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如韵哭笑不得:“我不碰它,你别乱动,小心带着花盆一起掉下窗台。” 似乎担心宿云微跟着一起摔死,昙花这才没了动静,安安稳稳地收回了手。 张如韵道:“你体格健康,需要太多灵力和养分,和小草栽在一个盆里,恐怕会夺了它的生机。” “你想养它,便给它放回去可好?” 宿云微在昙花身上看出了一丝犹豫。 过了半晌,月光下的花草忽然溢出一片莹白的幽光,盆中昙花消失在原处,化为了人形。 身体依然是虚无的,隐约能看到身后的景致。 昙花神情有些天真,歪着脑袋看张如韵的腿,瞧了半晌后又微微一动,将身下大片花根变成了与人一般无二的双腿。 张如韵愣在原处,喃喃道:“你......你怎就化形了?” 他先前探过昙花的灵力,分明还未到化形之时,灵力怎么涨得如此快。 宿云微也有这样的疑惑,但昙花自己说不清楚,谁也不知道真相如何。 张如韵又道:“你怎么是男儿身?” 昙花满面茫然:“男儿身是何物?” 宿云微忽然想起从雾林出来的那段路上,宿月昙似乎同柯茹说了许久他儿时的糗事。 此刻他也想找个什么灵器将昙花这副模样保存下来,等出了幻境之后再给宿月昙循环播放。 张如韵好意给昙花仔细解释了男女之别,才知道昙花并非是看着他的模样化形的,而是生来就有区分。 昙花懵懂道:“原来如此,但你说人有男女有别和礼义廉耻,那为何还要成日看我的花。” 张如韵:“啊?”
第38章 前夫痛而怀念往事 宿云微听着也有些懵,不太明白昙花这番话什么意思。 屋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窗外树下喧闹的蝉鸣。 玉笙寒回来时还有些惊讶,问:“怎么如此安静?” 宿云微将昙花和琴师方才的对话同他说了。 玉笙寒笑道:“此事以后再说,殿下不是叫我去找东池宴,他此刻还在外头等着。” 宿云微说好:“等张如韵睡下。” 昙花化灵有些勉强,人形支撑不了太久,转瞬又回了花盆里,搂着小草要睡觉。 张如韵给它浇了水,踉踉跄跄往屏风后头走,没走几步昙花又俶然跃到地面来,指着他的双腿问:“你走路的姿势怎么变了?” 张如韵愣了愣,面色变得有些窘迫,垂着眼眸道:“与师尊起了争执,挨了罚,伤在骨头上,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顿了顿,他忽然又意识到什么,忙道:“常人不似我这么走路,你别学我。” 昙花:“好哦。” 昙花一步三回头地走到窗台边,不知道想了什么,又返身回来:“我听到你与别人争吵,下回不要再站到门外喧闹了,真的很吵。” 张如韵笑起来:“我以为你是来安慰我的。” “安慰你,便能叫你不吵架么?” 张如韵瞧着单纯天真的昙花,起了些逗弄的心思:“我也没试过,或许有用。” 昙花又说:“好哦。” * 东池宴其实一直没离开客栈周围。 他这几日一直抱着自己的剑站在院里,偶尔也会看到玉笙寒将窗台上的小草偷出来,放在屋顶上一个白日,之后又将他送回房间。 东池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去将宿云微夺过来。 初入幽都时宿云微分明对他是有兴趣的,是他自己没过心里那一关,总记得宿云微曾经骗过他一事。 而自己也骗过宿云微。 手上的杀孽已然犯下,没法逃避和忽视。 他已经害死过宿云微的父兄,所以在叛军军营的那两年里,宿云微不爱他是正常的。 骗他也是正常的。 终究是殊途,他不后悔。 但幽都人总说前尘往事不再纠结,东池宴只犹豫了一瞬,宿云微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玉笙寒要远比自己会讨人欢心,就像他弟弟儿时一样,谁见了都会喜欢。 可能这便是他迟迟犹豫不决的缘由。 东池宴想,他其实并没有多爱宿云微。 只是觉得遗憾,觉得可惜。 十六七岁的宿云微稚嫩又乖顺,初到军营时不适应行军的速度,脚上磨出许多伤口,夜里发炎起了高热。 那天东池宴去瞧过他,小小一团缩在角落里,睡梦中一边哭一边喊哥哥。 那让东池宴想起了自己的弟弟。 儿时弟弟走丢的那个黄昏,他便蹲在山洞边哭,和宿云微那时一般无二。 他只是觉得遗憾,遗憾那么像弟弟的一个人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潜藏的情感又一次没了寄托。 东池宴垂了垂眸,瞧着自己怀里的白玉剑。 张如韵睡去之后,昙花也跟着一道入定,玉笙寒便将小草偷了出来,抱在怀里去见东池宴。 宿云微的小片叶子卷着玉笙寒的手指,半个草身躲在手指后,小声道:“东池宴是凡人,听不到我说话。” “殿下要说什么可以由我代为转达。” 宿云微犹豫了片刻,道:“你问他,皇城宿氏的心脏可聚魂一事,是谁告诉他的?” 玉笙寒照做。 东池宴似乎没想到宿云微会这么问,想起进入幻境前匆匆一晃的那个熟悉面容,心中也有了猜测:“那花灵是宿月昙。” 玉笙寒语气淡淡:“莫要转移话题。” 东池宴漠然瞧着玉笙寒,音调几乎没有起伏,冷漠到了极点,冷声道:“宿云微自己明明就知道,何必来问我。” 