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缓疑惑:“师姐?” 薛颂羽说:“董渟师从我祖父,是我在学府的师妹。” 董渟道:“老师近来可好?” 薛颂羽道:“上次家中修书,说祖父身体康健,但已少动琴弦。前些日子被乐府那些顽皮的孩子气着了,赌气了好一阵子没再去乐府,尽知道在家中逗鸟。” “老师可真是越发孩子气了,怎么跟小辈生起气来。”董渟笑完,眼中难掩落寞,“不能回去拜望,实属遗憾。听到他平安康乐,我也算聊以欣慰。” 薛颂羽道:“师姐缘何来此?” “这几年我访遍山河大川,各种因缘际会,于数月前游历到此。”董渟道,“你我许久未见,若是有空,不妨与我一同探讨乐谱。” “乐意之至。” 付庭宣烧了三天三夜,终于稳定下来,在中秋那日,醒过来了。 他一睁眼,只觉得眼前蒙上了一层窗纱,周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他很快就冷静下来,比起失明的那几日,至少现在还能依稀可见光影。 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在靠近,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神,伸出手去。 手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掌心。 他用沙哑的声音唤道:“阿月……” 那只手一顿,将他的手放回身侧,一个低沉清冷的声音说道:“我不是。” 付庭宣低笑出声:“你不就是阿越吗?” 这几日他与蝎毒相搏,掏空了身体里的精气,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想要坐起来都挣扎了许久,还是江越过来扶起了他:“我睡了多久?” “自你发信之日,已经过去了七日了。” 付庭宣还笑得出来:“我还真是大难不死。” 听到江越长叹一声,紧接着就是起身的动静,付庭宣伸手去找他:“你要去哪里?” 江越按住他:“我去告诉他们你已经醒了。” 付庭宣抓着他的手:“告诉谁……” 外头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少年人的大嗓门:“师父醒了!真醒了!” “师父!你可吓死徒儿了!” 眼前模模糊糊好几个人的身影扑过来,在床边嚎啕大哭,付庭宣只得放开了江越。 他凭声音认出了来人:“葛茗?小毛?……你们怎么都来了?” 薛颂羽缓缓步入房中:“听到你出事,他们连夜下山赶来了。” 付庭宣说:“薛师妹也来了,辛苦你照顾这些孩子了。” 薛颂羽道:“受你托付,这群孩子我不敢怠慢。” 付庭宣问:“这个时候你们不是应该在试剑大会吗?” 葛茗说:“试剑大会哪里有你重要啊!” 小毛哭成了一个泪人:“是啊,仙剑我们肯定是得不到了,但是师父可不能丢了!” 葛茗:“那是你,我觉得我还是很有机会的……” 付庭宣笑道:“那要谢谢你们这帮小崽子了。” 王云生见江越要暗自退场,连忙说:“我们遇到你的时候,江越师伯已经找到你了。” 江越在知道付庭宣出事的那一刻就动身出发了,远远把付庭宣的弟子和天方山派出的救援抛在后边。 付庭宣对江越一笑:“谢谢你,江越。” 尽管他看不清,但还是准确看向了江越的方向。 在付庭宣看不见的地方,江越难得勾起了嘴角,但也不过转瞬即逝,被王云生收于眼底。 付庭宣醒了之后,大伙的心情都开朗了起来。 今夜月悬高空,宛若银盘,正是中秋之际,付庭宣醒后,这群少年才真的有了团圆的感觉。 客栈大堂中,董渟奏琴,薛颂羽奏琵琶,乐声悠扬,旋律细腻委婉,寄予欢情,少年们听得如痴如醉。 俞师兄说:“当年薛师叔和董前辈被称为凤州双壁,一时瑜亮风光无限,她俩的合奏真可谓是此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曾有一个皇家国戚掷千金邀请上门弹奏,都被她们婉拒了,倒是会经常在瑞应湖的湖心亭里弹奏,百姓们都能听到。我小时候跟着父亲在瑞应湖摆渡,有幸听了几年他们演奏的妙音,当年我就是为了薛师叔才上的天方山。” 王云生问:“那你怎么没做成她的徒弟?” 俞师兄说:“唉,可惜我乐器学艺不精,没能入薛师叔的眼。” 王云生:“所以你就勾搭上了薛师叔最得意的弟子钟师兄?” 俞师兄:“怎么能叫勾搭呢?我俩那叫知己!” “都说千金易得,知己难求。”王萌一脸羡慕地看着合奏的两人,对王云生说道,“真羡慕她们的关系,我们也能像她们这样就好了。” 王云生默默喝酒。 俞师兄说道:“你不是还有个红颜知己吗?” 王萌:“什么?” 俞师兄:“你别装糊涂啊,彤彤不是跟你走得很近吗?” 王萌紧张地看了王云生一眼,连连说:“没有,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俞师兄:“不是哪样?彤彤不是喜欢你吗?难道不是?” 王萌被问得手足无措,王云生没给他眼神,只是安静地喝酒。 “酒没了,我去拿。”王萌拿着酒坛跑了。 “你跑什么。”俞师兄转头对王萌说道,“你说你家萌萌是不是好福气,彤彤这么漂亮一个姑娘,山上这么多人谁不喜欢,可她就偏偏喜欢萌萌。” 王云生哭笑不得:“是啊……” 俞师兄说:“从前他还是个不听话的臭小鸟臭屁孩,这次回来长大懂事了,都知道帮忙做事,还懂照顾人了。” 