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云微抓着玉笙寒头发的手攥紧了些许,嗓音有些沙哑:“人都死了,婚约还作数么?” 东池宴难得被噎了一下,沉默半晌才道:“我会补偿你,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要做正妻也好,或者霜城的皇后之位,都可以。” 宿云微腿根有些麻,隐隐抽搐着。 他勉力趴在玉笙寒肩上,神色恹恹:“我要回到十八年前,你能做到么?” 东池宴怔了怔,听得他接着说:“要我父兄都活着,要我一身残破伤痕都消失,这些,你能做到吗?” 宿云微闭着眼,转了转脑袋,埋首在玉笙寒颈窝里,含糊道:“若是不能,便不要在此打扰我的雅兴。” 他捏着玉笙寒的下巴,叫他转过面来,当着东池宴的面接了个吻。
第49章 玉笙寒 宿云微吻完之后才后知后觉感到自己似乎有些轻佻。 但总看着东池宴那副冷淡有高高在上的模样便觉不满,能这番气一气他也是不错。 不过玉笙寒的醋劲儿要更足些,很快便拿回了主动权反亲了回去。 宿云微失神了一瞬,再回过神来时,东池宴已经不知何时走近了些许。 他蓦地一个激灵,想起了衣衫和泉水遮蔽下的牵连纠葛,顿时有些慌乱。 东池宴面色阴沉着,已经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玉笙寒抬了抬眸,一把按了东池宴的手,嗤笑道:“皇帝陛下这么没眼力见么?” 东池宴没吭气,只是周身忽然风声大作,灵力四溢而开。 宿云微潮湿的长发黏在脸颊边,沾了水的皮肤与衣物在风下变得一片冰凉,双腿起了水,玉笙寒抽离出去,眨眼他便被放到岩石后。 玉笙寒为他披了衣袍,一边系着腰带一边神色慵懒道:“你若想公平竞争我倒也无话可说,但如此直接动手,手段也实在是低劣。” 东池宴冷冷看着他:“帝王将相,若万事万物都讲究手段高明与否,才是荒谬。” 他撇开视线去看岩石后露出的半个后脑:“宿云微不是想找自己的心脏去转世,我知道你心脏的下落,和我走,我便告诉你。” 宿云微并未回头,只是睫羽微微颤了颤。 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想法,说明自己并不愿转世的意图。 如今爱了玉笙寒,玉笙寒是灵体之身,他若转世做了凡人,身份上又要多出许多鸿沟。 他才刚刚喜欢上玉笙寒,还未满足,并不想这么快便结束。 宿云微指尖绕着腰带,沉默不语。 东池宴心下一沉,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被玉笙寒抬臂挡下。 玉笙寒道:“殿下如今不便见人。” “当初他在军营发热时也是我在照顾,有何处是我不曾见到过的?” “是么?”玉笙寒似笑非笑,“殿下身子矜贵,又体弱多病,如何起的高热莫不是你也忘了?” 他放轻了声音,状似挑衅一般道:“可惜如今来看,殿下完完全全已经属于我了,你什么都没得到。” 话音落下的一瞬,东池宴已经挥掌击来,掌风凛冽,扬起了玉笙寒颊边的一缕头发。 他并未躲闪,反而迎身上去,明亮灵力霎时间照彻整个天际。 宿云微怔然瞪大眼。 他一向知晓玉笙寒灵力强盛,但平日气势温和,又总爱撒娇卖乖,以往出招时总会有所保留。 到没想到他认真起来,灵力竟强到这个地步。 叫他这个局外人都感到一丝灭顶的压迫。 东池宴似乎也没意料到,紧紧皱着眉格挡上,额角溢出几颗冷汗。 玉笙寒的衣摆在阵风里胡乱飞扬着,猎猎作响。 只听他平静说了一声“来!” 东池宴身后玉剑应声而出,出鞘声如龙吟般响亮震耳,夜空被照亮一瞬。 下一刻,那剑已然落在了他手里,完美无缺地契合着,如同本就是一体。 东池宴终于知晓他为何会知道那么多关于自己与坠月的往事了。 他紧紧盯着玉笙寒的眼睛,咬牙道:“你是这剑的剑灵。” 强悍的压迫力让他脚下踉跄了一步,险些被强压着跪下,他勉力挡着玉笙寒的攻击,半晌又问:“何时?” 没头没尾的一句,玉笙寒和宿云微却都听明白了。 他问玉笙寒是何时化的灵。 又与宿云微相识了多久。 东池宴又一次有了当初被宿云微戏耍的恼怒之感,他想不通这剑是何时生出了剑灵。 而这剑偏偏又是自己送给宿云微的。 是不是在宿云微曾经隐姓埋名欺骗自己时,在拿到婚书之前,就已经与他勾结在了一起。 东池宴脑海里忽然一阵清明,蓦地想起某一个午后。 那时宿云微对自己难得不再像从前那么寡言,会小声应着他的回话。 他从小便是金枝玉叶地放在宫里养大,体魄并不太好,长时间跟随军队行军便会有些跟不上。 东池宴常常会亲自看着他习剑,虽然教的并非什么厉害的剑法,但起码能锻炼好身体,不至于总是生病。 那个午后,他晚来了些许,只瞧见宿云微抱着玉剑蹲在玉兰花树下发怔。 东池宴知道他一直很喜欢这柄剑,原以为是宿云微喜欢自己才爱屋及乌,随口问道:“你如此宝贝这剑,是不是还取了名字?” 宿云微尚有些稚嫩的脸上起了一丝薄红,轻轻“嗯”了一声。 东池宴心不在焉问:“起的什么?” 那时宿云微说的什么? 是了,他声音小而轻,却说的清清楚楚。 “玉笙寒。” 是玉笙寒。 小楼吹彻玉笙寒。 他那时逼临国破家亡,从未有一刻心情舒畅过,起得这么个名字。 