宿云微嗤笑道:“果然是张如韵。” 也不知张如韵后来拼命想找聚魂的术法是为了什么,最后害得昙花的转世宿月昙一同丧命,真是得不偿失。 东池宴听不到小草的话语,只道:“都说宿家体质特殊,丢失了心脏便连魂魄都保不住,可我瞧着宿家这两兄弟不也还好好留存在这世间么。” 玉笙寒掀起眼皮与他对视了一眼,蓦地冷笑出声。 东池宴皱了皱眉,瞧着玉笙寒嘲讽的笑意,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垂眸看了看他手中小草,抱着剑转身离去。 玉笙寒抬指碰了碰小草尖尖,低声道:“东池宴脾气实在差,同他做道侣,想必会很累吧。” 宿云微摇了摇叶子,将他的手指推开:“他瞧着也不是想要找道侣的样子。” 玉笙寒笑意盈盈,一边将宿云微抬回屋里一边道:“殿下看我像不像呢?” 小草恹恹地趴在土里,玉笙寒却瞧出了他的敷衍和无视,笑着点了点他的草尖尖:“不逗殿下了,早些休息。” 收回手的一瞬,小草叶子已经缠上来,抱住了他的手指。 * 清早时,同门来敲门唤张如韵,说城东出了些事,百姓找上仙道门寻求帮助,师尊叫张如韵去组织。 张如韵那时刚将古琴抬到窗台下,闻言并未回首,只淡淡道:“仙道门诸多弟子,并非少我一个不可。” 同门满面不赞同之意,合上门走过来,劝慰道:“你昨日非要和师尊置气,闹着要离开仙道门,挨了戒鞭也不知道变通变通。” 张如韵拨弄了琴弦,发出“铮”地一声琴鸣:“那便当我胸无大志,麻木不仁罢了,如果修仙的前提是放弃掉良善与判断力,那我或许并不适合修仙。” “长生也罢,能力也好,并不是非要得到的东西。” 同门沉默地站在一旁,知道劝不住张如韵了。 他是仙道门首席大弟子,平日最有想法,谁也左右不了他的决定,连师尊也不行。 宿云微在同门敲门后不久便被吵醒,被玉笙寒放在掌心揉捏了片刻才彻底清醒过来,安安静静地想,张如韵这时候的心境倒是适合成仙。 不骄不躁,坚守原则。 同门道:“最后一次,如韵,城东的案子复杂难辨,百姓需要你。” 琴音悠然又带着一丝哀愁,轻轻飘荡在空中,渐渐远去。 张如韵垂眸拨动琴弦,一曲终了才道:“这琴是师尊收我时所赠。” 他拂袖起身,抬眸望向同门,轻声说:“此事一过,我便与仙道门彻底划开联系,烦请你为我作证。” “我张如韵在此毁琴立誓,此生不再踏入仙道门,若违此誓,便叫我这一生劳无所获。” 话音刚落,他已抬指将那把古琴毁去,散成了一团灰。 同门叹道:“你这又是何苦。”
第39章 前夫与绿茶为夺前妻大打出手 张如韵的琴是拜师时师尊赠与他的信物,与仙道门几位长老之间都有联系。 琴一旦销毁,之间牵连散去,便等同于主动退出仙道门,从此便失了修仙者的身份。 张如韵这次倒是真的打定了主意。 昙花化了形趴在桌上拨弄茶盏,好奇道:“你为何不修仙?” 凡人寿数几十载,修仙变可得长生,多少人想方设法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张如韵却轻而易举地放弃了。 张如韵笑道:“有些东西并不是非要不可,世人都看着神如此强大,不也有陨落之时,仙界人确然要比凡人寿数长久,但活来无趣,时间长与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昙花“哦”了一声:“我瞧你养花草倒是有些本事,可惜你只能活几十年,不能一直养我了。” 张如韵有些无奈:“你如今已化了形,又是男儿之身,再养着你也不合适。” “为何不合适,若我是女儿身,是不是便能继续养着了?” 宿云微在一旁看热闹,闻言忽然想,张如韵若真养了一只可化为女子的花灵,那才真叫奇怪。 和话本里穷书生和女妖精的艳遇有什么区别。 张如韵似乎也想到了这点,脸色有些糟糕:“啊,这似乎更不合适。” 昙花刚化形不久,从前又总在城外郊区活动,对于人间的规矩礼数了解不深,闻言便满是不理解之态,直直望着张如韵收拾东西。 张如韵将佩剑挂在腰上,捋捋袖子抬起头来时,才看见昙花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瞳眸里写满了疑惑。 张如韵忽然觉得心跳慢了一拍,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碰了碰昙花的眼睛。 等回过神来,昙花紧紧闭着眼,睫毛轻轻颤动着,像振翅的羽翼。 张如韵怔了片刻,心不在焉道:“男女有别,非我之妻,自然不合适养在屋里,平白遭人唾弃。” 说完才惊觉自己颠三倒四不知在说什么,忙抓着剑飞快出了屋,逃得无影无踪。 玉笙寒站在一旁锐评:“先前在他体内时,倒没发觉是这么个纯情的性子。” 宿云微淡淡道:“时过境迁,倒也算正常。” 就像东池宴那样,本对自己爱答不理,转瞬又故意贴上来,还总说要剑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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