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宿月昙便想过,东池宴可能是冲着皇室的心脏来的。 他垂了垂眸,冷声道:“宿氏的心脏从未有过聚魂之效,东池宴怕是受了谁的蒙蔽。” 没想到自己和父亲自焚于战场上,没来得及去告知宿云微,倒让宿云微丢了心脏和身躯。
第62章 前夫哥发疯 雾林中一片寂静,既听不到虫鸣鸟叫,连不远处的泉水声都消了下去。 玉笙寒有些茫然:“宿氏的心脏不能聚魂,那为何殿下失了心脏便无法转世?” 宿云微魂体破碎,又没了心脏,因果冥冥之中已经告诉了他无法转世的缘由,倒让大家都将传闻信以为真。 宿月昙也说不清楚,只摇摇头,并未再多言。 当务之急是要先离开雾林的阵法,找到宿云微 以免在东池宴手中发生什么意外。 宿月昙道:“我体内有一丝神力,或许可以试着破一破法阵。” 顿了顿,他又忽然想起什么:“我记得你,玉笙寒。” 他转过眸子来,那张与宿云微极为相似的面容上带着漠然无绪的清冷。 玉笙寒知道,身为灵体,他从来便是这样,冷冷清清,完全不将世人世俗放在眼中。 他和宿云微到底是不一样的。 宿月昙直到这时才彻彻底底打量了玉笙寒的容貌,淡声说:“你是神的剑。” 瞧着对方茫然的神情,他语气也有些疑惑:“化灵前的事,你半分都不记得么?” 宿月昙却是清清楚楚地记着,那日雷劫之下他魂飞魄散,被神拢在掌心带出了火海。 也记得在寂声山下的那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神与他说过很多话。 照看着他,陪伴着他。 就像当初自己照拂小草时一样。 宿月昙并不怪祂当初将魔气给了自己,因为受了神的福祉,他灵力涨得飞快,这才早早化了人形,去见过人世间的一切。 他也知道神当初这么做,许是实在对凡尘和仙界太过失望。 换做是自己,恐怕做不到像祂这样细细谋划,将每个人都报复得彻彻底底。 宿月昙终究只是一朵花,他不喜欢想太多东西,也没想过要拥有什么,能活便活着,不能便死去,物竞天择才是这个世间赋予他的天性。 玉笙寒却是愣了半晌,恍惚道:“是么?” 他回过神来,轻轻笑着:“罢了,是与不是似乎没什么区别,终归我现在只是殿下的剑。” “在他不要我之前,我永远都是他一个人的。” * 塔中没有一丝一毫活物的声音和气息,宿云微只能听见东池宴的呼吸声,还有他并不算平静的情绪。 宿云微昏昏沉沉的,睁眼的力气仿佛都已经被法阵偷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可以动弹。 他只能隐隐约约察觉到魂体有要破碎的趋势,挣扎着呜咽出声。 东池宴已经将他的下颌接上,但似乎并不想听他说话,给他下了咒符。 宿云微的声音也虚弱无比,像是一只淋了雨要死的猫,轻飘飘挠着东池宴的心。 他眉心跳了跳,起身凑过来,解了那道咒符:“怎么?” “我的魂体……” 宿云微嗓间满是血腥气,音量微弱难辨,痛苦道:“我要凝魂丹。” 他眼前一片模糊,恍惚看见东池宴从怀中取出了药瓶,眼睫垂下去,再也坚持不住一般阖上了。 东池宴淡淡道:“宿月昙的弱点究竟是什么?” 雾林是宿月昙自己设立的庇护所,东池宴下了法咒将他们困在其中,却没办法对他施加攻击。 宿月昙小幅摇头:“我不知晓。” “你与他血脉相连,怎会不知。” 宿云微没吭声了。 他不擅长说谎,更何况身体虚弱,没有精力去应付东池宴,便只能保持沉默。 东池宴冷笑道:“当年你对我多有隐瞒,但我也还算了解你,同我说慌可没什么用。” 宿云微阖着眼不欲说话。 他看起来实在是难受,呼吸都已然微弱了,眉心微微蹙着,似乎下一瞬便会彻底昏迷。 东池宴缓了语气,轻声说:“凝魂丹便在此,你与我实话实说,我便给你可好?” 魂体摇摇欲碎,宿云微甚至觉得陈年旧伤都有些隐隐发痛,痛意顺着四肢百骸流淌上去,最终如针锥一般戳着空荡的胸膛。 他闭了闭眼,半晌没能睁开,只轻声道:“他是在神的护佑下转世的。” 宿云微嗓音十分微弱,东池宴垂着眸凑近了些许,才将后一句话听清:“体内蕴含着神力,恐怕无人能做他的对手。” 宿云微顿了顿,闷哼一声,唇角落下一行血迹,将最后一句话补完:“玉笙寒也不行。” 玉笙寒的力量,东池宴是有领教过的,他很强大,灵力实在旺盛,甚至平日使用的灵力都只是他识海中的冰山一角,东池宴压根不能知晓他真正的实力。 但宿月昙的灵力,如今还在玉笙寒之上。 东池宴感到了一丝焦虑,见宿云微唇边血迹越发多起来,取了一颗凝魂丹给他喂下,漠然道:“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丹药入口即化,成了丝丝缕缕的灵流蔓延而开,将神魂箍住。 宿云微这才再次喘上气,忽地冷笑道:“我以为你聪明一世,既知道利用张如韵替你破了霜城做皇帝,又从我体内取走心脏,怎么连这点小事都要交由我来想?” 话音刚落,下巴又是一痛。 东池宴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指尖用了力,死死地掐着他的下巴:“若不想再被卸掉,便不要多说这些无意义的话。” 