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可能斗不赢这个人了,说不准往后自己和女儿还要仰仗他的鼻息。 因此在朝弋和杨纾雯向她敬酒时,朝钰薇还是勉强扯出了一抹笑意来:“订婚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做姐姐的不来,像什么样子?” 紧接着她又同他身侧的杨纾雯碰了碰杯:“祝你和我这位小弟弟百年好合。” 说完又故意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彤彤,叫舅妈。” 杨纾雯登时红了脸:“不用……叫阿姨就好了。” 乐彤闻言看看妈妈,又看了看郁琰,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开口叫人。 就听站在她身侧的郁琰轻飘飘地:“叫舅妈吧乐彤,迟早的事。” 可她嘴里才刚蹦出一个音节,却又被朝弋给打断了:“叫阿姨,乐彤。” 杨纾雯脸皮薄怕尴尬,于是连忙笑着打圆场:“其实叫什么都没关系,不如喊姐姐算了,还显年轻。” 说完她便又朝着郁琰脸上望去,刚进场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这个人了。 他不怎么说话,着装很低调,只是一套日常通勤的休闲款西装,但就是有种能让人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他的魔力。 杨纾雯先前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他,对他的初印象其实并不是太好,在他们口中,这人就是一个为了财与权甘愿雌伏于男人身下的男婊|子,亦或是一个美艳得过分的年轻“寡妇”。 甚至还有人说朝文斌之所以对他这么好,是因为他也曾是他的“榻上客”——他一直和自己的长子共享着这个男人。 对于这些漂亮得过分的人,人们似乎总不吝于编造一些带有性暗示的八卦传闻,毕竟谣言要脏一点才会有趣。 可当杨纾雯真正见到这个人时,她才发现这人和传闻中的其实不大一样,他看起来既不娇柔,也不作张作致。 宽肩薄削、身量颀长,举手投足间有种高不可攀的气质神韵。 那种美是浅而淡的,是饱和度极低的艳,矜贵的皮子底下,那股天然的肉|欲感被冷漠疏然的神态压抑得很牢。 杨纾雯从小就被父母长辈保护得很好,是个在爱与礼中教养出来的女孩,对这个漂亮的人生不出什么恶意来,只是有些隐隐的羡慕与向往。 “这位是?”她看着郁琰笑,矜持地等待着朝弋给他做介绍。 私底下,朝弋很喜欢用那个称谓作为对郁琰的羞辱,故意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的肮脏与下贱。 可到了明面上,他忽然又不肯那样叫了。 气氛有些僵持,好在朝钰薇及时说:“这位也是我弟弟,你和朝弋一样,喊他叫哥就行了。” 她对这个未来的“弟妹”并不反感,也是怕朝弋又要当众喊郁琰叫“嫂子”,让他难堪。 之前为了让她重新接手朝阳旗下的一家子公司,郁琰也在其中斡旋,帮了不少的忙,她没理由为着一个“外人”欺负自家人。 “哥。”杨纾雯微笑着敬了郁琰一杯。 郁琰的目光缓慢地从朝弋脸上略过,最后停留在杨纾雯的眉眼之间,然后朝弋听见他发至真心地祝愿道:“订婚快乐。” * 与此同时,另一边。 朝文斌的身体每况愈下,连坐在他身旁的朝宪都显得比他有气色得多,后者面色微沉地把玩着手里握着的两颗核桃,低声说:“这种场合,没必要把他也叫来。” “丢人现眼。” 他说的是郁琰。 “爸,”朝文斌皱了皱眉,“您别总说这些。在跟前养了这么多年,小郁也算是我和兰淳的半个孩子了,他又没做错什么事,这么大的日子,故意不叫他,让人孩子心里怎么想?” 朝宪没说话。 朝文斌紧接着又道:“再说要让阿冶知道了,也会怪我的。” 他叹了口气:“阿冶一辈子稳重懂事,小的时候我和他妈妈不许他玩的,他说不要就不要了,就唯独喜欢这么一个人,改也改不掉……” “也不知道到了底下,还能不能再见着他。” 朝宪闻言,有些无可奈何地往朝弋那边看了眼,话锋一转:“你真要这么快放权给他?” 朝文斌说:“我现在已经没什么精力再坐在这个位置上了,人老了,总有放手那天,早点交到他手里,多少还能看着他再走一段。” 朝宪却不以为然:“他年纪也不小了,既然都已经订婚了,也是时候和杨家这个女儿要个小孩了,有了孩子人才能定下来,不然我怕迟早会有变数。” “小弋才23,”朝文斌说,“纾雯也还小,这事我感觉还是不要操之过急了。” 朝宪:“你难道忘了周家那个笑话了吗?” 周禹溪那事都在京圈里传开了,也不知道他究竟惹了谁,那天从朝弋生日宴上回去途中,被人弄晕割断了生殖器,据说作案手法跟骟猪似的。 都知道他私生活不检点,和他有感情纠纷的男男女女查都查不完,光是挨个排查就要好一阵。 后来听说他自己也不想追究,家里人怎么问也都不肯说,于是也就草草结案了。 准女婿莫名其妙地成了太监,还闹得人尽皆知,吴家那边当然也不乐意了,果断让女儿和他解除了婚约。 “周家那个小儿子那是烂到没边了,”朝文斌说,“小弋至少这点还是好的,没听说过他私底下和谁谁谁纠缠不清的。” 朝宪冷笑一声:“你忘了他大学时还找过一个‘男朋友’吗?谁家正正经经的男人会想着去和另一个男人谈恋爱?” “虽然他现在是乖乖订婚了,但到底夜长梦多,没看见重孙之前,我心里怎么也踏实不下来。” 朝文斌若有所思在膝盖上点了点:“过几天我让他妈妈和他谈一谈。” * 订婚宴中途。 