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道:“我倒是觉得我与太子殿下有缘,太子殿下生得漂亮,这剑正好配你。” 宿云微无话可说,他骂他登徒子。 隔壁营帐里隐约可以听见东池宴的脚步声,宿云微担心他听到这帐中的动静,很快又不说话了,坐在榻边看自己袖中的暗器。 青年问:“天色已晚,为何还不入睡,小心伤口发炎。” 宿云微肩头刀伤疼得厉害,一日下来脸色都是苍白的,连唇色都淡了。 他是个十分怕痛的人,但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自己遮遮掩掩,不想被别人看出来。 宿云微安静地垂眸望着帐中简单的床榻,半晌才道:“太硬了。” 青年没听清他说什么。 宿云微抬起脸来看他,少年仰视人的时候,瞳眸总是很亮,泛着光,又像是含着水汽,无端地有些勾人,却又无比纯情天真。 青年心跳慢了一拍,听见他又重复道:“床榻好硬,不舒服。” 他愣了愣,这才笑道:“真娇气啊。” 宿云微撇了撇嘴,没看他,也不说话。 十六岁的太子殿下娇生惯养,从前没吃过什么苦头,娇气一点又能怎样。 转念又一想,好像确实不能怎样。 这里不是霜城,也不在皇宫里,周围全是叛军的士兵,并非宫中的宫人。 宿云微伤口实在疼,脑袋晕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伤口发了炎,须得早些休息才行。 他褪了靴子想要合衣上榻,那青年忽然近前几步,两手插在宿云微腋下,将他一把抱了起来。 宿云微又吓了一跳,拼命挣扎着:“做什么!” 脚下胡乱踢着,踹翻了椅子。 隔壁营帐内的走步声顿了顿,宿云微连忙噤声,下一瞬便听着东池宴脚步再次响起来,这回却是朝着小帐这边来了。 宿云微心中慌了一瞬,下一刻便被青年放到地上,那青年身上白光一晃,登时没了影。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望见东池宴正站在账外,一手撩着帘子,视线漠然而冷淡,声音也没什么情绪:“你在做什么?” 帐中烛火明明灭灭,少年坐在一片狼藉的地面上,瞧着像是摔了一跤。 东池宴本想骂一句废物,但转眼便瞧见对方雪白衣衫上沾了血迹,似乎是肩上的伤口崩裂了。 他皱了皱眉,迈步过去,居高临下望着宿云微,冷声道:“笨手笨脚。” 宿云微无声骂回去:“就你聪明。” 东池宴没听见他的声音,账中烛火已经燃到了低,光线将熄,他瞧不清少年的五官和神情,这一刻更觉得与东池玉十分相似。 但等他将人从地上拽起来放到榻上时,月光从窗外落进来,洒落在宿云微脸上,瞧着又是清清冷冷,又不像了。 东池宴撇开视线,淡淡道:“衣服脱了。” 少年似乎有些天真:“你要给我上药吗?” “你若想等伤口发炎病死,也不是不可以。” 少年乖巧伸着手,嘴里却说:“我自己来。” 东池宴挑了挑眉:“自己来?像你们这种世家大少爷,还会自己动手做事?” 宿云微没吭气,只是默默瞧着他,眸光里带着些细微的怪罪。 东池宴忽然又没了话说,将怀里伤药抛出去,道:“我瞧你自己怎么上药。” 小瓷瓶没被人接住,落在有些硬的床榻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而后骨碌碌滚了一圈,抵在了宿云微腿侧。 他这才垂首摸过瓷瓶,另一只手解开了衣带。 衣领顺着肩头滑落下去,月色下,那露出的肌肤雪白如玉,肩背单薄纤细,腰肢隐隐绰绰掩在衣物下。 宿云微指尖沾了药粉点在伤口处,刺痛让他轻轻吸了口气,等再回过神来时,才瞧见东池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小帐的帘子下摆轻轻摇晃着。 他指尖停顿下来,眼中情绪晦涩不明。 * 剑灵再出现时,宿云微已经上好了药,正小心翼翼躺上床。 剑灵将他又抱了起来,这回宿云微倒是学乖了,没有再乱动,只是一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安静地望着他,似乎在询问缘由。 剑灵将他放到一边,手上蓦地多了一件狐裘,将它整齐铺在榻上:“呐,先前不是嫌硬,现下应当好些了吧。” 狐裘用的是极好的料子,毛质松软,宿云微自从离开皇宫后便再没碰到过这么好的东西了,眼中含了一丝笑意:“谢谢。” 他的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头晕得厉害,东池宴那会儿在时他装得很好,没叫对方看出来,现在眼前已经花了,连自己说的什么其实都没注意到。 剑灵有些无奈道:“你....诶!” 歪倒的身体骤然落在怀中,剑灵触到了太子殿下纤细又温暖的腰肢,闻到了他身上浅淡的花香。 似乎是玉兰的香气。 剑灵自己十分喜欢玉兰花,倒没想到宿云微似乎也是喜欢,一边将人抱回榻上,一边含糊自语道:“我便说你我有缘,你却要骂我登徒子。” 榻上的少年不省人事,精致的面庞上血色全无,听不到他的控诉。 * 第二日清早,东池宴便掀了小帐的帘子来叫宿云微起床。 宿云微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来,肩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身体疲惫至极,连带着头脑也晕乎乎的。 