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也连忙请魏知白去厅堂里坐下。 因是夹在正中的一间,这充作厅堂的茅屋便有些昏暗,墙边的橱柜上燃着两根蜡烛,下方摆着张一尺半高的方凳和一张一尺高的竹椅子,凳子上放着个绣花棚,绣着极精细的一条青鳞鱼。那蜡烛大约是为那老妪绣花点的。 那老妪自去端水。 院子西南面与篱笆相连的,是一面石垒的矮墙,半腰高。上面长着几棵草,还搁放着一根长青竹。 这青竹通向后院的青山,贴着山体又竖有一根青竹 ,两者相连成一管长长的竹筒,直通到后山山壁上的泉眼处。那汨汨的山泉,从藤萝下淌出,虽然只不过汇一线细流,在春天却也是绵绵不绝。那打通了竹节的瘦竹里响起暗暗的流水声,指粗的流水便泻落在墙垛旁的大石缸中。 那老妪就是在那竹竿出口处,用一口青花碗给魏知白接的水。 那山水是又清冽又甘甜的。 “你一定得尝尝!” 那老妪踏入门槛,端着水向魏知白走去。 魏知白正坐在屋子靠墙的方桌边,见状忙起身过去接碗。 身后侧那老头儿又对小童道:“不要光顾着自己吃,也分给哥哥一些。” 那小童脆生生地应一声“哦!”,便抓着手中糖向魏知白跑去。 “哥哥,我请你吃糖!” 他的声音又甜又可爱,但他的笑容却溢出恶毒的快活,就像吸引来猎物的响尾蛇一般。 他说道“糖”时,魏知白刚好双手接过那口青花碗。 他说道“糖”时,一只小手已经猛地向魏知白的后背拍去!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 就仿佛去鸡窝里掏鸡蛋时,突然窜出一条眼镜蛇一样。 “啪——!” 那口青花碗在地上摔了粉碎,那又甘甜又清冽的泉水也全洒在了地上。 “噗——!” 魏知白一口鲜血吐在夯实的乌泥地面——那地面已被踩得看不清泥的本来颜色。 这一掌的力道实在不轻,何况他来不及运气阻挡。 他实在已经受伤不轻。 他的手指在颤抖,在抽搐…… 他看起来简直连爬都爬不起来。 他的脸也贴在和了血水的泥巴里。 他就像只死狗一样趴在地上,重重地、艰难地喘息着。 “咯咯咯咯咯!” 那小童在一旁拍手欢笑。 每次,他看到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蠢货,如此轻易的上当,他就会觉得很开心。 这个人在江湖榜上名列第二十三。 这个人可能苦练剑术十多年。 他有个厉害的师父,他可能练过厉害的剑法…… 然而,练再厉害的武功,花再多的苦功,又算的了什么? 还不是要倒在他名不见经传的这一掌之下? ——说起来你也许不信,若以江湖名气论,这三个全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江湖榜就是排到一千名,你也不会找到他们的名字。 他们的武功也根本不值一提。 但现在看来,他们捏死魏知白,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那老头走向魏知白,挽了挽袖子,要准备去像拎一只鸡一样拎起他。 那老妪也掏出了一个线卷,那线卷上缠绕的却不是普通的棉线,而是从金箔上用刀切下来的金线。 这种线不仅坚硬,而且锋利。 谁被这种线捆绑住,若想挣扎,就要被割皮切肉。 地上,魏知白又吐出一口血。 他的呼吸,似都已微弱了。 那老人已走到他身边。 那老人已俯下身,准备探手。 正此时,他眼前青光一闪。 一道很美丽的青光。 像青色的彩虹在飞逝。 ——竹剑,不知何时,牢牢地握在魏知白的手中,刺进了老头的心府。 ——本来这一剑,只能刺中普通人的大腿,至多腹部……但他实在太矮。 那老头低下头来,看着自己咕咚咕咚冒血的胸膛。 ——简直就像春泉一样活泼。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有人能反着出剑。 他总算见识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古龙,对我来说,就像前辈。他的,在我而言,没有任何娱乐性质。如果说我恶搞他,会感觉,好像我不尊重他。并没有,单纯地就是,东施效颦一下。(解释一下,以免读者误以为我又被妄症发作) 2我判断自己是不是写的好的唯一方法,就是靠直觉提示——写完后神清气爽,扬眉吐气,那就是超常发挥;写完后,心如止水,清心寡欲,那就是一般发挥(比如现在);写完后黯然,忧郁消瘦(?),那就是写烂了。有时候都搞不清楚,是郁猝导致进入不了状态,还是写烂了才导致我进入郁猝状态。谢谢安慰,我觉得被看低,或者被人高要求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降低对自己的要求,毕竟你这么优秀,对叭(笑)。 共勉。 3立个fg,之后都不会回复读者留言了。有兴趣交流的可以来微博
