,不再说话。 “你我都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你也不要挣扎了,回去吧。”沉礼道。 陈泊屿萧瑟地转身,背影寂寥无比。 沉礼想到什么,忽然又叫住了他:“等等。” 陈泊屿回转身,眼神中有了些期待。只听沉礼道:“我送你的那张弓,你能还给我吗?” “……”陈泊屿表情空白了一瞬,似是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沉礼难堪地咬了咬唇,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又要回来,他也觉得很没面子。但是沈曜是真的需要这把弓,就他们家现在这个条件,还顾虑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你肯定也不缺那一把弓,再说你现在都准备谈婚论嫁了,继续留着那张弓也不合适,反正迟早是要扔掉的,不如还给我,你说呢?”沉礼语速飞快地说道,仿佛这样能少些羞耻。 陈泊屿抿了抿唇,“……我知道了,我回头叫人给你送过来。” 听到他的保证,沉礼这才松了口气,第一反应是开心,沈曜的弓有着落了。 “礼哥儿,虽然我们……缘分已尽,但仁义还在,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来找我。”陈泊屿想来想去,还是跟沉礼说了这样一番话。其实他的潜在意思是,如果沈曜对他不好,来找他他可以帮忙。 “谢谢,我知道了。”沉礼是不会去找他的,但口头上还是可以礼貌地接一下。 陈泊屿上了马车,悠悠地离开了这片伤心之地,沉礼也转身回了小宅子,没有多留。 他们都没有发现,院子的拐角处站着个人,一直望着他们交谈完,看着他们道别分开。 这个人就是沈曜。 陈泊屿——这个人不算是个完全的坏人,只是脑子有些不清醒。白月光都已经嫁人了,还来玩什么心意相通的这一套。证明对方心中还爱着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满足自己的成就感吗?还是想对方跟他发展出一段婚外情? 若是沉礼真照他说的那样,和他继续牵扯在一起,事情说不定还真会发展成这样。 古代人的恩怨情仇比现代人还理不清,为家族利益联姻、近亲结亲、三妻四妾、养外室、逛秦楼楚馆,男人们可以选择的更多,面对的诱惑也更大。 一些文人雅士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还自诩风流多情。以为对弱势的小姑娘、小哥儿嘘寒问暖便是怜惜,殊不知自己的行为,会给他人带来多大的麻烦。 幸好沉礼还算有足够的判断力,知道和陈泊屿不可能便不想多来往。只可惜在原来的世界中,他的夫君不是沈曜,没有相信和理解他,而是用最狠毒最下流的话语侮辱了他,又对他拳打脚踢。 最后沉礼,是被他殴打后重伤不治而死的。 陈泊屿一直想救他,但却间接害死了他。虽然沉礼,直到死都没有怪过他。 伯府小哥儿(十二) 之后, 陈泊屿果然如约送回了那张弓。沉礼矜持地将弓赠给了沈曜,眼神里隐隐藏着期盼。 沈曜沉默地将弓拿在手里试了试,反应很平淡。 沉礼笑容敛了敛, “怎么了, 你不喜欢吗?” “不,我很喜欢。”弓是好弓, 整体赤金打造, 拿在手里十分有分量,弓弦用鹿筋制作而成,很有韧性。一般力量不够的人, 可能要拉开这把弓都很困难,但对于沈曜这样力气大的人来说, 比普通弓箭要更趁手。 他确实很喜欢。 “其实,我昨天看到你和陈泊屿了。”沈曜迟疑地说道。 沉礼脸色突然煞白, 他抿紧嘴唇, 低声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沈曜叹道:“他来的事情,你可以跟我说的, 不用瞒着我。” 沉礼忽然被惹炸了毛, 咄咄逼人地道:“你觉得我是故意在瞒着你和他来往?你怀疑我?” 沈曜愣了一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因为这张弓之前送给了陈泊屿,所以你不喜欢,你嫌弃对吗?”沉礼看上去非常激动, 眼睛里都闪出了泪花, 还想把沈曜手里的弓箭给夺过来, “你不要就还给我!” 沈曜敏锐地觉得,他不是在说这把弓箭, 而是在说他自己。 他躲过了沉礼的手,放下弓箭将沉礼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低声道:“你先冷静点,听我说。” 沉礼抽噎了一声,一想到沈曜心里可能已经误会了他和陈泊屿,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躁动的情绪。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为何这么的不安。只是觉得很委屈、很难过。 “乖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得很。”沈曜温柔地抚着沉礼的发,充满信任的态度令沉礼心中平顺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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