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将皇位让出,娶你为妻。” “往后做我一个人的坠月便好。”
第63章 兄长 宿云微呼吸有些颤抖,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开口道:“荒谬。” 抹去记忆,禁锢行动,将他当成玩偶一般放在塔中饲养。 这算什么爱? 他闷咳了两声,哑声道:“别骗自己了,东池宴。” 掌控欲和无法接受的挫败才是他所谓“爱”的缘由。 他无法掌控宿云微,也无法挽留他,更做不到让宿云微爱上自己。 加之往昔的欺骗与利用,让东池宴有了些许执念。 这份执念会在他如愿将宿云微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之后彻底消散,所谓情爱,无非只是给自己所作所为找的借口。 东池宴沉默地望着他,一言不发地回到暗处坐进椅子,整个人被大片阴影遮蔽,瞧不清神情。 宿云微也不愿再多说,塔间寂静无声,像是一道从未被打开的坟墓。 宿月昙是夜里到达此处的。 他体内神力从前属于宿云微,如今两方都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那份隐秘的联系便会紧密起来。 他轻而易举便找到了这里,抬首望着那座漆黑而又高大的尖塔。 东池宴当初是花了很大的人力物力才将这座塔建成的,用得都是极为珍贵的材质。 四周玉兰花团团围起,摆放成一道法阵,将高塔围在其中。 他很早之前便盘算过今日了,从宿云微彻底死去,魂魄散尽的那一刻,他隐约开始有些后悔。 那个时候东池宴有想过,觉得自己这一辈子过得好生失败,既没能保护好弟弟,还逼得钟爱的人自刎。 是后来张如韵告诉他,或许还有办法。 他还有办法可以将人全部都留下来。 可这世上哪有能两全的好事呢? 东池宴执念太深,他没有想起这一点,或者说不愿意想起。 所以他建了这座塔。 这座即将永远囿困着宿云微的塔。 宿月昙抬了抬眸,面上没有太多情绪,手上灵力已然聚拢,高塔一层的大门轰然碎成了齑粉。 他上前一步,脚下触碰到灵流,光絮四散而开将他困在法阵之中。 宿月昙神色未变,指尖微微一抬,那道法阵应声而碎。 宿月昙已闪身入了塔中,正要再进一步,忽然听到东池宴淡漠的嗓音:“若再上前,宿云微可就彻底魂飞魄散了。” 宿月昙脚步蓦地顿住。 塔中一二层是打通的,东池宴此刻便站在二层栏杆处,手中攥着一物。 那物体轻轻跳动着,带着鲜活的气息,周遭散着幽蓝灵力。 宿月昙微微蹙眉:“幺兰的心脏果然是你剥离出去的。” 他腕上灵力并未收回,随时等着发出攻击,但担心自己误将宿云微的心脏损伤,动作间有些迟疑。 只是犹豫这一瞬,东池宴听到宿云微的声音,轻轻巧巧在他耳畔响起来:“你同他说,当初在寂声山时,是我将魔气给他的。” 东池宴那时已经离开幻境,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宿云微说的是何物,只是将其照做。 宿月昙愣了愣,忽然有了些怒意,冷声道:“胡说八道。” 他已经释放出灵流向着东池宴攻来,东池宴颊边碎发飞扬着,脚下却站得很稳:“宿云微自己出的主意,要你一个人过来送死的,你倒是对他无比信任。” 宿云微如今仍被捆缚在顶层,却能清清楚楚听到塔下的声音,呼吸停了片刻。 他听到东池宴刻薄的语气,同宿月昙说着话,灵流撞击在一起的声音起此彼伏。 “宿云微自己想要活命,拿自己的兄长过来顶罪,倒真像极了他的性子,凉薄又寡淡。” 宿月昙冷声道:“休要胡言。” 宿云微倒没想到他会这么相信自己。 但他没法反驳,这主意本就是自己出的。 无论是否有苦衷,到底是自己告诉东池宴该如何将宿月昙引来。 宿云微胸腔空荡地泛着痛,闷着喘不上气来,痛意从指尖蔓延着,发着颤。 东池宴闪身躲过灵流,忽而笑起来道:“想你应该也不知晓,上辈子都已经自焚而死,魂飞魄散了,又怎么可能好端端站在这里。” 宿月昙脚边顿了顿,听见他说:“张如韵拿走了宿云微的躯体,你猜那躯体现今在何处?” 宿月昙手中攻击彻底失了方向,那向来清冷的面容上多了一丝惊慌:“你说什么?” “我想你应该也记得自己前两世是怎么死的,先前是有神能救你,神陨之后,你又如何能活?” 宿月昙指尖颤抖起来。 宿云微看不到他,却能听到他的情绪。 那些杂乱无章的,捋不清的的纷乱思绪在耳畔呼啸萦绕着,连带着他自己也感同身受起来,眼眶有些发红。 宿云微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对的。 他想要自己的躯体,拿回身躯的那一瞬,封藏已久的神力便会尽数归还给他。 所以他骗了玉笙寒和宿月昙。 他们二人身体里都有神的力量残存,神陨已经过去了许久,宿云微记忆丢失,并不知道如何使用,只能靠着灵力越来越多,强行破除法阵,找到回溯记忆的方法。 宿云微咬着舌尖,痛苦得难以呼吸,眼角滑下一行泪,神情却格外平静,喃喃道:“别怪我,哥哥。” 下一瞬,他便被人从法阵上放下来,瞬时落到东池宴手中。 宿云微嗓间一阵痒,垂着眸不愿去瞧宿月昙。 他不记得往事,也不记得宿月昙。 唯一记得的就是听他人说起过,这是自己从前的兄长。 也记得在幻境里,还不是宿云微的自己故意渡去了一丝魔气,于是那本该无忧无虑的昙花生了灵化了形,又爱上一个凡人,最后化魔死在雷劫之下。 