东池宴嫌他书生心性,没太当回事,竟将此事给忘了。 东池宴撑着额角深深呼吸着,平静下来,冷声道:“宿云微,你倒是耍了我两次。” 宿云微并没有以往记忆,只是感到一丝心虚,又觉得有些畅快,见玉笙寒要开口,忙接话道:“是从前便勾结在一起又如何,你杀我父兄,难道还妄图从我这里拿一份真心么?” 东池宴一时无言。 他与岩石后的宿云微长久对视了一眼,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 从寒泉出来后,天色已然微熹。 整个院中静谧无声,根本没有受到寒泉那边争端的影响。 宿云微腿脚有些软,还有些昏昏欲睡,但魂体却安稳极了,想是玉笙寒的灵力有温养魂体之效,起了作用。 玉笙寒抱着他往屋里走,行至半途却忽然住了脚。 “怎么?” 他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摇头道:“无事。” 之后便穿墙而入,将宿云微放到太师椅上。 屏风后头安静无声,只有隐约几缕灵流溢出。 张如韵周身灵流涌动,正借着昙花的香气祛除情花残余的气息,两个人安静坐在榻上,像是先前的隔阂都已经短暂地消失。 玉笙寒发了会儿呆才后知后觉地想,情花花香勾起的欲,似乎并不是只有同房这一种解法。 宿云微应该一早便知道,所以也并不觉得惊讶。 他有些懒散地躺在太师椅里,指尖勾着一缕头发,似笑非笑道:“做什么摆出这样一副表情,倒像是我占了你便宜一样。” 他语气很轻,尾音飘上去,像带着钩子一般,还未完全散掉,眼前忽然落下大片阴影。 玉笙寒垂着眸居高临下看他,半晌才弯下身来,咬住了宿云微尚且红肿的唇瓣。 宿云微隐隐约约意识到什么。 他听见了玉笙寒繁乱的思绪,玉笙寒自己没能捋清楚,他也听不真切。 只是能够知道,有什么东西似乎已经变了。 或许是在寒泉时,又或者是方才,变得悄无声息,又振聋发聩。 宿云微感到胸腔一阵滚热,熟悉的牵连感再一次传来,逼得他不由自主像玉笙寒贴近。 这样的感觉太过熟稔,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何时经历过,只是脑海里蓦地浮现出那柄玉剑的模样。 玉笙寒起身时带出了一缕银丝。 宿云微喘息着,忽然想起来了。 在幽都与东池宴重逢的那日,似乎便是这样的牵连感。 先前一直疑惑,如今那剑回到了玉笙寒手上,他才彻底想明白缘由。 原是一开始他感兴趣的便是自己的剑,而非那负剑之人。
第50章 草芥 阿昙知道,让张如韵受了情花影响是他的过错。 他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张如韵以爱为名囚困着他,他出手伤了对方,却又惹出别的麻烦。 情花花香倒也不算难解,但张如韵现下与家人已然算是断了联系,有并没有妻妾,无人与他行房。 倒是昙花花香清冽,混与灵力疏导也算有用。 阿昙垂眸望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半晌才抬起头来,低声道:“若你早日放了我,也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放了你?”张如韵哑声问,“放你走,你又要去哪里呢?回京?还是云游四海?” 屋子里沉默半晌。 宿云微听得昏昏欲睡,玉笙寒的灵力养过魂体的每一处,叫他此刻有些过于舒适。 玉笙寒将他颊边碎发拨到耳后,又顺势抚了抚他的面庞,道:“殿下昨夜劳累,先将其他事情放一放,好好睡一觉。” 宿云微轻轻“嗯”了一声,蹭了蹭他的掌心。 这一整夜院中静谧无声,骤降的夜风带着寒意,从窗户缝隙钻进来,带着烛火明明灭灭地摇晃着。 又在疾风下忽地熄灭。 整个屋中黑沉又压抑,像望不清尽头的深渊。 第二日宿云微醒来时,张如韵已经出去许久了。 阿昙坐在窗下,垂眸望着花盆里有些泛黄的小草,也不知要以这样的姿势坐到何时。 宿云微后腰有些酸痛,直起身来时下意识扶了扶腰,手背落上一只温凉的手。 玉笙寒掌心散着灵力,低声问:“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宿云微摇摇头,借着他的臂力站起来。 玉笙寒道:“幻境中没有休息之地,总睡在太师椅上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得早些离开。” 宿云微又点点头,嗓子有些沙哑,懒散得不想说话。 阿昙坐了一会儿,一直到玉笙寒将宿云微的头发束好时,才点着小草轻轻道:“外头要下雨了。” 小草并未给他什么答复。 宿云微轻咳一声:“那草是不是救不活了?” “应当是的,命数已尽,也不知是谁还在强吊着它。” 宿云微想说,也许是昙花也说不准。 但此想法将将一出,便听阿昙道:“你会有很好的来生,别再拖着这具强弩之末的身体强撑着了,一定很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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