王萌在跟掌柜说话,这个风韵犹存的俏掌柜很是喜欢他,给了不少暗示,可他完全没有意识到。 俞师兄摇摇头啧啧说道:“他这相貌,莫说女孩子,我看了都心生喜欢。若是彤彤跟他在一起,我也只能祝福了。” 王云生旁敲侧击:“你就没听过我跟他的事情?” “庞及那张嘴说的话能信啊?”俞师兄用鼻子一哼,“从前他就看不惯你,也不想想他自己老是缠着彤彤,总是自说自话,人家哪敢理他。放心吧,我们很多人都觉得他是在瞎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跟萌萌不可能,你俩看着就不像一路人嘛。” 王云生闷闷地说:“哦。” 俞师兄察觉出他有些不对:“怎么了?” 王云生抚摸额头:“这酒太烈了。” 俞师兄:“还真的是,这塞外的酒就是比中原的烈,上头,烧肚子。” 王云生起身:“我去洗洗脸。” 来到后院的井边,王云生打了一桶水,清凉的井水打在脸上,整个人仿佛得到了另一种清醒。 望着自己在水里的倒影,王云生只觉得眉毛也不好看,眼睛不够大,鼻子也不够挺,脾气又不好,一脸的丧气样。 丑死了。 一脸嫉妒看着王萌跟彤彤的时候,一定更丑。 这样的自己怎么还好意思喜欢王萌。 我对他的好,只是想要他愧疚,想要他回报我以爱情,这种行径真是太卑劣太恶心了。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我跟他一点都不配。 只有我不知道。
第46章 普通 太阳像一个害羞的少女,从沙丘的边际露出了半张脸。 天光微熹,客栈门前,薛颂羽送别董渟。 薛颂羽道:“下次再见,不知又是多少年后了。” 董渟道:“待我将《恨别》的琴谱写好,一定到天方山拜访,再与你共奏一曲。” 董渟与薛颂羽依依惜别,与自己的丈夫和女儿相携离开。 只是世事难料,一别经年,最后只有董渟之女负着母亲的古琴,带着谱好的《恨别》,来赴故人之约。 曲终人散,听客散去,青山依旧,江水东流。 “今天晚上,她是不是不会来弹琴了?” 不知何时,王萌已在一旁驻足看了许久。 薛颂羽道:“不会了。” “你为什么不留她?” “曲终人散,相聚终有一别。人各有道,为何要留?” “若是我,肯定是要追过去的。” “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两人携手并进逍遥自在,又何须旁人相伴?” 当年董渟拒婚,得罪了权贵,为了不牵连家人,离开了乐府,从此游历世间,最后与一个平平无奇的乐师相伴一生。虽粗茶淡饭,但二人志同道合,相携游历山河大川,探寻世间各处的音律,又一同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称得上是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了。 远方三人的背影汇成了一处,一道迎着朝霞远去。 薛颂羽转身离去,背负一片朝晖。 付庭宣在困龙古城修养了两日后,白缓提出要回天方山。 白缓道:“这里的药材不齐全,付师兄也需要静养,还是回天方山更为稳妥。” 付庭宣不以为然:“就不必静养了吧?我这人最不喜欢安静了。” 他是真不想回去,若不是身体不允许,他都恨不得现在就钻进掩黄沙去寻人。 薛颂羽看出他的顾虑,说道:“这两日我与江越师兄进了掩黄沙,找到了你出事的石窟,没有发现你所说的人。或许,那只是一个路过的修道者,并非是乌雅图的族人……” 毕竟那个时候付庭宣的五感已经迟钝,遇到乌雅图的族人,或许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白缓道:“余毒尚未完全清除,你运功仍会感到阻滞。荒漠气候炎热,不利于你伤势的恢复。每隔七日,我需要给你施针……” 付庭宣听得头昏脑涨:“我觉得我恢复得挺好的,你们就是太小心谨慎了……” 白缓说:“师兄,那是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的精怪,可马虎不得!你若想要再进掩黄沙,必须将身体养好才是!” 付庭宣刚想反驳,就听一直未发声的江越说道:“不必废话,直接带回去。”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付庭宣一屁股坐下,斩钉截铁地说,“反正我不跟你们回去,谁来劝都没用!” 于是当天,他就被绑回去了。 付庭宣被绑得跟条美人鱼一样,一回来就扑腾个不停,闹着要回塞外。 正巧试剑大会延期了,自家的几个徒弟又能上场了,徒弟们就吵着让他留下来看比赛。 小毛声情并茂地说:“您怎么能不看我们的比赛呢?这可是我们为您争光的大事,您就不想看着我们拿第一吗?” “……”付庭宣的眼睛暂不能见强光,所以双眼一直蒙着绷带,“就不说你们能不能拿第一,就是我现在这样也看不了啊。” 葛茗说:“没事,看不到就用听的,总之你坐在那里,我们心里就有底!” 付庭宣被软磨硬泡,终于答应留下来当吉祥物。 回天方山的第二日,试剑大会重启,第一轮比试的抽签,王云生幸运的轮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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