朝钰薇忽然发现郁琰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她刚要开口询问,就听见郁琰说:“我去下洗手间。” “没事吧?”朝钰薇立即追问。 郁琰摇了摇头。 他走了有一会儿,朝钰薇总觉得不大放心,又刚好也想去上个洗手间,于是便就起身追了上去。 宴厅不远处就设有一个无性别公厕,朝钰薇掀帘走进去,一眼就看见郁琰俯身支在洗手台上,似乎是在呕吐。 朝钰薇见状连忙抽了几张纸,可走过去递给他的瞬间,却在这人低下去的后颈上看见了一个吻|痕。 很深的牙印,像是故意要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充斥着偏执又渗人的占有欲。 瞥见朝钰薇惊愕的目光,郁琰下意识伸手在后颈上按了一下。 水龙头还在“哗啦啦”地响。 郁琰抬手碰停了水流,紧接着接过朝钰薇递送过来的纸巾:“谢谢。” 朝钰薇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笑笑:“其实也没什么……阿冶都走了两年了,你还这么年轻,再找也正常。” “我妈前不久还问我说,要不要给你介绍几个适龄的,男女都好,只要是个听话踏实的,”她说,“不过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郁琰一直没答话。 朝钰薇只当他是不好意思,于是又笑笑说:“到时候要是定下来了,别忘了带人过来让我妈看看,省得她成天念叨来念叨去的。” 郁琰这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没事吧?”朝钰薇忽然又想起刚才看见的画面,“是不是吃坏肚子了?要不要一会儿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郁琰摇头:“没关系,可能是有点消化不良。” 他寻常吃得就少,就算是喜欢的菜色也是浅尝辄止,更何况刚刚朝钰薇就没见他动几筷子,因此他说是“消化不良”,她则有些不太相信。 朝钰薇悄无声息地打量着这人泛红的眼圈,以及被粗糙纸巾暴力擦红的唇,心情忽然有些微妙。 她总觉得郁琰这症状看起来有些不大对劲,可又不敢细想。 她知道这个“弟媳”体质特殊,但也听说过他的第二性征发育不全,基本上没有怀孕的可能,再说朝冶当时和他那么好,都没能说服这人和他一起去尝试一下试管。 而且朝钰薇实在想象不出这个矜傲的人会肯为别的什么男人生儿育女。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她对郁琰说,自从朝文斌被再度确诊之后,她就格外关注自己和身边人的身体健康,光是孟兰淳去年一年里,就被她带去医院体检了四次,“我前夫他弟,也就比你大了四五岁,去年确诊的胃癌,今年初说走就走了,有钱都没用。” “身体还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郁琰闻言应了声:“好。”
第59章 59 酒宴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了。 郁琰没去医院,可想起最近身体的反常,还是在回去路上经过药店时,下车买了一盒验孕棒。 小刘没看清那袋里装的东西,只以为是什么感康片之类的药,于是关切地询问道:“是感冒了吗郁总?最近气色看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好。” 郁琰有些敷衍地“嗯”了一声。 近来他每日都很嗜睡,从前分明没有午睡习惯的一个人,最近几乎每天午饭后都要在休息室里睡上两三个小时,好几次小刘都送文件进办公室了,他才恍惚惊醒。 二来就是做什么都觉得懒乏,无病无痛的,胃口却差到了一闻见荤腥就想吐的地步。 小刘一边开车,一边提起:“对了郁总,陈助想约您出去吃顿饭,问您大概什么时候能抽出时间来。” 陈助即陈颐鸣,半年前他被朝文斌点名指派给了朝弋,要求他帮忙“辅佐”朝弋的日常工作,郁琰和他偶尔会通过小刘这个中间人来联系。 陈颐鸣不像朝钰薇之前塞到朝弋身边的那位年轻私助,他处事圆滑,工作经验丰富,无论是在大事还是小事上,都绝不含糊。 这人只会暗暗地挑拨,或是用一些不易察觉的方式循序渐进地诱使朝弋犯错,让他被那些繁杂的小错误弄得焦头烂额。 郁琰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耐烦地给陈颐鸣打了一通电话,他不想应这场饭局,但要是一直都不给丢骨头的话,再忠诚的“狗”也要跑了。 对面很快就接通了,显而易见的殷勤语气:“郁总?” 郁琰收敛神色,开口的语气平和:“陈助。” “一直想请你吃顿饭,”他寻常惯用的疏离声气弱了,语调就略显软和亲昵,“可惜最近将入夏了,公司订单太多,实在有些忙不过来。” 陈颐鸣连忙笑着说:“怎么能让郁总请?那还是等您不忙了再说吧,我反正什么时间都有空。” 顿了顿,忽然又轻声说:“他很警惕,想在明面上动手脚太难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他对我很排斥,有种故意提防着我的感觉。” “大概在两周多以前,他忽然对我提起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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