那个幻境里谁都可能是有罪的,唯有宿月昙最为无辜。 宿云微自知自己有愧于他,哪怕此时已经不同往昔,哪怕他已经不再是神,甚至很快就连宿云微都要不是了,但那依然是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宿月昙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是他的弟弟。 宿月昙究竟为什么要对自己如此偏爱?只是因为这一份血脉的牵连么? 宿云微想不明白。 他共情世间,却最是无情,探不破宿月昙的情,也道不明玉笙寒的爱。 只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平白叫爱的人失望。 宿月昙声线有些颤抖,喊他:“幺兰......” 宿云微唇瓣嗫嚅了片刻,被东池宴掐住了下巴。 东池宴凑在他耳畔说话,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说什么暧昧的情话一般:“和你哥哥说一说你想要什么。” “你哥哥对你这么好,想必你要什么,他都会给你。” 东池宴说这话时,自己的情绪也有些复杂。 宿云微知道,他约莫是想起了自己。 东池宴那么喜欢他的弟弟,或许看到宿月昙的模样,会想起自己儿时也说过要保护好东池玉。 宿云微闭了闭眼,忽然有些嘲弄地笑起来,心想,终归东池玉已经死了。 他永远别想知道玉笙寒是谁。 * 东池宴掐着他下巴的手微微收紧,痛意丝丝缕缕传上来。 他道:“说话。” “我......” 宿云微声音哑了一下,险些没能说出话来。 张口一瞬血迹便顺着唇角淌下来,弄湿了东池宴的指尖。 宿云微咳了许久。 他睫毛颤了颤,抬起眸子与宿月昙对视了一眼,又飞快撤开。 无论如何,都会觉得于心难安。 玉笙寒给了他太多的爱,教了他太多东西。 他现在没办法将他人潜藏的情感忽视。 宿云微张了张口,轻声说:“我想要我的身躯。” 他抿了抿唇,本想唤一句哥哥,却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从死后重逢起,他似乎就没怎么正视过自己和宿月昙的关系,也从未当着他的面认真喊过一句哥哥。 而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他要宿月昙的性命,又再去叫他一声哥哥,岂不是格外地不要脸面。 只是没想到,宿月昙怔了许久,竟不再多问几句,反而笑道:“幺兰若要,哥哥给你便是。” “终归也是幺兰的东西,我也不能一直霸占着。” 宿云微睫羽颤了颤,有些茫然而惊异地望着他。 宿月昙体内有神的力量,从进入塔中时起便能察觉到那股力量的主人在何处。 玉笙寒能听到宿云微的呼唤,他也一样。 宿月昙从一开始便知道宿云微是谁,也知道从前往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他因为神的魔气死了一次,后来为了所谓皇室的心脏,又死了一次。 如今他的弟弟要他性命,要他还回身躯。 宿月昙仍然还是不怨的。 他的性子便是如此,因为太过无情无欲,所以越发显得凉薄,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曾过分在乎。 宿云微前世是神,那又如何呢? 宿月昙想,他如今已经不是阿昙了,神也不再是神。 宿云微只是他的弟弟。 掌心灵力霎时凝聚为刃,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宿月昙平静望着宿云微,悄悄给他传讯。 他说他知道宿云微的考虑和打算。 无关乎利用或欺骗,他希望宿云微能活着,能够得偿所愿。 宿月昙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来,宿云微却清清楚楚听见他说:“你从小便如此,看着温吞又乖顺,实则很不听话,颇有些睚眦必报,宫人臣子都被你骗了过去。” “不过也好,”宿月昙唇角弯弯,从来只对他一个人温和,笑道,“幺兰要比哥哥勇敢,会知道藏拙和报复,不会忍气吞声。”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灵刃入体一霎,大片光晕忽地爆开,东池宴和宿云微皆被白光晃到,紧紧闭着眼。 宿云微四肢百骸带着麻木的剧痛,蓦地呕出大口血来。 为什么宿月昙可以这么坦坦荡荡地为别人去死,先是张如韵,后来又是他。 宿云微忽然想,他似乎知道自己做神的时候在想什么了。 他想成为宿月昙这样的人,情绪寡淡一些,也更潇洒淡然。 而不是心中装着苍生,却又没那么爱苍生,只是将其看做责任和乐趣。 然后又在玉笙寒的怀抱里学会了爱,那样鲜明和浓烈的情感将他从云端拖下来,拽进了满是纠葛的红尘里。 宿云微倒宁愿宿月昙恨一恨他,别总是这样轻描淡写地将自己放弃掉。 那会让他觉得没那么愧疚。
第64章 回到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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