宿云微唇角嘲弄地扯了扯,倒底没吭气了。 他垂着眼眸,纤长睫毛耷拉下来,像是在合着眼一般。 宿云微安静地想了许多。 他的记性不好,许多事情已经忘记,大部分尚且还记得,尤其是幻境中发生的一切。 他要趁着自己还记得这些事的时候,去仔细想想其中隐藏的秘密与暗线。 比如说玉笙寒的身份,包括自己的身份。 宿云微想,世间总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能让神对自己有一丝偏爱与帮助。 那些纠缠不清的过往与真相,包括相似的容颜和脾性,只能说明,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宿云微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无论玉笙寒究竟记不记得自己曾经是谁,终归他现在已经是自己的剑了。 剑是神的剑,便是他的剑,宿云微总能找到方法联系上他。 他唇瓣抿了抿,忽然道:“我有一个办法。” 他轻轻掀起眼皮,平静望向东池宴,低声道:“你将雾林的法阵打开,我有办法引诱宿月昙过来,并支开玉笙寒。” “我的性命在你手中,你以我做要挟,他不会对你动手。” 宿云微眼睫颤了颤,瞧着有些落寞,转瞬便合上了眼,狠心道:“宿月昙心中无情无物,唯一在意的只有我,我不会用此来骗你,大可以放心。” 东池宴神色不明地望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宿云微想,他多半在心里骂自己是个白眼狼。 宿月昙是多么好的一个兄长,东池宴看着他的时候,是不是会想起自己以前也说过要保护东池玉。 宿云微心中冷笑着,安静地想,白眼狼便白眼狼罢,总比有的人辛苦寻了一辈子,却连自己要找的人都认不出来。 如此荒唐可笑。 过了片刻,宿云微忽然感到一丝奇异的牵连涌入胸口,似乎能够感受到玉笙寒的存在。 他轻轻转过眸去,瞧见东池宴伸手将桌案上的棋局拨乱。 原是那阵法便是靠着这棋局来维持的。 宿云微收回视线,尝试着去依靠那丝微弱牵连联系上玉笙寒。 * 法阵散去的一瞬玉笙寒便已经察觉到。 他按住宿月昙将要抬起的手,疑惑道:“法阵散了。” 他上前一步,忽然又顿住脚。 玉笙寒知道宿云微在哪里了。 东池宴建的那座塔其实就在寂声山中,寂声山是葬神之地,神力萦绕在整个山中,当初童为与乔绿在神力的浸润下拥有仙骨,东池宴自然也是依靠这里的神力来修炼秘术。 玉笙寒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愚蠢,还是有别的考量在。 他正欲告知宿月昙,话到嘴边却愣了愣,转口道:“殿下如今正被东池宴囚禁在西山头的高塔之中。” 宿月昙神情微微一动,转眸望过来。 “兄长先去塔中寻他,我与柯茹姐姐回幽都找张冠玉和吴老。” 宿月昙说好。 玉笙寒神情有些犹豫,却没有忤逆宿云微的意思,同柯茹对视了一眼便往两界生门走。 柯茹问:“你们在幻境中发生了什么?” 玉笙寒往常带着温和笑意的面色难得严肃:“说来话长,只是须得小心张冠玉。” 玉笙寒不记得自己又跟着宿云微在新的幻境中停留过片刻,并不知道张冠玉便是张如韵,只是觉得有些蹊跷,已然将张如韵的身份猜得七七八八。 柯茹点头道:“好,只是为何云微要我们去找张如韵和老吴?” 玉笙寒摇摇头,并未吭气。 他能感知到宿云微的魂体如今已经十分虚弱,似乎状态不佳,东池宴练了东瀛秘术,开了一道十分奇怪的法阵。 那道法阵将宿云微困在了塔中,灵力被压制,寸步难行。 玉笙寒也不知道宿云微想做什么,为何不让自己跟着宿月昙一同去塔中寻他,反而要他跟着柯茹回到幽都去。 那一点点牵连感很快便散了,直到进入幽都,他都再也没能联系上宿云微。 宿云微倒是没猜错,他当真能感应到玉笙寒。 只是魂体太过虚弱,属于神的那一部分能力早已散了,勉强使用时会遭到反噬,张口便呕出大口血。 东池宴安静站在他面前,抬袖将他唇角血迹抹去。 他道:“我知晓从前对不住你。” 宿云微漠然看着他。 东池宴动作难能温柔起来,指腹带着长久拿刀留下的粗粝茧子,磨得皮肤有些发麻而生疼。 “其实刚知道忘记往事的时候,我还庆幸了片刻,毕竟从前那些事,你恨我也算正常。” “对你下药、将你抛弃在沼泽那夜都是误会,是我没有管好手下的人。” 他语气放轻了些许,带着些情愫般暧昧起来:“你死以后,我已经将他杀了,头颅就在你衣冠冢旁陪葬。” 宿云微皱了皱眉。 虽不知道自己衣冠冢在何处,也不曾见过,但想到自己长眠之地还放了其他人的头颅,便觉得有些恶心。 东池宴抬手将他眉心抚平,接着将话说完:“事成之后,我会将你此生所有记忆都抹去。” “你只需要住在这里,什么都不用记得,也什么都不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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