第五十一章 可怜 勉力刺出那一剑, 又使魏知白呕了些血。 那小童的一掌,令他血气逆行,脏腑内翻江倒海一般。 不知是否伤了脊椎,竟然一时无法站起身。 那老妪已暴喝一声,五根连在金线上的银针分别从她双手射出, 射向魏知白。 一个剑客,气弱、力衰, 双腿又失了灵活,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又有何区别? 难道他要躺在地上反抗吗? 魏知白就是躺在地上反抗的。 他不仅是躺着,他还翻、滚、爬、转、挺、弹、蹬。 他的剑也同时跟着左挥、右挥、旋转挥, 忽而刺地, 将自己的身体推开,忽而又从腋下刺出一剑刺向人腿……简直令人摸不着头脑。 那老妪更怒,双手舞动更急。 只见竹剑的青影如同一个淡青色的透明琉璃罩,始终随着魏知白移动。而那带着金线的银针在空气中飞舞出闪闪流光,像是拍打在油纸伞上的金银雨丝, 细细地飞溅, 却始终无法穿透那“淡青琉璃罩”。 那小童已飞身上屋梁,正坐在横梁上晃着腿, 吧唧着嘴,嚼着那黏而韧的胶牙糖。见状,探手从衣怀内取出三柄飞刀,随手甩出—— 那飞刀亦击在那“碧色琉璃罩”上,像跳出水面鱼般弹飞出去。但魏知白以一敌二, 剑招被分散,出手自然慢上半拍,一时露出了破绽,那老妪飞起一脚—— “碰!” 魏知白撞在墙边的橱柜上,剑也脱手。 那老妪暂时收手,那十枚银针被夹回到了她的指缝间。她慢慢走向魏知白,冷笑一声道: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厉害? “你现在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吧?” 她说话速度急了之后,声音就像剪刀剪草纸一般,粗粝,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尖利,听来使人分外难受。 魏知白却突然笑了。 浅浅的微笑,活泼泼的。 他的五官是英俊而立体的,少年式的、倔强式的朗硬。皮肤白皙且薄,眼睛大却不显得活泼灵动,和魏灵风的俊俏是很不一样的,因为他的眼皮很薄,眼角像给用刀尖划了一下。 他不笑的时候,就像一块线条削硬的岩石。棱角瘦而薄。 笑起来的时候,就像这块岩石突然长满了青苔,是一种绿茸茸的坚硬。 魏知白靠坐着橱柜道:“我练的是杀人的剑法,所以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好人。 “但现在看到你们,我才明白,原来我又善良、又可爱、又天真、又无邪、又纯洁、又迷人。 “你们做的坏事,我以前没做过,以后也绝不会做。” “谢谢你们,是你们让我认清了自己,让我知道我其实是个好人!” 他点了点头,又很赞同自己地“嗯”了一声。 那老妪闻言,脸上的皱纹似愤怒地一根根竖起,指间的十根银针随着她的转手而发出蜇人的寒光: “死到临头!还耍嘴皮子!” 话未落,银针已在空中绣出流光。 银针分两排射在两根蜡烛上。 魏知白双手不知何时,抓取了橱柜上的两盏蜡烛,挡住了飞来的银针。 老妪见状,伸出两条干瘦手臂,两掌向魏知白当胸拍去。 魏知白却也不防御,而是将手中抓着的蜡烛铜台向前一伸—— 便听那老妪大叫一声,双手也胡乱向空中挥抓。 ——烛火,已被掌风吹灭,但烛油,还滚烫如水。 ——现在蜡烛油全都糊在老妪的眼上,透明转白,凝成了两个薄茧。 那老妪伸手去抠蜡烛薄片。 魏知白抓住这个时机,用蜡烛台,刺出一剑。 刺出这一剑后,他便像风中的落叶,卷地一滚。 飞刀如寒星,一路追着他,“噗噗噗”刺在地面,又“噔噔噔”扎在木桌上。 地上了留下一抹新鲜的血痕。 那青衣小童知道,魏知白已经中了一刀。 他在没有内力防御的情况下中了他一掌,此刻又中了一刀。换成任何一个人,在这一点情况下,都差不多已经是个废人。 地上,那死去的老头胸口的窟窿已经停止流血。 他的心血似已耗尽。 目僵瞪,脸死灰。 那小童瞄了他一眼道:“如果你没有帮这老畜生,你就不会被骗,你也就不会这样倒霉。你现在一定很后悔,对不对?” 桌下,魏知白道:“一天十二个时辰,在我醒着的八个时辰里,我抬头挺胸地走路,做的都是我想做的事情,没有不称心如意的时候。我现在是倒霉了,但也倒霉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而你们呢,在这一天的八个时辰里,赔笑脸、装孙子,戴着面具干自己不想干的事,总算等到我落入圈套,才在这一盏茶时间里扬眉吐气了。别人活着,是为了好好活长长的一辈子。而你们活着,是为了一个个圈套时间。你们真可怜。” 魏知白认真地问道:“你觉得,我们谁更可怜呢?” 作者有话要说: 提示:上一章内容已修改
第五十二章 毒汁 那小童仍蹲在梁上,羞恼和讥诮的神色绞红了他的脸。 他好像是在用力愤怒, 又好像是用力忍住愤怒地道: “好, 你是好人,可惜这个世界是——好人没好报! “常言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我可怜?可惜你们这些不可怜的好人到了我手里都成了短命鬼!而我这个坏人, 可要长命百岁了!” 他抛了抛手中仅剩的一把飞刀, 发出了一声狞笑。 他的眼神像毒蛇一样冷酷、恶毒, 但他的脸还是涨红的, 仿佛很热。 所以他的狞笑,就变成了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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