他茫然问:“怎么了?” 东池宴的嗓音漠然无绪:“练剑。” “伤口疼。” “用另一只手。” 宿云微彻底清醒了,抿了抿唇,直直地同他对望过去。 伤势在右臂,宿云微不习惯用左手,他伸手去握住了桌案上的玉剑,却没将它拿起来,只道:“会摔坏。” “坏了便杀了你。” 宿云微不为所动,只是坐着,瞧着神情里似乎在说,干脆现在就将他杀了。 东池宴皱了皱眉,欲言又止片刻,还是转了身子甩袖离开。 宿云微心道没劲儿,躺了回去。 剑灵化了形,帮他将落在地上的被褥拾起来,无奈道:“你就不怕真惹怒了他?” “我好累。” 宿云微的声音轻轻小小的,要十分认真才能听清楚:“待我睡醒再说吧。” 于是这一觉彻底睡到了日暮。 宿云微睁着眼在榻上躺了许久,垫了狐裘的床榻也不算太柔软,他睡了很长时间,现在除了肩上伤口发痛,连腰背都是酸疼的。 他不得不起了身在榻边坐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神来。 帐中没点蜡烛,迟暮的夕阳没能将最后一缕日光送到这帐中来,营帐里昏暗到了极点。 宿云微动了动脖子,低头去找靴子时才瞧见那剑灵正坐在桌案边上,百无聊赖地将手中灵力燃气又散去。 微弱灵流明明灭灭的,倒不算刺眼。 剑灵对凡人的气息十分敏锐,头也不抬便知晓宿云微已然醒了,问:“身体可还有何处不舒服。” “有。” 娇气的太子殿下嘟囔道:“床榻还是好硬,现在腰背很酸。” 剑灵闻言便转过头来,面上神情有些疑惑:“还硬么?” “这已经是我能找到最软的狐裘了。” 他起了身,迈步走过来,那榻上太子便仰着头望他,看起来乖乖巧巧的,不似说谎。 剑灵深吸了一口气:“太子殿下对他人多有隐瞒,怎么对着我便毫无保留?” 宿云微唇角动了动,却没吭气。 他想了许久说辞,总觉得直接说这剑灵看起来好骗似乎不太好。 剑灵会生气的吧。 但要他说别的谎话,他又说不出口。 实在是不会说谎。 不过剑灵也没指望宿云微会回答自己的问题,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力,说起了昨夜的事:“我瞧太子殿下昨日所作所为,莫不是想引诱东池宴。” 宿云微实在是有一张过于漂亮的皮囊,剑灵已经存活了许久,跟着东池宴此处征战,漂亮的皮囊见过不少,却没有一个能像宿云微这样纯粹又欲涩。 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明白的神明,突如其然降临在这个混浊又混乱的红尘里,莫名叫人想将他弄脏。 宿云微抬起眸子来:“不可以么?” “你才多大,谁教你这么做的。” 剑灵话语顿了顿,又道:“再者,那东池宴是个冷情之人,他不一定会吃这一套。” 这可不太好说。 宿云微心想,若东池宴真的心静,昨夜就不该不告而别。 他是年岁不大,很多事情也确实不懂,但总是知道一些的。 譬如凡人的贪欲。 他知道宫中宫人讨好他并非是喜爱他,而是为了给自己谋取好处,朝中大臣推他上位也并非是看中他的能力,而是想着有朝一日或许他能成为一代明君,自己也能占一杯羹。 人人俱是如此,有自己的野心和欲望,宿云微并不觉得东池宴是没有情欲的。 只是想想东池宴的所作所为,又觉得似乎哪里有些奇怪。 他总觉得东池宴有时瞧着自己的神情,像是要透过他去看某个往昔的故人。
第67章 早期绿茶行为大赏 宿云微心里有了主意。 他并不在意东池宴是不是拿他做了谁的替身,能寻个合适的理由去接近他,何乐而不为。 他视线一转,又落在那个容貌与东池宴有七八分相似的青年身上,状似无意问:“你为何会与东池宴如此相像?” “像么?”剑灵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我与他性格天差地别,从未觉得自己和他像过,许是化形时受了影响,一时没注意。” 他说着便换了身形,变得高大魁梧起来,颇有些其貌不扬:“皮囊这种东西改变起来无比容易,因而平日也并未太过在意。” 宿云微不想看他这张脸,他觉得有些丑陋,垂着眸偏过脑袋去:“你还是以前那张脸要好看些。” “所以太子殿下是觉得东池宴长得还算合心意?” 夕阳的暮光彻底消失在夜幕里,小帐内一片漆黑,剑灵没等到宿云微的回答,他将桌上油灯点起来,转移话题道:“山中昼夜气温变化大,太子殿下夜里还是盖好被褥,小心着凉。” 宿云微抿了抿唇,却是说:“他也就只有一张脸能看了。” 剑灵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瞧着宿云微起身在桌前打转,笑道:“太子殿下原是喜欢漂亮的东西。” 他唇角动了动,这句话却没回了,只是想,东池宴在他心里还算不上好看。 只是有些英俊罢了。 剑灵长得和他那么相似,倒是剑灵要更漂亮些。 宿云微在桌前转了许久,晕乎乎地坐回床榻上半晌才道:“我饿了。” 叛军军营中人人都是没什么规矩的饿死鬼,一到饭点便会将食物扫荡一空,东池宴也没想着给宿云微留些吃的,更不会差人将东西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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